雷声,雨声掩盖住了夜里的一切异动。

风载秦的身影从明月阁离去之时,另一道人影从暗处走出,往着他离去的方向眯起了双眸。

离开之时,风载秦亦发现了近处有另一道隐藏的气息,不过他却只是以为是宗不寂,而事实上,他却想错了。

他不是宗不寂,而是秦落。

“秦宫主深夜到来只是为了在这里站上一战?”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秦落收回远眺的视线,侧身看向门口,却见寝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道窈窕的身影拖着细长的影子站在门口处。

身着寝衣,外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长发散落背部,从容而清冷。

正是慕长音。

她担心风载秦的夜访会惊动宗不寂,所以不得不起来看看,却不想见到的竟然是他,在整个计划之中,最不确定的因素不是李恪更不是忠王,而是秦落!他看似在帮她,可是他的底细,他的目的,她一无所知,甚至他究竟是敌是友,她也不知道!

而今夜,他终于出现了!

“没想到连齐王世子都为你所用。”秦落却笑了,却让那张娃娃脸生出了一丝瘆人的感觉,“茵儿的本事还真是让我佩服!”

“利益往来而已。”慕长音淡淡道。

秦落回道:“是吗?那不知道茵儿给了齐王世子什么利益?”

“比起齐王世子究竟可以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利益,我更想知道秦宫主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慕长音不答反问,“或者该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说过茵儿自己忘了的事情……”

“既然秦宫主不想说,那我也不勉强。”慕长音不待他说完便道:“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容不得任何人来破坏,包括秦宫主在内!”

“我以为我做得这些事情已经表明了立场。”秦落似笑非笑地道,“看来因而不仅失去了记忆,连对人的信任也失去了。”

“我想不会有一个人去相信自己一无所知而对方却似乎很了解自己的人。”慕长音淡淡道,“在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通常都是敌人。”

“是吗?”秦落笑容更深,“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无妨,第一次听说更好,记忆更加清晰。”慕长音回道,“好了,废话说完了,不知道秦宫主可否告知今夜来访究竟是和目的?”

秦落不答,仍是笑着看着她。

“秦宫主。”慕长音微敛笑容,“既然合作,何不敞亮一些?”

秦落又笑了出声,“的确,的确是该敞亮一些,若是茵儿愿意告诉我你究竟如何和宗不寂、齐王世子结识的,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慕长音眸色渐冷,“既然秦宫主不愿意说那本郡主就当今夜秦宫主只是来忠王府游玩一遍,如今夜还长,秦宫主尽兴就是。”

说罢,抬手欲关房门。

“明日必须将你母亲和楚帝分开!”秦落忽然沉声道。

慕长音看着他,须臾后微笑道:“秦宫主,既然是合作,万万没有我们费尽心思筹谋,而你却躲在背后的道理,秦宫主知道如此多秘密,想必也能够自己办到这件事!”

秦落眸色一沉,分明是动了怒。

慕长音恍若未见,“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便看李恪的本事,只要楚帝一丝,李恪掌控大局,忠王妃自然而然便自由了,当然,前提是不会有人在事成之后将德妃的真实身份告诉李恪。”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在一瞬间中将黑色炸成了白昼,照出了秦落脸上的阴霾。

“还是秦宫主救我母亲不过是幌子,另有真正目的?”慕长音继续追问。

秦落眸光扫视了她会儿,勾嘴笑道:“李恪动手必定大乱,你母亲若是和楚帝在一起,恐怕到了关键时候不是被楚帝用作威胁就是被楚帝拉着陪葬,茵儿,楚帝未必会料到李恪会做什么,但是在死之前杀了你的母亲却是轻而易举。”

“如果是这样,那也只能是她的命!”慕长音冷下了声音,直觉告诉他秦落一定有时隐瞒,而他的真正目的绝对不会是救忠王妃,至少还有其他的目的!

秦落似乎未料她竟然如此说,脸庞顿时一狞。

“秦宫主。”慕长音缓和了语气,“我不希望母亲出事,但是你不觉得让我来做这件事是为难我吗?我以什么借口将她和楚帝分开?婚礼前,我不过是她的未来媳妇,婚礼当中,我是新娘,我能做什么?秦宫主与其在这里为难我,不如去跟李恪好好商量,相信他比我更加在乎你所说的这些后果,至少在你告诉他真相之前是如此!”

“你是在警告我不要告诉他德妃的真相?”秦落眯眼问道。

慕长音笑道:“秦宫主问出这话便更加证明了秦宫主的心不全在救我母亲之上!不过本郡主也看得出来,秦宫主的确很想将我母亲救出,所以,本郡主劝秦宫主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毕竟真相戳穿了对谁都没后好处。”

秦落沉默。

“夜雨微凉,本郡主大婚在即就不陪秦宫主了。”慕长音继续道,“秦宫主是要继续呆在这里还是离去,请自便。”

说完,便关起了门。

却并未离开门口。

半晌后,门外的人影消失了。

慕长音重新打开了门,便见远处一道黑影往西南方向窜去,那是四皇子府的方向,眼眸渐渐眯起,“秦落,你到底想要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疑问,甚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她始终没有弄清楚秦落的目的,一直到了他让她失去了三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之时,她得到了所有的答案,可那时候,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更痛恨自己曾经相信过他!

纵使恨之入骨,却已然无法挽回。

而这一刻,她什么也不知道。

……

雷雨在次日清晨便停了,楚都一扫冬日的干燥萧条,万物复苏。

昨夜的一切,宗不寂并不知晓,昨夜他一直往来与王家和四皇子府,甚至还去了一趟太子府,比起风载秦,这一刻他更加注意这些人这些地方。

一大早,慕长音见了他脸上的疲倦便知道他昨夜定然也不在府中,“昨夜去了何处?”

宗不寂没隐瞒,将事情说了。

慕长音心里无奈之余也是一暖,“既然选了和李恪合作,便不妨多信信他,你这般既是累了你自己也容易打草惊蛇。”

“我会注意的。”宗不寂笑了笑。

慕长音见状,还是绝对不讲昨夜的事情说出,免的他有胡思乱想,“明天便是吉日,一切务必小心!”

“我会的。”宗不寂颔首,“真的不让我跟在身边?”

“以我的武功没有人能伤的了我。”慕长音摇头。

宗不寂沉思半晌,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担忧听从了她的计划,“好。”

“忠王妃的安危是要紧,但是你更不能有事!”慕长音转为严肃,“不寂,我是欠了平安郡主的,但是这个人情不足以让我用性命来还,你更是!”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等到你,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宗不寂笑容添了暖意,握住了她的柔软的手,“我还等着你和你一同众游天下。”

慕长音笑了。

一阵温馨。

便在此时,一道不安的声音破坏了这份温馨,“郡主……”

正是颂夏。

她愣愣地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即便在隐忍却还是让担心和不安浮现在了脸上,除了不安和担心之外,还有疑惑。

她不明白郡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是郡主自己说和四皇子两情相悦的,为何却又和这个张虎这般纠缠不清。

她自小伺候郡主长大,绝不相信郡主是那等水性杨花之人,可是现在的这般情况又该如何的解释?

慕长音没打算解释,等事情结束之后,她自然便会明白,将手从宗不寂的手中抽离,“何事?”

颂夏脸色变幻莫测,但是最后忠心还是占据了上风,低下了头道:“郡主,方才宫里面来人。”

慕长音道:“何人?”

“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内侍。”颂夏回道。

慕长音挑了挑眉,是秦落动的手还是李恪?或者是忠王妃终于无法沉默了?“将人请去中堂。”

“是。”

半晌,慕长音在中堂见到了来人,正是楚帝派去琉璃宫的那个首领内侍,一阵寒暄之后,那内侍便说了今日来的目的。

他来给德妃传口谕,明日大婚,德妃将来忠王府为她送嫁。

一旁的颂夏闻言大惊。

德妃可是四皇子的生母,出宫为儿子主婚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是来忠王府给她的未来儿媳妇送嫁,这根本说不通!

慕长音也是讶然,是昨夜秦落找李恪商议出来的计策?“这是德妃娘娘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是娘娘恳求了陛下的。”内侍道,“娘娘说郡主府中无长辈,虽有一个王侧妃在,但是毕竟是侧妃,送郡主出嫁总是不美满,娘娘说忠王为国尽忠,决不能让郡主的婚礼有一丝的不美满,而娘娘和郡主的母亲是表姐妹,是郡主的表姨母,与其让别人来给郡主送嫁,不如娘娘亲自来,娘娘送郡主出嫁,郡主所嫁的又是娘娘的儿子,这般娘娘不但当了娘家人也当了婆家人,两全其美。”

慕长音眼眸微微一眯,“既然是娘娘一番好意,本郡主就此谢过娘娘,明日恭候娘娘大驾。”

又是一番客套之后,颂夏将内侍送走。

宗不寂当即开口:“楚帝的意思?”

“也不一定。”慕长音沉思会儿,“或许忠王妃也想见见女儿,为女儿送嫁。”

宗不寂蹙眉。

“先不管那般多,至少这样我们会更顺利。”慕长音微笑道,“或许我不需要坐上花轿便可以将这一切都解决。”

宗不寂紧蹙的眉头方才松弛,“我去准备一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