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种戒不掉的毒瘾,没有它仿佛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这种毒瘾会随着日子的推移不断的积累。最后不是中毒而死,就是被中毒以后的幻想迷惑,永远无法自拔,直至死亡为终点。楼清源想他现在应该就是属于后者。

又是一个不眠夜,他仿佛已经习惯这样的作息。每日睡不到2个时辰,总是在半夜惊醒。这一年多来他在不断的消耗自己,仿佛通过这样的惩罚会让他和谨儿更靠近些。

独自坐在那里,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副摊开的画卷。这一年多来这幅画卷被他摸过无数次,画卷周边已经开始起毛。可他又舍不得拿去裱框,仿佛裱了框自己离谨儿又远了。每次抚摸都特别小心,特别轻柔,就怕连这最后的思念之物都离自己而去。

“楼卫。”他知道作为贴身侍卫的楼卫此刻就在房门外候着。

“是,爷有何吩咐?”一年多来主子总是这样睡不到2个时辰就起来,他这个贴身侍卫也跟着。好在他是个习武之人,一天睡这点时间也差不多,但主子到底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吃得消这样的作息。

半响,门内才响起悠悠声嗓。“你说谨儿是不是怨恨我至极,所以连入我梦里都不肯?”

“爷,夫人那是意外。您就别在自责了。”自家主子这一年多来是怎么自我惩罚的,他作为贴身侍卫再清楚不过。都是命运作弄人呐。

“是我害死她的,如果不是我强行将她送走她不会惨死在异乡,还有我那个无辜的孩子。如果不是我瞎了眼错信寒梅,她也不会半路被追杀,进而遭遇天灾。”

“爷,你当初也是迫不得已啊。夫人情绪如此激动已经动了胎气,你才不得不将她送走的啊。”

好半响,他才哑声道:“终究是我伤她最重啊,是我,我不奢求她能原谅我,但我想让她回来看看我啊,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这是命。”主子的姻缘总是有诸多的磨难。

“命?对,那是命。”他轻点头,笑得过份空洞,笑得十分惨淡。“她是因为我的愚蠢而死,是命?”

“爷别在继续自责下去了,夫人已经走了,你就应该忘却过去,重新开始才对。府里的老太君还有国公,国公夫人都万分担心你,心疼你呢。”

“………她都已经不在了,我的心也随着她一起死了,还怎么重新开始。她占据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时光,我想直到我死的那一刻,她依旧还在我心中,我不可能忘得了她。”

这般轻轻地喃喃自语,让门外站着的人都有落泪的冲动。如果夫人在天有灵应该会原谅主子了吧。

他的主子原该是全大渊朝最意气风发的男人,最尊贵无匹的男人,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是因是果无人能说得清。

楼卫在门外等候了半响没见回应,想来主子又进入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不成想,没过一刻钟,里面竟传来“嘭”地一声巨响。楼卫一惊,赶紧推门而入。只见自家主子身着单薄的寝衣直直地躺在地上,脸上全无半点血色。

“爷,爷……”楼卫见状不禁有些急,立刻上前将主子扶回**。便急切的转身出去找大夫。这大半夜的大夫也不好找啊。无奈只得敲醒酒楼掌柜的,让他无论花多少银钱都得把大夫给请来。

掌柜的原本半夜被吵醒还不乐意的很,看在人家出手如此阔绰的份上,自然麻溜儿的爬起来亲自出门找大夫去了。

好不容易找来大夫,楼卫赶紧将人引进来,主子一直呈现昏迷状态没有半点苏醒的痕迹,他这个贴身侍卫能不急嘛。

那老大夫搭了半天脉才缓缓说道:“疲劳过度,饮食不当。忧思成疾呐。哎!”

“大夫,那怎么我家主子还是昏迷不醒呐。”

“他有多久没睡好了。”

“一年多了。”

“胡闹,这人怎么能不好好睡觉的呢,吃不好,睡不好,又满心的郁气,这般下去就是神仙也活不了几年,更何况咱们这些凡人。”哪有这么不珍惜自己身子的人,老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

“大夫说得是,您赶紧给我家主子开几幅管用的汤药呐。”

“这还用你说么,简直就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的人。”老大夫边往外走,嘴里还叨叨的念个不停。

这天何谨在潇湘园做了1顿饭,那掌柜的便爽快的给了她5两银子,又加了1两银子做为明天的定金。对现在这个穷得快被鬼抓的她来说,这6两银子能买不少东西。

往回赶的时候早过了晌午,从潇湘园出来,两人又赶着去集市。

“这么晚了,估计集市都散了吧。”何谨看看天色日头正毒辣时,应该在下午2点左右了吧。

“嗯。”尉迟修依旧沉默的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确认后面的人跟上来没。

“这些皮毛,你打算卖给谁的?”这几张皮毛挺好看的,特别是那张白色的水貂皮毛基本没一根杂毛,看着都让人心动,要不是实在太穷,她可能不让卖了。

“成衣铺里。”尉迟修多少能感觉得出来何谨对这张皮毛很中意。便道:“家里有一张。”那次打猎打了一对正在□的一公一母两只水貂。一般公的水貂皮毛更好他便留了下来。

“家里留了一张,你不拿出来卖吗?”难道他还要留着做他用。

“你不要么。”早上拿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下,结果还是决定留下一张给她。他想,她应该会喜欢的。

“要,当然要。这么好的皮毛哪有人不喜欢的。哈哈哈,看不出来你挺会讨人欢喜的。”没想到啊,这么沉默寡言的男人会给她留一张皮毛。原来这男人也没有外表看得那么木讷。

被人生生的调侃了,原本面无表情的男人悄悄地红了耳根。没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于是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了些距离。

“帅哥,你能不能别走这么快,我跟不上呐。”人家人高马大的,身手不凡。她一个先纤弱女子哪里跟得上这样的脚步。

尉迟修暗叹,好在大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不然就她这声“帅哥”得招来多少人的青眼。虽然不赞同她的叫法,但他还是放慢了脚步,等身后的人跟上来。

两人刚进成衣铺,那老板一见是尉迟修,赶忙殷勤的迎上来。

“好些天没见你拿皮毛来卖了,今天带了多少来?”这男人带来的皮毛无论从毛色和品质上都是上等的。每次从他这里买来的皮毛总被县里的贵妇人,闺阁小姐抢购一空。也因此带动了他不少生意,这一年来的生意利润比以往不知好上多少。

“这些。”尉迟修将手中的皮毛全部卸下来,放在柜台上。

“我看看。”那张纯白色的水貂毛,掌柜的一眼就看中,两眼冒光。那双肥腻的胖手不断的磨砂着水貂毛的毛色。这毛色基本没杂毛,特别柔软,特别细致。这张水貂毛,将它镶在斗篷上或者衣袖上保证很好看。前几天县太爷夫人刚来问过有没有毛色纯的水貂毛。他就一口气收了人家20两定金,这不,这张白色的水貂毛正合适。到时候卖她个100两都不成问题。

掌柜的心里暗暗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手上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桌上那堆皮毛,甚是嫌弃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道:“这次的皮毛好像不怎么好么,就这张水貂毛还看得过眼。”

何谨从一进门就观察这家店,自然也没错过老板初见那张白色水貂毛时两眼冒光的贪婪模样。

“能卖多少?”尉迟修好像已经习惯这掌柜的态度,什么话都没说便问道。

“这张白色水貂毛看着还行,那我吃亏点就用2两银子买了,另外那些个实在登不上台面,全部算在一起1两银子就是。谁让我们是合作的老熟人呢。”呵呵呵,卯死了卯死了,这些个皮毛等他换个样子卖出去,少说都能赚上300两。喔,才3两银子就能搞定,这成本简直就是暴利啊。他知道这男人每次在他这里卖完皮毛就去阁街的药铺抓药,想来是急着用钱的主。所以他才敢如此杀价。

对这些尉迟修并不是很懂,或者是并不是那么在乎这些钱财。

何谨听到这死胖子竟然开了这么个价,瞪大了眼,有这么坑人的吗。转头看身边的男人,却见他并没有异议,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价钱。

“慢着,这样的价钱我们不卖了。”何谨抢在尉迟修开口前喊道。店里的人都被她这声大嗓门惊了一跳。尉迟修虽然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也没阻止她。只默默地站在一边闭嘴。

“什么?不卖了?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了,要不是看在咱们是合作多次的老熟人份上,这样的价格我还不给呢。”这女人是谁?以前可从来就没见过她啊。不过敢坏他的好事,看他怎么收拾她。

“放你的狗屁,你这是欺负我们是老实人吧,竟敢给出这样的价格,你去捡去。这张上好的皮毛,你镶在斗篷上或许成衣领上,袖口上,那衣裳一转眼就能翻好几番,如果我没猜错,怎么样都能卖个百来两吧。你竟然用2两银子来忽悠我们。你当我们都是不认识钱的吗?”何谨叉腰站在那死胖子面前咄咄逼人叫嚷道。

“你,你胡说什么。”那老板被她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恼羞成怒地对尉迟修喊道:“这女人是你家婆娘么,咱们男人谈生意岂有女人插嘴的道理。”

“她说了算。”尉迟修不咸不淡的回道,只默默地移了几步站到何谨背后。

“今天我就给三两银子,你们不卖我也没地方卖。随便你们。”他就不信了,这么恐吓他们会不服软了。

“哈,你这是要恐吓我们吗?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了,这些皮草没有50两银子休想拿走。”

“50两,你去抢还差不多。”那老板气得吹胡子瞪眼,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开了50两这样的价格。

“好吧,既然你买不起,那我们就只能换别家咯。这么好的皮毛,识货的人应该不少呢。尉迟,扛上它咱们回家去吧。”何谨纤指一伸,指挥着尉迟修动手拿回皮毛就回去。

“嗯。”尉迟修一句话都没问,便走上前去默默地理好皮毛准备拿回去。又无声无息的站回到她背后。

那老板一见,这回他们是来真的,便急了。他前些天可是答应了县太爷夫人的啊,这张水貂皮早被他定出去了。连定金都收了,这会儿哪有让他们拿回去的道理。这老板自然是不愿了。仗着他们店里伙计多,县里自己又有些亲戚便蛮横道:“今天你们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这皮毛我今天是要定了,给你们3两银子是看得起你们,要还是胡搅蛮缠的,老子今天一分钱都不给你们了。你们能怎么办,敢去县衙告我么。”

“你敢,简直没王法了。”何谨不敢置信,这古代竟然还有这样明抢的土匪。

“王法?哼,这店里我就是王法。把东西留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就不留下,有本事你就来抢,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土匪呢,今天就让我开开眼见吧。”她敢这么大胆的挑衅,到底还是知道身后的男人身手不凡,相信打起来,他会保护好她的。

“臭女人竟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都给我夺下来。”他还就不信。店里的伙计受老板指示全都一涌而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轰涌上去的人都呈放射状纷纷跌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