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阴校自认为自己定力过人,但是在小腹下方传来的巨大疼痛之下,还是让他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后那三道角度诡异的攻击,着实让他吃了一痛。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最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对自己小腹的那一道攻击。

阴校低下头一看,一杆漆黑的长枪将自己的小腹下方的丹田扎了个对穿,鲜血正不停地从伤口缓缓涌出。

强忍着丹田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这阴校放下了手中的鬼头大刀,他双手死死地卡住贯穿了自己丹田的这根黑色长枪。

赵阑没有料到,在这种情况下,这阴校还能站起来。

“卑鄙!”

一口带着体温的鲜血和阴校牙缝里面蹦出了两个字齐齐打在赵阑的脸上,江升等人看到了后大怒。

这阴校被刺破了丹田之后,还这么猖狂,还敢侮辱自己的队长。

赵阑摆了摆手,将正欲上前的江升三人制止住了。

他的左手在脸上抹了两把,“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字就如同一道重重的大铁锤,狠狠地砸在了阴校的心上。

身经百战的他,什么时候见到过互为死敌的一方对另一方说出“对不起”这句道歉的话。

在他们从小就经受过的军镇制度的教育中,他们就从来不知道。原来“对不起”这三个字还可以对敌人使用,面前这个披着黑色斗篷袭击的自己的修士,让他知道了这一点。

接着,这个修士继续用平淡的话语对自己说道,“我们走到这一步,只是想让更多的人都能够勇敢地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如果说前面的那三个字让阴校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那么现在的这句话,让阴校的心灵彻底地打开了一道裂缝。

当他还是个阴卒的时候,他就跟着自己的长官,一个作战经验老道的阴尉出去执行过一个特殊的任务。

那个任务的内容让他至今还记得,伏击一支军镇制度反对者的车队。

在那个时候,军镇制度就是他们心中不落的太阳。一切胆敢亵渎这个明亮的太阳的人你,都必须死于酷刑之下!

战前,他们的阴尉是这么给他们动员的,他们的心里面也是这样想的。

而当他们手中的阴器第一次品尝到了鲜血的时候,他们这些新兵蛋子惊呆了,这哪里是什么军镇制度的反对者啊,分明就是一群妇孺老幼嘛。

但是挥起的屠刀再难放下,就这样,这些新兵蛋子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自己的初阵。

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当年他和他的战友们所杀的,是军镇制度反对者的家属。但是这明显有驳于军人的荣誉的行径再也没有人愿意提起。

当年的那些战友,有的早已作古,有的和现在的自己一样,身居高位。尽管大家的心里面都潜藏着一个只敢想而不敢说出来的愿望,但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对于他们来说,是得有多沉重。

当他成为了一名阴尉的时候,他就带着自己的队伍,常常深入那些不毛之地。对那些潜藏起来的军镇制度反对者的村落进行袭击,还美名其曰“捕捉贼人”。

往往遇到他们队伍的村落,若是小村落就直接被灭门了,若是大一点的村落,他就会发出信号召集同伙,再接着将这村落劫掠一空。

远方的不毛之地,因为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变成了一个毫无人烟的鬼蜮。

漆黑的狼烟直达天际,而老人和孩子的哀鸣引来了一群群阴鹫的窥伺,军镇制度的反对者们最后的世外桃源也被他们的屠刀所无情地毁灭了。

而现在自己是一名阴校了,一名镇守核心城堡的阴校。常年居住在核心城堡中的自己,不用于再面对那些血与火的挣扎,在这年复一年的麻木中,他早已将要说出的“对不起”这三个字渐渐遗忘了。

可笑自己直到临死的时候,才明白了“对不起”这三个字是多么地容易说出口。

他好像是在一瞬间顿悟了,阴校缓缓地将深深地插在了自己丹田之中的黑色长枪,费力地说道:“咳咳咳,对......不......起......”

说完他的脑袋一歪,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赵阑收回了黑切,他也不擦干黑切和自己脸上的血迹,“今天,我们杀死了一名勇士。”

江升等人听到了阴校晕过去之前说出的那三个字,虽然在前一秒,他们之间还是生死相搏的对手。

但是听到了阴校的遗言之后,他们的心底也被这个阴校的话语所震撼。

敢于承认自己错误的,就是勇士,就是值得他们长钧小队尊敬的人。

他们三人纷纷垂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对这个阴校报以发自心底的敬意。

在这阴校轰然倒地之后,整个战局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了,赵阑所率领的长钧小队已经将这城门的周围彻底地控制住了。

沈子杨等人也将自己的对手给干掉了,长钧小队的所有成员围在赵阑的身边。

赵阑环视一周,发现韩信指挥的第五小组中少了三个人,于是他急切地问道:“韩信,你的队伍里面怎么少了三名队员?”

韩信上前一步,沉痛地回答道:“回禀队长,第五小组在作战中,阵亡了三名队员。”

赵阑闻言,神色一暗,那可是活生生的三名队友啊。是他们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虽然所有人在心里都做好了牺牲和身边的队友的牺牲的心理准备,但是队友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队伍,这还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无比的沉痛和压抑。

所有人都沉默了几秒钟后,赵阑接着问道:“那他们三个的遗体呢?待会撤退的时候一定要将他们带上!”

在听到“遗体”这两个字的时候,韩信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哽咽着回答道:“他们,他们都是和自己的对手同归于尽的。”

在这支驻守城门的队伍里,虽然只有一名阴校,但在那里面还是有一些阴尉级别的高手的。

而为了对付这些阴尉,牺牲掉的三名队员就只能采取以命搏命的作战方针。

最后在战斗进行得激烈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爆。

韩信艰难的讲完了,赵阑无言的看向灰蒙蒙天空。

“队长,快下接下来的命令,时间不多了。”

沈子杨急促的语气将赵阑从深深地沉思中惊醒,赵阑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而所有的队员此时都在等着自己的命令。

赵阑指着城楼上孤单飘零的那面黑色的大旗道:“谁去把它拔下来?”

林灿当先一步,“我来!”

话音刚落,他身形闪动,就已经将那面三丈有余的大旗给拔了下来。

赵阑看着林灿手中握着的这面黑色大旗,他沉声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你们看到这上面的远古文字——九字了吗?这就是第九军镇的军旗!”

军旗!茅山上界所有的军镇在成立之初,都会获得一面三茅真君亲手颁发下的军旗。完全可以这样说,一面军旗就是这个军镇所有的精神象征。

赵阑这样说,正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曾经被征讨军追得鸡飞狗跳的他们,今天居然能亲手夺下第九军镇的军旗,这是何等的荣耀!

“现在,我们做到了!”赵阑从林灿手中拿过军旗,缓缓地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我们用数十个日月的奔波和刚刚的一场血战,成功地将不可一世的第九军镇踩在了我们的脚下,成功地虚晃一枪,将他们的军旗踩在了脚下。现在,我要你们带着这无上的荣耀,带着这面至高的战利品,带着那三位牺牲了的队员的希望,去为颠覆军镇制度播撒下希望的火种!”

说完他将军旗交到林灿的手中,他慎重地嘱咐道:“一定要带走,哪怕是怕回去。”

林灿感受着手中的军旗和赵阑的嘱托的沉重,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性命与这面军旗同在!”

赵阑满意得拍了拍林灿的肩膀,然后转过身看着所有激动的队友说道:“队友们,我们这次的任务就到此结束了,下面我宣布,撤退!”

“难道到了我们第九军镇的家门口了,还不进来做做客,这也未免有点不近情理吧。”

一道飘忽但又坚定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正准备撤离的长钧小队的所有成员心头就好像被重重地敲了一锤一样,让所有人的身形都为之一顿。

赵阑的脸色登时变得特别难看,他没有想到,居然在最后一步还遇到了高手。

从这道声音所蕴含的威压伤来判断,此人的修为绝对在一般的阴校之上,很有可能在最近就突破阴校,成为一名有着元婴期实力的阴将。

而且更让赵阑震惊的是,算算时间,现在还没有到核心城堡中的内应所约定的时间,但是就出现了这等高手。这时机的恰好,远远不是能用一个偶然就可以解答的。

是内应暴露了?还是长钧小队被出卖了?亦或是这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埋伏?

赵阑的脑海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让他去慢慢判断了。

他急忙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长钧小队命令道:“全员速度撤退,我来断后!”

沈子杨等人张了张嘴,还准备说掉什么,但是赵阑左手持枪,右手持剑,大步向黑黝黝的核心城堡深处走了过去。

长钧小队的这次虚晃一枪就这么结束了,留给赵阑和他的队友们呃呃,是不同的崭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