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没事”,这四个字已经把她心中的不满表示出来了。

郭风道:“若云!”

肖若云静静地望着郭风,这就是郭仪的父亲,她的丈夫。

肖若云望着,不说话。

郭风道:“仪儿已经长大了,他已经二十二岁。”

肖若云笑了。她好像这时才知道她的儿子郭仪已经是二十二岁的人。

陶刀道:“就凭公子的那一招漫天云雨,江湖上已罕逢敌手。”

三个人正说着,从外面进来一人,急急道:“郭大侠,不好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一道刀光,在他的脖子上一吻,他的头,已经落地。

出手的是小陶。

郭风道:“你怎么杀了他?”

陶刀道:“不好的消息,听了徒增烦恼,不如不听。”

郭风未笑。

陶刀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两个人相视而笑。

门口的那具尸体,已被另两个人抬走。

客厅里依旧是三个人:肖若云、郭风和陶刀。

他们从早上开始,一直坐到中午。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他们是不是在等人?

是的,他们一定在等人!

不然,他们不会一直坐在这里。

后天便是郭风六十岁生日,这两天,他们一定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们的时间,一定比喝茶重要。

他们宁肯放下任何事情而在这里等,这个人一定很了不起。

值得他们等的人他们才会等。

而值得他们等整整一个上午的人,会是谁呢?

他们不仅等了一个上午,现在,已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离开,也没有吃饭。

能够使他们饿着肚子等的人,一定是救命恩人或者亲生父母,而他们等的,又是谁呢?

有两个男童和一个女童曾把饭菜端上来,但他们没有等饭菜放下来,便叫他们端走了。

眼看午时将过,阳光直直地照在庭院里、花园里和走廊上。

郭风道:“小陶,怎么回事?”

陶刀道:“我不知道。”

郭风道:“会不会变卦了?”

陶刀道:“我不知道。”

郭风道:“会不会有事来不了了?”

陶刀依旧道:“我不知道。”

郭风笑道:“你不知道,谁知道?”

陶刀淡淡道:“知道的人知道。”

郭风望着小陶,笑了。

陶刀望着肖若云,见她静静地坐着,比桌子上的茶杯还要宁静。

小陶十分佩服肖若云。肖若云从一出生便是孤儿,但她的气质与修养,是任何人也学不到的。

他有时候佩服肖若云比佩服郭风还要多。

他望着肖若云,肖若云始终没有正眼望他。

可以说,肖若云二十三年来从未正眼看过他。

他不知道肖若云不屑看他,还是不敢看他,总之,他从未发现肖若云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过他。

这时,陶刀却发现肖若云正望着他。

陶刀一惊。

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肖若云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对他说了一句话:

“谁是那个知道的人?”

陶刀又是一惊。

他还想从肖若云的眼中看出另外的意思,肖若云已经低下头,粗而长的睫毛像一道栅栏,将他的目光挡在外面。

陶刀叹了口气,道:“郭大侠,如果我说我刚才骗了你,你会怎样?”

郭风道:“你没有骗我,我又对你怎样?”

陶刀道:“真的。”

郭风道:“真的?”

陶刀轻轻道:“真的。”

郭风皱了皱眉,道:“你既然骗我了,结果只有一个……”

郭风冷冷地盯着陶刀,冷冷道:“小陶,这二十三年来,我待你怎样?”

陶刀道:“郭大侠待我,情如兄弟。”

郭风道:“我有没有让你失望过?”

陶刀道:“没有。”

郭风又道:“那么,你想不想让我失望?”

陶刀道:“不想。”

郭风忽然笑道:“好。我告诉你,你既然开始就骗我了,只有一直骗下去,永远不要让我知道你在骗我。”

正说着,门外又进来一个男童,他望着屋里的三个人,神色虽然有些紧张,但并没开口说话。

直到陶刀问他干什么时,男童才道:“我想说一件很奇怪的事。”

陶刀道:“说吧。”

他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出手杀人。

男童道:“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不见了。”

陶刀道:“叫石匠再打两个就是了。”

男童道:“我已经叫石匠打两个一模一样的石狮子,可是摆狮子的地方,却放了另外的东西。”

陶刀道:“摆狮子就得摆狮子,别的东西应该搬走。”

男童道:“我也知道摆狮子就是摆狮子,别的东西不能摆,可是,那样东西却不能搬。”

陶刀道:“那是什么东西,这么贵重,连搬一下都不行?”

男童道:“棺材。”

陶刀怒道:“混账!”

男童躬身道:“是。”

陶刀道:“难道棺材就不能搬了?”

男童又道:“是。”

陶刀道:“你本来就是抬棺材出身的,怎么会忘了老本行?”

男童道:“我虽然抬了十八年的棺材,可是自从我跟随郭大侠二十年来,连棺材盖也没看到过了。”

这个看上去身材矮小的男童,原来是个成人,而且,至少有五十岁了。

只听男童接着道:“我现在是看到棺材头就晕。”

陶刀不说话了。

男童继续道:“我现在不光是头晕,而且头痛,石狮子已经打好运到外面,该摆的东西没地方摆,不该摆的东西却摆在那里,叫我如何是好?”

陶刀忽然笑道:“我去看看。”

他还没有起身,男童道:“去了,便中计了。”

陶刀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中什么计?”

男童道:“送来棺材的人说,这三副棺材,别人不能动,只有棺材的主人一起来才可以领走。”

陶刀道:“三副棺材?”

男童道:“是。”

郭风和肖若云这时道:“另外两副,是不是我们的?”

男童道:“是。”

郭风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男童道:“没有了。”

肖若云这时回头,静静地望着男童,忽然道:“他叫我们什么时候去领?”

男童道:“马上。”

肖若云道:“你怎么不早说?”

男童道:“我知道一定是阴谋。”

肖若云道:“你故意要让我们中计?”

男童道:“我们只有将计就计。”

肖若云平静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男童的脸,除了注视郭风,肖若云还是第一次这么专注地凝视别人的脸。

男童低下头,道:“只要夫人不出去,他们的阴谋便会失败。”

顿了顿,男童又道:“再好的棺材,也会烂掉。”

三个人都望着男童,等他往下说。可男童不说话了。

他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

男童死了。

死人当然不能说话。

男童死后倒在地上的尸体,看上去也很小,就像一个小孩。

客厅里被一种无形的恐怖笼罩着,三个人同时感到脑后有一股冷嗖嗖的寒意袭来,他们隐隐觉得,头顶一张死亡的网,正被无数双狰狞而有力的手越拉越紧……

平安镇有一个小林酒店。

小林酒店的老板就叫做林小林。

林小林不是平安镇土生土长的,而是迁入的外来户。

林小林迁入平安镇完全是看中这里的安宁与繁荣,林小林知道,只有安宁与繁荣的地方,才是赚钱的地方。

林小林在这里开酒店已经有三十五年了。

开店、赚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林小林开店,却不是为了赚钱,平安镇的人们都知道,以他这么便宜的收费,不要说赚钱,不赔钱已经算不错了。

每个人的嘴里都这么说,不过,他们心里也许不这么想。

因为,倘若他一直赔钱,三十五年,他的家底早就该赔光了。

所以,有些人这么认为,小林开店,虽然不是为了赚钱,但至少不会赔钱。

到底是赔是赚,只有林小林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没有打算关掉小林酒店。

小林酒店的位置极好,就在平安镇最热闹的大街的交叉口。

所有来往的客人和生意人都在这里交汇。

所以,小林酒店的生意总是很好。

林小林雇了三个厨师,九个伙计,尽管这样,忙起来的时候,林小林也还是要去帮忙。

林小林的人缘极好,凡是到他店里来过一次的人,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除非那个人不再到平安镇来,除非他来过一次后便死了。

凡是有陌生客人光临,林小林总是要亲自去斟酒,跟客人聊几句,使客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就是林小林的生意经。

三十五年来,林小林见过的人很多,上至钦差大臣,下至黎民百姓,他都可以使他们满意而去。

平安镇上的酒店有几十家,可是都没有小林酒店的生意好。

别的酒店冷冷清清,他的店里总是人满为患。

小林酒店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连手下的伙计都劝小林,叫他把店面弄得再大些,可以容纳更多的客人。

林小林知道伙计是为他好,才会替他出主意的。

可他对伙计的建议无动于衷,依旧让那些因为没有作为而离去的人离去。

伙计看了又心痛了,他对林小林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不要半年,所有的客人都不敢来了。”

林小林依然不理。

奇怪的是,小林酒店的生意不但未见清淡,反而越来越好。

伙计们对此都纳闷不解,又都由衷地佩服林小林。

林小林确实是一个值得佩服的人。

据他自己说,他十五岁就开始开店,今天已经五十七岁了,他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看他那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好像再开五十七年的店也不成问题。

林小林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起床特别早。

他起床后,先把店里几十张桌子用抹布揩一遍,尽管桌子昨夜已被伙计们擦得很干净,他还是要再擦一遍,几十张桌子擦下来,雪白的抹布还是雪白,没有一点污点。

然后,林小林才打开店门。

有人说,开门这种活,让伙计们干就成了。

可林小林不这样想,他觉得,做老板的,开门一定要自己开。

俗话说:开门迎喜。喜气就是财气,老板的财气怎能让伙计们沾染?

再有,古代不是有开门拾宝之说吗?

倘若外面有宝物,首先拾到的,一定是开门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