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片归心拟『乱』云

元庆微微抬手虚浮起我,“公主长途跋涉,定然路途劳累,今日本王已经吩咐人在驿馆为公主打点好一切。”

我微笑道:“如此就有劳王爷了。”

侍女扶我走进城门口另一辆马车,经过元庆身边时,元庆的目光与我飞快交错,我随即会意,敛眉登上了马车。

是夜,陈州的驿馆后院的厢房外,重重护卫在院外把守着,院里的厢房内,我披着一件黑『色』斗篷与殷祁匆匆开门进房,房里的石青缎靠背座椅上正襟坐着一个华服男子,见我进门他激动的站起身,我的热泪涌出眼眶,上前一步扑到他的怀里,哽咽喊道:“三哥!”

元庆紧紧揽着我的肩头,轻轻拍着我的背,“萱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使劲点头,热泪簌簌落下,时至两年,我终于见到了自己在这世间至亲的哥哥,两年来所受的种种委屈此刻涌上心头,我低泣出声,元庆松开我细细的打量着我的脸,不可置信道:“若不是现在见了你,我至今仍然不敢相信时间竟然会有换脸这等奇事,三妹,到底是何人这么大胆毁你的容?”

我漫不经心的说起旧事,元庆的面上怒气渐盛,拳头紧紧握住上面青筋凸起,我微叹道:“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此生能够活着回来见到你们我已经很感激上天的厚待了!”

元庆拉我在屋里的座椅上坐下,我将自己两年来的遭遇细细说给他听后,我笑道:“这两年来,我在晋国听人们说起三哥如今在朝中威望日盛,我很为三哥你高兴!”

元庆淡淡一笑,“自两年前宫里传出你暴病身亡的消息时我就很疑『惑』,为何父皇会那般急急的将你发丧,不让人看到你的尸身,我安放在宫中的眼线多方查探方知那夜父皇曾经亲自秘密审问过你,随后父皇身边的张公公也忽然离奇消失几天,我就觉得事有可疑,直到后来宋兴将那方丝帕送来,我们方才秘密派人潜入皇陵查探出你的棺木里的尸身并不是你的,开始怀疑你尚在人世,这两年我派出人手四处查探你的消息,没想到还是殷祁先将你找到!”

我低下头,苦笑着,“当初父皇那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不会怪他。三哥,不要为了此事怨怪父皇好吗,我不希望看到你再被仇恨所烦扰。”

元庆神情一黯,“舅舅已经于一年前在利州染病病逝。”

我的手一顿,“是什么病?”

“对外宣称是瘴疠,可是我暗中派人前去利州查探得知,舅舅是七窍流血而死,很明显是中毒身亡!”

我心头一痛,顿时了然,元庆也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一时间房内的三人都沉默着。

许久,殷祁在身旁方才打破沉默,“今日时辰已晚,未免惹人疑心,我先送萱儿先回房休息罢!”

我束紧斗篷的外沿,站起身看向元庆,“三哥,你说的我已经记下了,如此深仇大恨我自是不敢忘怀。”

元庆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旋即也微微颔首。

我不再犹豫,转身随殷祁推门离去。

身后传来元庆低低的叹息声。

经过十多天的长途跋涉,队伍终于回到了京城,父皇一早已经下旨,明日会在乾元殿召见我们一行,南阳王府大门口,我被殷祁扶下马车。

眼前王府熟悉的门庭让我看的热泪盈眶,我终于还是回来了呵!我抬手颤抖的抚上大门口的石狮,粗躁的质感让我心头异样的踏实,殷祁走过来牵过我的手,温声说道:“我们先去潇湘轩吧!”

我微一恍惚,旋即点头,却看到身侧初雪瞬间惨白的脸庞,我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过头与殷祁携手走进大门。

门口恭敬侯着一群穿着宫里服饰模样的嬷嬷宫女,领头的嬷嬷上前对我行礼道:“公主千里迢迢来自晋国,皇后娘娘特意恩旨公主今日不必进宫请安,吩咐老奴前来王府伺候公主。明日再进宫见礼。”我会意点头。

近了近了,潇湘轩渐渐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视野,我心头雀跃的像一个孩子,疾步跑了过去,抚上熟悉的亭台楼阁,嘴角挂着毫无掩饰的笑意,这次我是真的回到家了。

“奴婢叩见王妃!”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我眼眶一热,转身看向身后一片淡然的女子,两年未见,她的眉眼间满是沧桑与寂寥,我快步走到她的身前,一把扶住她的手拉起她。

沉香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手,恭敬道:“王妃千金玉体奴婢怎敢当。”

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微微一笑,随即像小时候一样调皮的用食指勾起她的小指,沉香一脸的惊疑,很快反应过来,对我身后的侍女喝道:“你们下去给给王妃打点沐浴的事宜吧!”

侍女们依言退下,我与沉香进房关上门,这才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沉香!是我!我回来了!”

沉香闻言面上一震,疑『惑』的上下打量着我,踟躇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是?”

我撇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肩头梅花形的胎记给她看。

沉香的瞳孔陡然变大,嘴唇剧烈的哆嗦着,径直跪在我的面前,泣不成声道:“公主!真的是你吗?奴婢终于等到你了!”

我蹲下身抱住她瘦弱的身子,使劲点头,“是我,我回来了,终于见到你了!”

沉香哭道:“公主,你可知奴婢日思夜想就盼公主能够托梦给奴婢,让奴婢能见你一面啊!”她顿了顿,复又问道:“公主,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已经。。。。。。?”

我松开她的怀抱,拭去眼泪,苦涩的笑道:“一言难尽,总之我还能活着回来见到你们就很好了。”

沉香这才破涕为笑,亲热的拉着我进房间,只见里面的一切物事都还保持着以前我未离开时的模样,那样的熟悉,我颤抖的抬手抚上桌上的摆设,以前我喜爱的一些物件全都摆在桌上一尘不染,宛然我从未离开。

“自公主去后,王爷就将这潇湘轩封了,不准任何人进来涉足一步,王爷总说公主说不定哪天会回来,他就独自在这潇湘轩居住的。”

我心头微微动容,看向沉香,“沉香,初雪变成侧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香面『色』一沉,一脸的鄙夷,轻嗤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年她救了王太尉一命,然后就被王太尉认做义女,后来皇后娘娘本来是下懿旨将她赐婚给王爷为正妃的,王爷先是以公主尚在丧期不宜嫁娶为由拒绝,可是最后王太尉亲自登门,老王爷见推脱不过就替王爷应承了下来,王爷又说公主尚在丧期,只同意将初雪纳为侧妃,王家那边的人僵持不下也只得同意了。”

我闻言心头一派了然,定是初雪出卖了我换得了母后的信任,才能得到这个侧妃的身份,难道她一早就对殷祁有意了么?可叹当初她日日服侍在我身旁我竟然愚钝的没有看出端倪!

沉香见我微皱眉头连忙上前对我附耳小声道:“公主放心,王爷对他淡薄的很,那年她私自趁王爷酒醉亲近王爷怀上孩子也被王爷强行灌下打胎『药』,王爷也从不在她那里过夜的。”

我心头惊异殷祁这般狠厉的做法,听到沉香说起过夜一事时面上一红,连忙嗔了她一眼,沉香见状仍是呵呵的笑着,一脸的笑意。

沉香又道:“有一件事奴婢想不明白,就是年前皇上身边的张公公来过一次,取走了公主大婚归宁时皇后娘娘给公主的那个盒子。”

我诧异问道:“张公公有没有说过什么?”

沉香摇头,有疑『惑』道:“这两年的皇上愈加奇怪了,半年前忽然册封了一位陈贵妃,皇上多年来鲜少有沉溺女『色』,可是对这位陈贵妃却是宠爱至极,这位陈贵妃足足比皇上小了三十多岁呢!”

“陈贵妃?”我诧异问道。

沉香点头,“不过听说这位陈贵妃和公主的母妃当年的贵妃娘娘仅有三分想象,再加上那『性』情就更有九分相象了!”

殷祁走进方来,看着我们两人,惊喜而诧异的问道:“你们?“

我转身笑道:“沉香都已经知道了。“

殷祁含笑看着我们,“果然是主仆情深,如此甚好!”

沉香见状笑道:“奴婢不打扰公主和王爷叙话了,奴婢告退!”

房里只剩下我与殷祁两人,我站在原地打量着房里熟悉的摆设,殷祁自身后握住我的手,轻声道:“这潇湘轩我一直保持着原样,你看还有哪里不合适的?”

我轻轻点头,转眸望向他,“很好,我很喜欢。”

殷祁执起我的手,关切道:“长途跋涉了这么久,你身子原本就不好,可有不适的地方?”

我轻轻摇头,殷祁为我取来外袍披在我的肩上,肃重道:“明日你进宫后按例要在宫中由嬷嬷教习宫廷礼仪,宫里如今已是暗流汹涌,我不能在你身边你要记得千万不要鲁莽行事,若是有麻烦可以去蕲芳殿找宫女玲珑,她是我们的人!”

我诧异问道:“蕲芳殿?我记得以前那里是一直闲置着没有人居住的啊?”

殷祁眼神有锋芒掠过,“现在那里居住的是皇上最宠爱的陈贵妃!”

“我听沉香说这个陈贵妃和我母妃有几分相似是真的吗?”

殷祁低头笑看着我,“我先卖个关子,等明日你进宫见了她之后就会明白了!”

我看着他轻轻点头,莞尔一笑,“好!”

第二日,朝阳初升,熟悉的泰安门朱红的大门在我面前打开,里面熟悉的红墙绿瓦出现在我面前,我的手微微颤抖,殷祁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带来些许暖意,我抬眸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满是鼓励与坚定,我心中一定也点了点头。

乾元殿前,晋国送婚的使臣环绕在我身边,我身着晋国公主品级的朝服,高鬓云髻,环佩玎玲,殿上传来内监长长的声音,“圣上有旨,宣晋国使臣、辰月公主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