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阎恨

大街上,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俏丽女子跟着一个满脸脏兮兮,体形较小的乞儿,嘴里嘟嘟囔囔的“小乞儿,你叫什么名字?打算去哪里?”沐娉婷不厌其烦的追问着。

“大小姐,你跟着我作甚?难道想要跟着我乞讨吗?”脏兮兮的小脸上看不清是何表情,可质问的语气却透着一丝不耐。

“小乞儿,你救了我,我要是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叫什么名字,那多说不过去啊。”沐娉婷笑嘻嘻的说,对乞儿的无奈毫不在意。

“乞儿无名,再说了,施恩莫忘报,这种小事乞儿我还不放在心上。”救她从来没想过要报答,只不过是恰好经过破庙,想进去休息片刻,就遇上那种事了。

原本想装聋作哑,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孩就这么给糟蹋了,于心不忍,好吧,救就救吧,权当是为自己积德。

她就是那么鸡婆,才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还是个甩不掉的麻烦。

当乞丐也不差,逍遥自在,可如若没有这个小尾巴就更好了,真不知道一个小乞儿,身上又没钱,脏兮兮的也没貌,哪儿点吸引她跟在身后的,无语的。

“可是,若不是你,我就惨了,你知不知道那个矛方可是这平城里的一霸,小乞儿,你总要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吧。”奇怪的小乞儿,一般的乞儿不是会问她要些报酬吗,就算不是金银珠宝,也会索要些好吃好穿的,或者留下大名全当是她欠下的人情,可是这个乞儿倒好,什么都不要,连名字吝啬给予。

无奈的看了看她,乞儿笑了笑,沉声说“何必执着于一个名字呢,我不愿意提,小姐也就别问了,若执意要知道,告诉小姐又何妨,不过小姐如何确定告诉你的是真名?”

她的名字太多了,据那个拥有火漾美眸的男子南洌说,她是那个在武林大会上将武林盟主之位拱手让于他的思月,是其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的娘亲千落凝,据那个冷冰冰的男子黑衣说,她是秋枫,是西秋国的二皇女,亦是冰晶宫的宫主千落凝,据拥有桃花眼的男子夏宇说,她是幻姬,洛城名『妓』,还有在她失去记忆时的浮木,那个霸气的男子夏冉说,她是他的侍妾净儿。

可是她为什么拥有那么多名字,过去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完全没有印象,她有想过接受他们,可是他们却一再施压,『逼』她,于是她选择离开了。

沐娉婷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就算乞儿报上的是假名,她又如何知晓呢,可是她就是看这乞儿越看越有趣,她就是想亲近小乞儿,想和乞儿交朋友。

“小姐,终于找到您了”两名侍卫从远处向她跑来。“快回山庄吧,庄主生了好大的气。”这小姐也太任『性』了,每次都要把他们甩了才甘心,害得他们回去就被庄主责罚。

沐娉婷闻言一怔,就是觉得小乞儿有趣,所以跟了半天,早就忘记她把侍卫甩掉,失踪了半天这茬儿给抛诸脑后了,大哥一定会很生气的,别看大哥温温吞吞的,火起来可是很恐怖的,想起来她就有些怕怕的“小乞儿,我叫沐娉婷,是沐风山庄的二小姐,将来若是有需要沐风山庄帮忙的地方,别客气,来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地相助于你的。”

千落凝淡淡一笑,虽然黑呼呼的脸看不清是笑是哭,“我想,应该没有必要。”

“那可不一定。”她倒是希望小乞儿真遇上些麻烦,来找她帮忙,这样她才能好好对其进行探究呢。

看到沐娉婷划过一丝希翼,好似很希望她遇上麻烦似的,不觉莞尔“看来沐小姐很希望我遇到麻烦似的。”

沐娉婷使劲的摇着头,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心虚。“怎么会呢,嘿嘿……”沐娉婷这才惊觉自己一不小心,把心思都显现于脸上了,尴尬的笑了笑。

“小姐……快回去吧。”侍卫一旁催促着。

“好啦,知道了。小乞儿,我们就此别过。”沐娉婷转身离开,嘴里还不悦地嘟囔着“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就那么怕我大哥。”

“您还不是一样。”侍卫小声的喃喃自语,惹来沐娉婷狠狠一瞪,侍卫立刻禁了声。

“可你们怎么就不怕我这个小姐呢,我也是你们主子啊。”沐娉婷喃喃抱怨着。

这大小姐虽有些任『性』,却又不刁蛮,本『性』还是善良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他们离开的声音,千落凝笑了笑,继续踏上逍遥自在的旅程。

位于平城十里外的苍龙山群峰二十,峰峰高耸,直『插』云端,古树苍天,翠竹满山,云雾缭绕,飞瀑散花,山间还有十九条溪水从群峰间飞瀑直泻,四时不绝,两峰夹一溪,溪水东流,注入东海。

在这座连接南夏国与东春国的常绿山脉间,或许是受了夏与春的影响吧,不仅铺满了如茵的绿草,以及万紫千红的杜鹃、坚韧的山茶花,和绣球似的马缨花等,山顶尚有高山冰川湖泊,湖泊四周则是遮天蔽日的冷杉、云杉等的原始森林。

远离街头的熙熙攘攘,如此绮丽多姿的风景令人暂时将尘世间的一切烦忧之事抛诸脑后,只是这样的清静很快被打破了。

“阎恨,为何要背叛?”黑衣女子阴冷的问道。

男子浑厚的嗓音中透着丝丝恨意“你知,又何必问。”

“是你那宝贝妹妹主动勾引了主上,事后主上也说过纳她为妾,是她自己要寻短见的。”

“住口,心儿已死,死无对证,但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于她,他不该动她的。”阴狠的目光犹如毒箭般『射』向女子,是对她的厌恶,亦是对她的警告。

“你该知道,若没有解『药』,毒发后,你根本没有能力报仇,而且活不过十天。”女子的神情微微闪了闪,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只要我活着一天,让地狱门走向毁灭将是我努力达成的目的。”无视生死的平静,似乎是将生死看的很轻。

女子眉头微皱,眼底除了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阎恨,回去吧,向主上认错,我并不想看着你有事,是你的话,主上定然会再给你一次机会的。”

他恨意盎然地说道“世间还有我可留恋的人或事儿吗?我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摧毁地狱门。”

“那你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我今日一定要带你回去,否则,你该知道噬心之毒将会如影随形的追随着我,那种滋味生不如死。”说罢,女子拔剑刺向他,招招看似狠毒却又留了几分余力。

“青玲,你打不过我的,回去告诉他,若我还活着,必会再回到地狱门,但摧毁地狱门将是我唯一的目的。”应付女子的剑招,他是游刃有余,使得青玲渐渐力不从心,不得不用心与他对招,狠厉的剑法每一次刺出都狠辣无比,阎恨眼一沉,掌出,蕴含着强劲的内力,震的青玲口吐鲜血,“青玲,乔旭为救我而死,你是他心上之人,念在乔旭的面子上,我不杀你,回去告诉乔楚,心儿的仇,在我一定会报的。”这一掌,他并未出得全力。

抹去嘴角渗出的鲜血,她的眸底闪现一丝痛,却很快被掩去“你始终不懂……我确实敌不过你,我走,可是主上不会就此放过你的,你好自为知吧。”纵身一跃,她飞身离去。

“看够了没有。”浑厚的嗓音带着狠厉。

本以为他忙于应付那名女子,没想到他竟然察觉了,淡淡一笑,一名体形较小的小乞儿从树上跃下,“是很精彩,只不过我不明白,那女子为何一开始不拿出全力来?”那女子原本就敌不过他,为何不一开始拿出全力来对付他?

这个小乞儿似乎风一吹就倒的柔弱样,发丝凌『乱』却又乌黑,身上的衣物有些脏却奇迹似的没有破洞,脸上黑漆漆的,一双清澈的眸子炯炯有神,这便是阎恨对千落凝的第一印象。

“喂,你说话呀?”只是好奇,她便问出口了,但事实上,答案对她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阎恨冷视着她没有说话,背靠树就地坐下,从这这乞儿开口说话之时,低柔的嗓音就泄『露』了她是女子的事实了,但他并未有因为她是女子而放下防备,反而更加戒备,这个时候,他不能大意。

“真是的,整个一个自闭症,真的找到个比我还自闭的人了。”细细端详,他是一个拥有非常独特气质的男人,过二十五不到三十的年岁,一身洒逸的缀竹黑袍,头发挽顶以乌玉束发冠相绾,垂以与发冠同『色』的飘带。

深沉中带着剽悍煞气,既冷漠又坚毅,眉宇间更是孤傲无比。那人的身材是修长挺拔的,容颜是削瘦俊朗的,宽坦的前额,浓密而斜飞入鬓的双眉活像两把倒挑的刀,还有挺直的鼻梁和弧线优美的唇,在高雅中却又显得如此令人难以捉『摸』的桀骜不驯,那独树一帜的气质实在教人怦然心动。

唯独他那双凤眼黑亮莹澈,却冷峻寒酷得宛若万年寒冰,又蕴含着一种无可言喻的落寞与孤独。因为紧抿着而形成两边微微下垂的唇角,更有一股孤傲又倔强的意味,如山般沉稳,像海般浩瀚,更有若响尾蛇般狠毒无情。

不可否认,他很冷,但是他的冷与黑衣的冷不一样,黑衣的冷是一种内敛的冷,是冷漠。阎恨的冷却是外放的冷,是冷酷。

“喂……”赫然发现,他刚毅的嘴唇竟成了深紫『色』了,额头沁出汗珠,表情十分痛苦“你怎么了?”

他刻意躲开了她的碰触“不要碰我。”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又带点磁『性』的浑厚。

好吧,看在他好听的嗓音的份上,暂且不去计较他冷冽的瞪视,不善的口吻。“喂,你是不是中毒了?”她低声问道。

“你如何得知?”他的眼神很骇人,带着些许防备。

“猜的。”每一种毒发作的症状都不相同,但是从发紫的嘴唇,应该是中毒。“我能帮你什么?”虽然她知道,帮到他的能力很有限,她还是顺便问了问。

“……水”因毒发的痛苦,扭曲了的面部表情,显得越发狰狞。

水?她记得不远处有溪涧,“你等等,我去弄些水来。”她疾步向溪涧走去。

用一只假装乞讨用的破旧小碗,装了些溪涧中清澈的溪水。

再回到他身边时,他的唇已经由紫转为黑,有些惊骇,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接触过毒这东西,所以不知怎样才能使他好受些,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手上的那碗水递给他。

噬心之痛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当痛蔓延开时他的手已无力抬起,即使他尽力的抬起手,却无力承受那碗水的重量。

“你这样水会翻的。”看不过去了,她将碗递到他的唇边“喝吧。”

阎恨冷厉的看了看她,或许是判定了她无害吧,便低头一个劲的喝了起来,碗里的水很快见了底,他脸上的痛苦表情却始终没有缓解,而是越发的扭曲。

“你这毒,难道不能用内力『逼』出吗?”看他的武功修为一定很高,为何他不自行『逼』毒?

“不能,内力只能抑制毒发,却无法完全『逼』出,而毒发时是毫无内力的。”他心一沉,看来离死期不远了。地狱门自乔楚成为门主后,全变了,与乔旭生前不可同日而语,这噬心毒便是乔楚控制门人的手段。

将他扶正盘膝而坐,双掌贴于他的背部,顿时阎恨感觉,源源的真气被打入体内,噬心之毒被真气封于左手,左手臂显现一条妖异的淡红『色』的藤蔓。

半晌,望向一旁休憩的小乞儿,他疑『惑』了“为何救我。”他们本就非亲非故不是吗?她又为何救他?

她双目并没有睁开,过了很久,久到让人以为她睡着了,低柔的嗓音不期然的响起“我高兴。”

阎恨闻言再次望向她,可还是双目紧闭,若不是这里就她和他两人,他会适才是其他人在说话。

或许两人都累了吧,这一夜,两人皆未再语。

翌日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洋洋洒洒的『射』在身上,微风拂过,如沐春风。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尘世间难得的绮丽美景,眼眸扫视,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他的身影。

悄然走至他的身边,唇上的紫『色』已经消退,呈现健康的红润,似乎是好了许多,但是手臂上的妖异藤蔓却比昨日更红了。

猛地,阎恨睁开了双目,对上那双冷峻的晶亮凤眸,一怔,赶忙后退了几步,一时脸颊因尴尬而晕红,她傻傻的笑了笑“你醒了?”有些庆幸,脸上黑呼呼的可以隐藏她的尴尬。

醒来,感觉好多了,内力虽恢复了,左手臂却因毒素而无力,没关系,右手臂没事,他还可以报仇“谢谢。”如果没有这个神秘的小乞儿,他或许至死都不会有机会报仇,而他于青玲所说的话便成了空话。

她淡淡一笑“你要去报仇。”不是问,而是肯定,他的眼睛是这样告诉她的,好看的眸子早已被恨意盈满失去了原该有的光华。

“是,活着只为回到那里报仇。”奇异似的,他并不想对她有所隐瞒。

从宇府离开已经三个月了,月圆之夜,独自承受撕裂之痛,在痛之时想着那三个男人,痛楚变的不再是她的全部,或许她的心上是有他们的,可是在她还未记忆恢复前,并未打算回去,不想再听见他们说过去她怎样怎样,只是每到一个地方,会找人送一封信报个平安。

游历了商城,其城,平城,闲暇时便蹲在茶馆外听着说书的打屁,赫然发现原来冰晶宫的还真是赫赫有名,四国的皇帝都怕之,怪不得,南夏国的皇帝没有为难就『逼』着夏冉放她自由,想来还是惧怕冰晶宫的黑衣吧。

虽然地狱门在四国的武林地位比不上冰晶宫,却也是四国最大的杀手组织,其前任门主,倒也算是仁厚之人,虽做的是人命买卖,目标皆是作恶多端之人,倒也死得其所,两年前,不知发生何事,前任门主死了,其弟接掌门主之位,从此地狱门就变成名副其实的地狱了,具江湖传闻,现任门主残暴成『性』,不论好人,坏人,老人,小孩,只要出的起钱,杀无赦,传闻现任门主疑心很重,总是怀疑手下背叛于他,手下出任务之前总会『逼』着吃下毒『药』。

能放阎恨独自去报仇吗?帮他并不是要他去送死的。

千落凝眉宇拧了起来“报仇,你打得过那人吗?地狱门,凭你一己之力,你只不过是在送死。”他现在这个状况能报仇吗?

“不报此仇,生不如死。”铿锵有力,他非常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