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会来。

她也知道他在等她出现。

这次的相见,各自都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她预计到他的反应,而他,却没有,或许,并非没有,只不过是不愿意面对。

平静。

仿佛只是寻常的串门子,不,不仅仅是平静,在这份平静之中,还带有了冷漠,仿佛来就见的是一个陌生人。

“你来了。”风载秦低沉开口,翻滚的心绪只能压在心底,千言万语,最终都换成了这三个字。

他等着她来兴师问罪。

而等来的却是她宛如陌生人的冷漠。

慕长音淡淡地望着他半晌,眸中平静无波,“你到底想做什么?”

语气,清淡疏离。

不是质问,只是简单的询问。

“坐下来再说吧。”风载秦并未回答,尊贵的面容泛起了淡淡的微笑,而这微笑之下隐藏的是那无边的苦涩。

慕长音静默地看着他。

风载秦继续笑道:“既然来了,总该喝杯茶吧?”

慕长音收回了视线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宗不寂亦步亦趋地跟着,呼吸随着心弦的紧绷而被压抑,如今的情形他欣喜,可是却无法完全放心。

终究,还是不自信。

风载秦目光从宗不寂的身上扫过,并未停留,仿佛没有将这个对手放在眼里,一如从前,然而,衣袖下的手却在这一刻倏然紧握,随后,拂袖坐下,命人上茶。

慕长音自不是来喝茶的,只是,既然有所求,她不得不客随主便,抿了口茶,几乎没有品尝出是和滋味,便搁下茶盏,看向眼前的男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是做什么,而是要什么。

风载秦心中一痛,他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她不信他,终究还是认为他的求娶只是将她当成棋子,“这茶采自苍茫山茶园,觉得如何?”

慕长音一愣。

宗不寂眸子顿时暗沉了下来,苍茫山茶园,当年风载秦亲手种的,开始只是几株,后来她为了讨他喜欢便从四处找了许多名贵的茶种种上,多年之后成了一片茶园,风载秦在这时候说这事分明是想勾起她的回忆!

果然,当他看向慕长音之时,见她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煞气,顿时升起。

风载秦自然感觉得到,只是却当做不知。

慕长音的恍惚并未延续多久,端起了那杯散发着清香的茶,眼底闪过了一抹自嘲,苍茫山茶园,他若不提,她也无法想起。

那是他们见面之后她做的第一件荒唐事。

是挺荒唐的。

为了寻找那些名贵的茶树,也为了让它们移植之后能够存活,她花费了许多许多的心思,甚至一度将情楼的一切置之度外。

然而,那茶园还未产茶,他便已经离开。

下了苍茫山之后的风载秦,对于苍茫山上的一切,包括她,都恨不得抹杀干净。

“茶而已,没什么不同。”

她收起了回忆,搁下了茶盏,看着他,淡淡笑语。

风载秦眸底微颤,笑容却仍是维持的完美无缺,“有不同,开始的三年所产的茶涩味较浓,这两年产的茶叶涩味已消进,入口清香软滑,口齿留香。”

宗不寂咬牙正欲开口揭破他无耻的阴谋。

而慕长音却抢先一步:“那又如何?”

风载秦握着茶盏的手一紧,“你可喜欢?”

“我不爱喝茶。”慕长音看着他道。

风载秦接话道:“是吗?无妨,你喜欢,那就不喝吧。”话头一转,“那你喜欢什么?”

若是五年前的慕长音一定会回答,你。

可是,如今的慕长音不会了,她甚至不想再继续这些话题,“我不会嫁给你。”

很平淡简单的一句话。

也很绝情。

宗不寂面色稍霁,甚至在心底生出了快意,目光紧锁着风载秦,似乎欲看他伤心欲绝的反应,就算不是伤心,愤怒也好。

曾经何时,愤怒伤心的人是他,而他,总是高高在上享受着她给予的一切。

如今,该变了!

或许宗不寂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上,在他的心里,存着对风载秦的妒忌,或者还有自卑。

风载秦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是那般的微笑从容,就是眸子内的暖意也并未消散,仿佛她说的只是一句寻常的话,“新房的布置我打算以清雅为主,你放心,不会太过奢华,不会弄的像个暴发户,还有,寝室旁再建一个浴池,这样……”

“风载秦!”宗不寂怒火再起,他是听不懂还是故意?!

慕长音伸手握住了暴躁中的宗不寂的手。

风载秦的目光扫了一下,眸子暗了暗,“你若是不喜欢这样的布置,现在改还是来得及的。”

慕长音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轻轻笑道:“风载秦,你心中对我有愧是吗?”

风载秦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是有愧疚,可是,他不想说出,因为他知道他一旦说出,她就会当做一切都是因为愧疚。

他更无法说出爱。

因为她不会相信。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慕长音笑着缓缓道,“不过若是你心中对我有愧,那不如就帮我一个忙吧。”

风载秦看着她,“你会是我的妻子!”

“我要嫁给李恪。”慕长音直接道。

风载秦脸上的神色开始波动,眸子猛然一颤,正当他就要无法压制内心的情绪之时,却发现站在一旁的宗不寂对这话并无太大反应。

狂躁的心渐渐平息。

“为什么?”

“我要嫁给李恪。”慕长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道:“但是你的行为阻扰了我的计划,这让我很苦恼。”

风载秦的心放回了原处,笑容恢复,再次问道:“为什么?”

“你若是对我真的有一丝愧疚,那就不要妨碍我。”慕长音仍是没有回答,“还有,管好你的女人。”

风载秦凝注了她许久,声音绵长软柔地问道:“长音,就不能告诉我一个原因吗?”

从前,问为什么的人总是她。

而如今,却换做了她。

“不能。”慕长音最终正面回答了他的话。

风载秦旋即问道:“为何?”

“因为我不相信你。”慕长音道,平静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