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猫这种鸟类平时的习性很平和懒散,但今天却异常焦躁,不断的在向他鸣叫,那叫声比以往要尖锐很多。它明明是跟着何谨一起出去的,却单独飞了回来,尉迟修便已经猜到,何谨可能有了危险。

旧疾复发未愈,昨日一整晚都在梦魇中挣扎。尉迟修浑身无力,连利落下床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困难重重。他无论如何都得起来去找她。就算他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面对内心里的这份感情。

挣扎的起床,还未出门已经冷汗淋漓。他的旧疾不是一般的伤,是当时山洪暴发时被巨石砸到的内伤,几乎碎裂了五脏六腑,要不是当时他内力深厚,换成常人早已经粉身碎骨。

“你这样子就是去了也干不了什么事。”他当时的伤有多重老人家是在明白不过的人。

“她出事了,我必须要去找她,救她。”那一次没有护住她,结果害她香消玉损,这辈子他就是拼尽自己的命都不能让她再受伤害。他在心里发誓。

“可你这样子也救不了她啊。”

“救不了我也得去,如果凭我自身没办法救她。我就去求他,他一定会出手救她。”昨晚梦魇中他记起了所有。那天看到有人拿着画像在寻人时,他已经察觉有隐隐的危机。那种危机是害怕自己的东西即将被抢走。

老人家有些许讶然,却又像是意料中的事。“你已经恢复了记忆。”尉迟修被他救起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醒来后他忘记了所有。对青山县的一切都是全然的陌生。他如今会这么说,想来是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记忆。

“你原本就认识丫头?”那个丫头的身份一直都是可疑的,她的磁场不属于这里。老人家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

“是。”何谨的前世今生他基本都了解。当初在公主府围宴回来,楼相就已经开始怀疑。最后她的坦白,隐在暗处的他都知道。包括那副肖像他亦看到过。所以今早醒来的第一眼他能很肯定的知道她就是“她”。还有龙猫,这种信鸽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且与主人同生共死。龙猫第一次见到她就表现的十分亲昵。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就是“她”。虽然事情很玄,但是他还是相信这是事实。

老人家看出了他眼底那抹坚定,那种坚定绝不仅仅是因为相熟那么简单。知道今天他是说服不了阿修,随转身叹了口气,道:“去吧,只要你想好了就去吧。”这话说得很有深意,好像他已经看到了尉迟修心底里的大算。

尉迟修知道这次从这里出去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尉迟修这个名字将成为过去。但他不后悔,只要能救她,要他做什么都愿意。

正午时分,尉迟修才赶到集市。若换成是以往,早几个时辰就能到,如今却只能如常人那般行动迟缓。他的焦急是一定的,这让他看清了现下的自己完全没办法独自一人就能保她平安。

来到衙门稍作打听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那日被他们揍过的成衣铺老板报的官,原因就是说他们抢劫。何谨刚进集市就被团团围住,可见那人一直就在派人跟踪他们。前几日他确实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却怪自己粗心大意没早做打算。今日又任由她一个人上集市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既然是那成衣铺老板报案,他这个主谋之一肯定也是缉捕目标。尉迟修不敢贸然上前,万一他们正等着抓自己,那不是自投罗网。于是他花了点银子在街上找了一个人,让他以何谨亲戚的身份去试探。果然那狱吏拿出一张画像比对一番发现不是,才不耐烦的将人打发了走。拒绝被探监。

果然跟他所想的一样,凭他现在这身子状况要想去劫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自己搭进去到也算,关键是人救不出来啊。不行,这个险他不能冒,为今之计只能去求他的帮助。回去就意味着他要恢复原来的隐卫身份,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尉迟修,在她身边只能是隐卫云墨。对她,自己是再也没有半点机会了。可这一切却远没有她的安全来得重要。

来到潇湘园,尉迟修并没有多少犹豫便进去了。

潇湘园掌柜正急得团团转,都正午了也没见那小娘子来。难道是被别家酒楼挖角去了。

正好看见尉迟修进来。那掌柜的急忙迎上前问道:“小娘子怎没见来,这都正午时分了?”

“她来不了了。”尉迟修没多做停留便举步往楼上走去。那潇湘园掌柜的只急着去哪里找厨子也没阻止他上去。

“什么来不了了。那贵客的饮食怎么办?不是说好的做到贵客走了。可现在这贵客还在潇湘园呢。这会让我去哪里找人去。”

“掌柜的,不是还有我们么,这些日子我看那女人也就这么几招。”那吴阿三这些日子里可积了不少怨气。好好的潇湘园掌厨让位给一个小娘们儿,这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鸟气。

“你都学到了?”掌柜的不是很相信,吴阿三这个人他多少还是有点知道的。这人大话是挺会说的,学东西到不见得快。

“掌柜的,我们还会骗你不成,我舅的手艺你是知道的。那女人的几手别说我舅会了,就我都能学会。”那女人每次做菜,他们三一直都在一边看着,她就不信了看了这么多遍还学不会。

要不是阿狗子都有收到那位贵客的赏银,都被他们姐弟两私下里分了。要不然哪可能这么多天下来都没去骚扰人家的。

“既然你们三这么说,那就去试试。”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这吴阿三没蒙他,不然可看他怎么收拾他。

天未亮就派了不少人出去找,现在已过午时,却还没有半点消息。昨晚整整一夜楼清源都睡不着,心里一直都有隐隐的预感。觉得这次一定能找到人。要不是差点晕倒在那间花鸟铺子前,或许他此刻还不想回到酒楼休息。

“爷——”还未等楼卫说完,门从里面快速打开。楼清源迫不及待的探出身来,他不敢让自己睡着,就怕错过了消息。只要门外有一丝动静他都觉得是楼卫带来了好消息。

“主人。”云墨静静地站在门外,走进潇湘园二楼他便知道往后的自己只能是云墨再也不是尉迟修。

“云墨?”他不太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楼家隐卫的首领。因为那次山洪以后他派了很多人去找,却一直未找到他的尸首。不得已只好接受他已经失踪的事实。云墨是隐卫首领,隐卫失去一个首领得重新培养一个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是属下。”重新回到这个身份,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回来就好,我派过不少人去你们事发地寻找,却一直都没结果。看你脸色如此难看,定是在那次天险中受了伤,赶紧下去休息,好好养身子才行。”

“主人,属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禀告。”今日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不会主动找昔日的主子。过回那种枯井无波的日子。

“说。”看出这个下属有事要说,却又有些迟疑。楼清源也不逼,静静地等着。

“属下前些日子便已经找到夫人,只是因缘巧合没法前来通知。今日夫人被当地县衙抓获,不日便要公审。”

单单云墨两句话却有不少疑问存在,但现下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属下没办法现在就向您说明一切,但先救了夫人再说,事后自会一一向您解释清楚。”

“这事我日后再来问你。”楼清源咬牙道,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要找的人竟然被那群坯子给抓了去。

楼清源当机立断,道:“楼卫,拿我令牌即刻去县衙阻止一切。我稍后便到。”

“是,爷。”楼卫领命,赶紧下楼牵马直奔青山县衙门。

楼清源咬牙切齿,也不转回屋里,反而快步走下楼去。其神色又恼又怒,全无平日里的从容。来青山县原本只因为这里有他要找的人的线索。他并不打算插手当地的公务。却不想自己最重要的人差点被这群坯子给伤了。思及此,楼清源心头一凛,又加快了步子。

“夫人被青山县一家成衣铺状告她抢劫。”云墨恭顺道。

楼清源冷然的睇着他,有好多疑问都在他心头,现在却不是细问的时候。于是便道:“你先给我说个大概。”

“是,主人。”

一路上云墨便走便向楼清源解释事情的大致情况。楼清源一语不发的坐在马车里,摊开汗湿的掌心,注视良久。他那个荒谬的猜测却真实的发生在谨儿身上。他不知道此刻的心情要如何形容。谨儿没死,确实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但她又回来了,龙猫的存在便可以确定回来的那个人就是谨儿本人。可她却忘记了所有,曾经发生的种种她再不记得。包括他这个丈夫的存在。

这一年多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念着她,多次设想他俩再见的可能。但再怎么想,也没料到她竟然真如离别时说得那般决绝。真的忘了关于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