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言又止,脸上写满愧疚。

“什么事?”他纳闷的盯着妻子,觉得事有蹊跷。

夏夫人沉默片刻,才缓缓的低语。“其实,华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这事她隐瞒了十几年,不敢告诉任何人,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但情势所逼,她不得不据实以告。

“什么?华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他震惊的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几乎承受不住。

夏夫人愧疚的垂下眼,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当年,我跟夫人一起临盆,夫人却因难产而亡,为了让我自个儿的亲生女儿得到最好的照顾,我便将夫人的女儿调了包,让自个儿的女儿冒充老爷的女儿。”

当年,她是夫人身边的婢女,后来才成为华月的奶娘,继而成为她的后母。

“这……你说的都是真的?”他激动的握住她的肩膀。

她缓慢的点头。“是,我说的都是真话,华月是我的亲生女儿。”

“那我的女儿呢?她如今在何方?”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下落不明,他的心头就感到一阵难受。

“陌桑就是你的亲生女儿。”她一字一顿的说,想让他听得更加真切。

夏栋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陌桑……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知道真相后,他的心里更难过,因为,他竟然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了十几年的奴婢。

他自责、悔恨,难受到几乎无法喘息。

“老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的自私,造成你与亲生骨肉无法相认。”夏夫人边说边哭泣。

夏栋梁原本脸色很难看,但听到她的忏悔,他悄然的叹了口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责怪你又有何用?都怪我不该坏事做尽,如今才不得不面临家破人亡的惨事。”

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他总算深深的体会到。

“老爷,我之所以将事实说出来,目的就是想解救夏府的家业。”另外,还能解救她自己的女儿。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思绪混乱,根本无暇细思。

“文仲爵爱的人是陌桑,只要你把陌桑找回来,让她与华月互换身份,文仲爵便会心软,不再打压夏府的生意。”夏夫人不疾不徐的提议。

“可是,这样对陌桑来说太不公平了,我自己造的孽,却要她来替我承担?”

他对女儿,只有满满的歉意。

她在夏府,并没有受到很好的对待。

“老爷,事已至此,你就不要考虑太多了,当务之急是先保住夏府的家业比较重要,至于陌桑,你可以慢慢的补偿她。”她耐着性子劝说。

夏栋梁沉思了片刻,内心天人交战着。

他不忍心牺牲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却更不愿意将毕生的努力拱手让人,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好,我听你的,把陌桑找回来,与华月互换身份,希望文仲爵能看在陌桑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夏栋梁重新振作起精神,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如今,他只能孤注一掷,把希望都放在陌桑的身上了。

他心想,陌桑应该能够化解两家的仇恨。

夏华月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内心感到惶恐,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文仲爵。

她担心自己的一切被佟陌桑夺走,于是怂恿文仲爵,他该报复的人是佟陌桑才对。

文仲爵内心挣扎,但想得到佟陌桑及试探她的念头逐渐加深。

再加上,他私下去找过佟陌桑好几次,好说歹说,请求她回。到自己的身边,但她始终不肯答应。

或许,当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夏家小姐,所以,才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照理说,他愿意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她该感激涕零才是,不该恃宠而骄。

她的拒绝,不仅让他失了面子,内心的疑惑更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她是嫌弃他,所以才不肯回到他的身边吗?

真正该嫌弃的人是他,而不是佟陌桑。

他绝对要将她找回来,试探她对自己到底是真心亦或是假意?

另外,夏栋梁想尽办法让佟陌桑认祖归宗后,又为了让她答应回到文仲爵的身边,差点向她下跪。

佟陌桑心软,便答应与夏华月换回身份。

这天,她身穿丝绸制的衣裳,住进文府里最大最豪华的院落,生活起居都有婢女照料,文府的奴仆们见到她一律得行礼。

深夜,她坐在房里等候文仲爵,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房,他却对她冷嘲热讽。

“没想到,你才是夏栋梁的亲生女儿?”

他以长指捏握住她的下巴,神情带着嘲讽。

他对她的感觉很复杂,又爱又恨,心中乱成了一团。

“连我自己都感到很惊讶。”她毫不畏惧的望着他。

“你老实告诉我,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夏栋梁指使你这么做的?”他口气不善的质问。

依他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会牺牲自己,保全夏府的家业。

她接近他,绝对另有所图。

“我爹的确有交代我,要我劝你别再打压夏府的生意,但我回到你的身边,只是纯粹为了替我爹赎罪,没有其他意图。”她心平气和的解释。

“你别装作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你以为我会看在咱们两人过往的情分上,原谅夏栋梁吗?你别做梦了,除非你与他断绝父女关系,否则,我不可能接受你。”

并非真的要逼她做出选择,他只是想试探她而已。

如果,她真的深爱他,就会毫不考虑的答应他的要求。

然而,佟陌桑却无法立即做出决定,因为,从小她就渴望亲情,如今她才刚与亲爹相认,怎么可能马上与他断绝关系?

更何况,她身上流着夏家的血,有保护夏府家业的责任。

“你的要求,恕我无法办到。”她不留情面的拒绝。“冤冤相报何时了?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原本,她的心中也充满了对他的仇恨,但仔细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相信他也是身不由己的。

她想要用爱来消融他心中的恨意。

“如果你办不到,那就表示,夏栋梁在你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我,我不可能接受仇家的女儿。”他冷冷的别开脸。

“你的意思是……要将我赶出文府?”佟陌桑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我坦白告诉你,我不可能真心爱仇家的女儿,你待在文府,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他将丑话说在前头,不希望将来被她埋怨。

“仲爵,我是真心爱你,想弥补爹爹对文府的亏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求你别赶我走。”她可怜兮兮的哀求。

她不想离开他,也不希望让爹爹失望难过。

能否保住夏府的家业,全都靠她了。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他双眸微眯,表情莫测高深,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她赶紧点头。“是的,只要你愿意让我留下来,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好,我让你留下来……当我的贴身婢女。”文仲爵眼神冰冷,眼中丝毫没有一丝温度。

闻言,佟陌桑的心当下凉了半截。“奴婢?”她的声音颤抖着。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要她当奴婢?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在羞辱她、报复她。

“怎么?你不愿意?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大可回夏府当你的千金大小姐。”他的神情更加冰冷了几分,一字一句都带着嘲讽。

佟陌桑纵使心灰意冷,却还是强打起精神面对他。“当奴婢就奴婢,反正,我当了十几年的奴婢,已经习惯伺候人了。”

她自嘲的撇了撇嘴。

文仲爵内心百感交集,胸口闪过一抹不舍,但表面上却又装作满不在乎,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故意折磨她,自己反而更难受。

就在气氛有点沉闷的时候,房门被推开,夏华月大步走了进来。“仲爵,我来了。”

夏华月亲昵的喊着他的名字,还朝他使眼色。

佟陌桑纳闷的望着两人。“华月,你怎么会进来我的房间?”

“住口!华月是你叫的吗?你应该喊我夫人才对,你身为奴婢,当然没有资格住在这间房,柴房已经整理好了,你可以住进去了。”夏华月恶声恶气的斥骂她。

原本,她是人人称羡的夏府千金,现在,她所有的一切都被佟陌桑夺走,教她怎能甘心?

眼看文仲爵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她当然得好好利用,藉机将佟陌桑赶走。

佟陌桑心存疑惑的望着文仲爵,期待他能袒护自己,替自己说几句话。

“仲爵,你真的让华月住进我们的房间,要我去住柴房?”

他真的变了,变得她一点都不认识了。

“华月名义上是我的妻子,她爱住哪一间房,我没有意见,你是奴婢,住柴房并没有不妥之处。”他以平淡的口吻说着,脸上的表情波澜不兴。

事实上,只要她肯低声下气的求他,他可以为她破例,甚至替她说情。

但硬骨头的佟陌桑却连吭也不吭一声就直接答应。“好,我去住柴房。”

只要不被赶出文府,住哪里都无所谓。

文仲爵一方面为她心疼,一方面又气她太过固执。

他故意拉住夏华月的手,将她带到床沿坐下。“你瞧你,双手这么冰凉,大冷天的,也不晓得替自己补补身子,你是想让我心疼死吗?”

夏华月受宠若惊,赶紧反握住他的手。“哎呀!我就是故意要让双手冰冰的,因为这样,你才会替我暖手呀!”

夏华月趁机把头靠在他的肩颈处撒娇。

佟陌桑哀伤的别开脸,落寞而安静的离开,但脚步却越来越沉重。

她紧抓着胸口,忍受那一闪而逝的刺痛感。

文仲爵的心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任凭她怎么努力,他对她都只有浓浓的恨意而已。

她多么希望自己不是真正的夏家千金,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不会这么怨恨她。

只能怪老天捉弄人,不让他们两人在一起。

只是,不管他怎么狠心绝情的对待她,即使他想置她于死地,她始终都无怨无悔的深爱着他。

“陌桑,你是怎么一回事?手脚变得这么不利落,以前在夏府时,你的动作很灵活的。”夏华月撇嘴数落她。

最近夏华月只要一逮着机会,就指使佟陌桑做粗活,并在言语上羞辱她。

“小姐,天气这么冷,你又不肯多给我一件外袍,我全身发抖,动作当然利落不起来。”佟陌桑冷得连牙齿都在打颤。她频频搓着双手,并在双手上呵气。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回嘴?你自打嘴巴吧!”夏华月双手插腰,厉声命令。

她当自己是文府女主人,神气威风得很。

佟陌桑却迟疑着。“夫人,咱们好歹主仆一场,你真要如此狠心对待我?”以前的她不是这种刁钻泼辣的个性,为什么现在全变了?

“你还敢质问我?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不仅抢走我的夫婿,还抢走我爹,你认为我该怎么对待你?”她的眼神锐利,仿佛想用眼中的利刃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因为她,她变得一无所有,她不怪她,该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