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层波潋滟远山横

玉松子步举步走至我们身边的屋檐下,皱着眉头弹去衣衫上的水迹,这才发现身后的我们,我惊喜道:“前辈!”

玉松子诧异回头,旋即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一年未见唐姑娘别来无恙!”我微笑着向他点头,“承蒙前辈当初的治救大恩,唐萱感激不尽!”

玉松子含笑捋着胡须,目光流转,眼神落到一旁的殷祁身上,我慌忙解释道:“这是我夫君,殷祁。”

殷祁恭敬的向玉松子作揖道:“多谢前辈当初对内子的救治之恩!”

玉松子笑着摆手,“老夫与唐姑娘也算是有缘,天下间有她这般气度的女子着实不多啊!”

我笑着,“前辈抬举唐萱了!”

看到玉松子,我想起了母后、王宵、淑娴长公主几人看到我的容貌时的失态的疑『惑』,禁不住问道:“唐萱想向前辈请教一件事。”

玉松子点头,“姑娘有事请问。”

“请问漱玉前辈当初是否跟秦国的皇室有所牵连?”

玉松子面『色』微变,“小师妹当年年仅十五就开始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多不胜数,老夫对此事不甚清楚。”

我心头疑『惑』,也不好再追问,只得道:“既然前辈也不知道么,唐萱也不便多问。”

我又忆起当年在忘忧谷临行前玉松子问了我八字时脸『色』的异样,脱口问道:“当年前辈在忘忧谷临行前曾问过我的生辰八字,当时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问明缘由,不知前辈可否告知。”

玉松子怔了一下,看了我一眼,随即才道:“依姑娘的命格来看,姑娘命中乃大富大贵之人,可是一生命运多舛,多无妄之灾。”

玉松子欲言又止,方才又道:“不过姑娘不用介怀,天命所为,是又是也不尽是,须知命运有时也可以改变,人的一生际遇风云莫变,又有几人能够参透这之中的奥妙。老夫也只是稍稍提点一下。只要姑娘平和面对,他日定可逢凶化吉,须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既是也!”

我微微笑着,“多谢前辈的指点。”

玉松子含笑捋着胡须,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我,“他日姑娘若是遇到难题时此物说不定可解姑娘的烦忧。”

我恭敬接过,心头感激不已。

外面的雨势小了很多,玉松子笑道:“老夫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唐姑娘,我们有缘再会!”

我和殷祁挥手向他告别,玉松子他看了看我,含笑转身离去,只见他一身白衣飘飘,行走在雨中不沾半点凡尘,恍若谪仙。

玉松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中,我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心头一阵忧虑,心情也低落起来,殷祁温声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这些面相之说大可不必相信,萱儿,我们的人生是由自己来把握,不应该一味由上天来『操』纵,而我,会永远的守护在你身畔!”

我叹息一着伏在他的怀中,殷祁紧紧的揽住我,漫天的雨幕中,我们在屋檐下紧紧相拥。

冬末春初,凛冽的江风阵阵袭来,我与殷祁漫步在江边的码头,欣赏着远处的风光!我不禁感慨,这江南的风景果真是巧夺天工,灵秀天成,让人乐而忘返!“

殷祁笑道:“萱儿可曾听说过西湖?”

我点头想“以前在宫中曾听三哥说起过,略有所闻,听说那里的风景很是吸引人呢!”

“西湖在离金陵百里之外的杭州,那里三面环山,湖中有白堤、苏堤,似两条锦带,将西湖分成外湖、北里湖、西里湖、岳湖和小南湖五个地方,,那里夏日里接天莲碧的荷花,秋夜中浸透月光的三潭,冬雪后疏影横斜的红梅,更有那烟柳笼纱中的莺啼,细雨『迷』蒙中的楼台——无论你在何时去,都会领略到不同寻常的风光。”

我诧异道:“世上真的有这么美的地方吗?”

殷祁含笑点头,“我十六岁的时候曾随父王去过一次,至今难以忘怀。关于西湖还有一个传说。”

“是什么传说?”我好奇问道。

“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子,无意中救下了一条小白蛇,这条小白蛇后来修炼成千年蛇精,就化名为白素贞下凡找那位男子报恩,就在西湖的断桥上遇见了男子转世的许仙,他们两人一见倾心就结为了夫妻。”

我靠在殷祁的肩头,微闭着眼睛听着他缓缓的诉说,问道:“后来呢?”

“后来,有一个叫法海的和尚将白素贞抓走,关在西湖旁的雷峰塔下,许仙就在雷峰塔下苦苦等候白素贞,直到很多年后,他们夫妻的深情终于感动了上天,雷峰塔倒下了,白素贞被放了出来,与许仙在他们初遇的断桥相会。”

我听着他诉说这个凄美的故事,心头一阵唏嘘,叹道:“所幸的是有情人终能成眷属,殷祁,我们以后有空也去断桥看看好吗?”

殷祁低头看着我,温柔点头,“等到将朝廷的事了结了,我们就一起去西湖好生游览一番如何?”

我笑着轻轻点头。

开春以后,京城里传来消息,翠羽诞下一名皇子,父皇老来得子,狂喜之下赐名为元澈,翠羽更被加封为皇贵妃,享半后礼制,这可是后宫中自皇后一下妃嫔所能得到的最高恩宠了!曾经浣衣局的卑微宫女翠羽成为了现今宠冠六宫的皇贵妃陈娴雅,不知是该为她高兴抑或是感慨!

腹中的孩子已经快要足月,小腹已经变大,我走起路来也很是吃力,殷祁体贴的每日牵着我出去在王府的花园中散步,对诗作画,日子倒也惬意。

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月,天气晴好,四下一片新绿,我坐在廊下,与殷祁一起品着这一季新出的茶叶,殷祁看着我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笑道:“前些日子大夫说确定是男胎,产期也就是这两天了,萱儿,我们马上就要做爹娘了!”

我低头微笑着,“先前你一心想要女儿,把名字都起好了,现在大夫说是男孩,你前几天说为孩子取名字现在可想好了!”

殷祁淡笑着,“以前为女儿取的“韵”字,现在男孩就叫“衡”如何?”

我略一沉『吟』,“古有陶渊明的“乃瞻衡宇”,又可以取“恒”字的谐音,恒者,久也,这个“衡”字果然很好!”

殷祁笑着,“恒代表了萱儿与我永恒的爱情,和一世永恒的承诺,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要好生取个名字了!”

我微笑着,心头一片温暖,殷衡,我们的孩子叫殷衡,孩子,你听到了吗?你的爹爹为你取好名字了!”

腹中的孩子似感应到了我的心意,不安的动了起来,腹中一阵隐隐的疼痛,我微微蹙眉忍着,哪知这疼痛越来越加剧,额头上的冷汗冒出,殷祁察觉后,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痛苦的蹲下身子,喘着气,“殷祁,我好像要生了!”

一旁随侍的沉香见状赶忙上前扶起我,殷祁匆匆出门去传一早侯在王府随时待命的产婆,我被沉香扶进屋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这种疼痛竟比“魅蠡”发作还要厉害几分。

我失声痛呼,产婆匆匆从屋外奔来,麻利的在床头绑好了布条,一众侍女端着水盆与『毛』巾托盘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我的声音喊的越来越大声,屋外殷祁疾声的询问沉香屋里的情况,我的耳边渐渐一阵轰鸣,小腹那一阵抽搐的剧痛让我几乎快要窒息!

产婆在榻旁急道:“王妃这孩子是逆产,生产颇为麻烦,现在王妃配合老身的吩咐,吸气与吐气,王妃可听懂了!”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床单,痛苦的皱眉点头,侍女为我端来参汤饮下,下身一股阵痛袭来,我大呼出声,产婆在身下不停的叫:“王妃!快吸气!快吸气!”

我努力忍痛深吸一口气使劲,那股阵痛越来越剧烈,我的嘴唇已被咬出血来!指甲也被手劲尽数折断,伴随着婴儿的啼哭,撕裂般的巨痛传来,我的身子痛的几乎要虚脱!孩子生下来了,我无力的闭上眼睛,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尽!

产婆的惊呼声传来,“呀!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下身一股热流涌出,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耳边人们的喧哗声渐渐听不见,我的虚弱的呼吸着,恍惚着,我冰凉的手指被一双温热的手抓紧,是谁在耳边大声的呼唤?那样的急切,那样的真挚?

“萱儿,不要睡!支持下去!听到没有!”

“我挣扎着微微使力握紧那双手,却怎么也握不紧,

“萱儿,我们的孩子在这里,你快醒过来看看他啊!萱儿,不要睡了好不好?求求你快睁开眼睛!”

我的孩子,我拼尽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睛,眼前殷祁的身影渐渐清晰,狂喜般的看着我,我向他虚弱一笑,轻声道:“我们的孩子在哪,我要看看他。”

沉香将包在襁褓中的孩子抱了过来,殷祁将孩子抱到我身前,我幸福的看着,原来孩子是这个样子的,满脸的皱纹,眼睛也紧紧闭着,薄薄的皮肤透着粉红,我微微皱眉看向殷祁,轻声道:“他可真丑!”

殷祁宠溺的笑着,“傻丫头,刚刚生下的孩子都是这样的,等过些日子他就会可爱多了!”

我略一撇嘴,心里却欢喜无比,小心的将孩子的小手握住,轻轻逗着他,

五月时,我与殷祁带着满月的衡儿返回京城,我心下十分不舍这江南,一想到就将回去面对京城的风云暗涌,勾心斗角,心底就微微失落着,上船前,我不舍的回望了依旧繁华热闹的金陵城,心中百般滋味。

殷祁笑握住我的手,“明年我们带上咱们的孩子一起再来江南好么?”

我心中一暖,看向怀中熟睡的衡儿,笑着向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