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涛人在半空,刀势尚未落下之际,突见驼背老人身子微微一仰,双掌斜斜推出。

只听其声如击败革,丁涛的庞大身躯,竟然不进反退,向后倒摔出去,有如断线风筝般,直倒飞出两三丈,才再抛落地面,连打好几个滚翻,总算灰头土脸的勉强爬起,但那厚背鬼头刀,却早已不在手中了。

驼背老人这双掌推出的威力,岂止吓人,简直够得上是惊天动地。

好在他是向上推出,若偏向下方,站在附近的甘霖,一定也会遭殃。

这时丁涛早已全身骨酥肉麻,若不是甘霖及时跟过去扶住,站起后仍要倒下。

甘霖扶着丁涛低声道:“你这不是自找苦吃么?先前挨那两耳光,你就该知道这位老前辈是世所罕见的绝顶高人,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必自讨苦吃!”

有了这第二次切身教训,丁涛总算不敢再逞强,不过他心里却在迷惑,自己闯荡江湖十几年,虽然也遇到武功超过自己的高手,但至少也是拚了几招才落败的,如今怎会连一招都没施出便败得如此狼狈,莫非这老小子是神?不是人?好在驼背老人见好就收。

可以想见,他是不屑再和丁涛动手,若一再动手,丁涛有命么?

甘霖又低声道:“你坐下来调息一下,用不着硬撑。”

丁涛本来还要逞强不坐。但两腿瘫软,全身乏力、也由不得他不坐。

甘霖回过身来,再走回原位,抱拳一礼道:“方才多蒙老前辈手下留情,让我们这位同伴还能保住一命。”

驼背老人道:“老夫的这一关。只在测验来人的身手是否有资格进关,奉命不得伤人,否则岂能留他活命!”

甘霖抱拳又一礼道:“这样说晚辈们都该回去了。”

驼背老人翻了翻倒三角眼道:“你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为什么要回去?”

甘霖道:“这里有老前辈把关,以晚辈们这点微末之技,要过关不是等于妄想么,晚辈们岂敢自不量力。”

驼背老人笑道:“你小子这两句话,老夫听来还有些舒服。”

甘霖趁机道:“老前辈舒服,晚辈们却不舒服。”

“为什么?”

“晚辈们过不了关,怎能舒服得起来?”

驼背老人摸着嘴巴,抽*动着脸肉呵呵笑道:“小子,实对你说,若是由老夫把关,普天之下,只怕没一个人进得了关的,不过老夫是奉命招兵买马,岂能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

甘霖听得似懂非懂,他知道袁小鹤和岳小飞学问比自己好,而且先前驼背老人还对岳小飞加以赞赏过,便转头向岳小飞望去。

岳小飞觉出甘霖是要自己和对方接谈,连忙也抱拳一礼道:“老前辈,您是说可以通融我们一下,对么?”

驼背老人果然对岳小飞颇具好感,霎时脸上有了笑容,不过他最好别有笑容,有了笑容反而更难看。

他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只能算对了一半。”

“老前辈可否说明白些?”

“好,现在让你们听明白,老夫自从奉命把守武关以来,已有数不清的武林人物过了关,但他们的武功,都不如老夫,他们是怎样过了关,你猜猜看?”

“那是老前辈手下留情,故意放了他们一马?”

“不是,若老夫手下留情,岂不等于自己输了,老夫什么时候输过人来?”

“这样说晚辈就猜不出来了。”

“那就由老夫直说了吧,老夫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力,只要被老夫看中,有时用不着测试就直接放他进关。”

“那么以前过了关的人都是没经过测试的了?”

“也不是,如果老夫看不透的,那就非测试不可了。”

“以老前辈超凡绝俗的武功,若经测试,根本不可能有过得了关的。”

驼背老人呵呵笑道:“的确如此,如果只有胜过老夫的才能过关,那就永远无法招兵买马了,所以老夫不得另外订出一个标准,那就是由老夫的手下人负责测试,来人只要能胜过老夫的手下人,便可过关。”

岳小飞道:“就请老前辈把您那位手下人请出来如何?”

驼背老人又是一笑道:“老夫都不急,你急什么?”

岳小飞道:“晚辈是希望速战速决,能过得了关就尽早过,过不了也好快些回去。”

驼背老人默了一默道;“你们两个年轻的用不着测试了,老夫相信你们能过了关。”

岳小飞倒不想领这分人情,朗声道:“承蒙老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但晚辈若不经测试过关,将来被人看出武功太差,岂不对老前辈也有影响?”

“老夫相信自己的眼力。”

“老前辈可想到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即便老夫看走了眼,也必须让你们两个过关。”

“为什么?”

“因为老夫已接到前面文关刘统领的通报,说你们两个年轻的文科成绩优异,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老夫一向最是爱才,岂有把人才放走为外人所用的道理。”

岳小飞指了指甘霖和丁涛道:“他们两位昨天文科测试时,照样也是对答如流,没吃半个螺丝。”

驼背老人哼了一声道:“那算什么学问,一个只会吊坎儿,一个知道几个地名,若这样就算有学问,大家尽可以不必读书了!”

岳小飞略一沉吟道:“这样说他们两位还要测试?”

驼背老人道:“他们两个只需测试一个。”

岳小飞道:“为什么只测试一位?”

驼辈老人道:“先前被老夫一掌击飞的那个浑小子用不着测试,老夫决定不用他。”

岳小飞正色道:“老前辈这样做,未免太不公平了!”

“有什么不公平?他的武功根本不能与老夫的那名手下相比,试了也是白试,只不过多浪费时间而已。”

岂知驼背老人这几句话,已使得在旁的甘霖心惊胆颤,因为他的武功,和丁涛在伯仲之间,丁涛不是驼背老人手下的对手,自己照样也必落败。

另外,他一向和丁涛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即便自己过了关,也要和丁涛分手,想到这里,大有难以自处之概。

但不管如何,此刻他只有癞蛤蟆垫桌腿——硬撑。

岳小飞正要再开门,驼背老人已回头喊道:“铁头出来!”

他话声刚过,身后瓶颈般的狭谷壁上竟冒出一截铁禅杖来。

岳小飞等人到这时才注意到原来那谷壁的狭窄部份也有几处洞门,不过由洞门只冒出一截禅杖而不见人,总是有些奇怪。

只听驼背老人再喊道:“铁头,你在里面磨叨什么!”

终于在铁禅杖之后,紧跟着走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矮胖和尚。

那和尚虽然不高,但铁禅杖却足有一丈长,而且粗如手臂,怪不得他出洞时先见铁禅杖而不出人。

这和尚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活像鸭子般,一步一蹋,又像得了某种花柳病,两腿无法靠拢。因之那走路姿势,简直令人发噱。

他本来身材矮胖,两腿奇短.这样一来,就越发显得矮了。

驼背老人有这种手下,称得上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

至于说他奇形怪状,那也决不过份.这和尚人虽矮,脑袋和肚子却奇大。

他那脑袋,其大如斗,而且天然泛着深青色,的确像铁打的差不多,怪不得驼背老人叫他铁头。

至于他那肚子,就像一面鼓。可能为了显示他的胖,特别把灰色僧袍撩起来别在身后。

别外,他还故意把裤带束得很低,以使他的肚子更显突出。不过这样一来,就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因为连小腹底下那撮毛都露了出来,若裤带再往下低一寸,只怕就要大和尚小和尚一齐现形。

在这刹那,甘霖和业已调息完毕站起来的丁涛,却不觉脸色大变,因为他们已认出这和尚赫然是当年在中原武林令人闻名丧胆的铁头陀。

提起铁头陀,至今绝少有人知道他的身家姓名,据说他原是少林弟子,因犯了佛门戒规而被逐出门墙,从此便在大江南北、三山五岳到处闯荡,死在他手下的武林人物,多得不可胜计。

其实他并非完全黑道人物,有时路见不平,也做些好事,可说是亦正亦邪。

丁涛和甘霖在十几年前初出道时,曾见过他几次,所以印象颇深。只是这铁头陀却于七八年前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有的说他已经死在九宫山,有的说他去了西域,万想不到今天竟然这里出现。

此刻,甘霖和丁涛一见出来测试他们武功的竟是铁头陀,哪能不大惊失色。

他们虽未和铁头陀交过手,但在想像中也不难预料自己的武功,和对方必定相差悬殊。

因之,甘霖和丁涛已不禁呆在当场。

至于岳小飞和袁小鹤,他们从前当然没见过铁头陀,连听也没听说过,他们现在只是觉得这和尚既肮脏又可笑。

铁头陀来到驼背老人跟前,一手竖起铁禅杖,一手单掌立胸道:“统领唤洒家,有事么?”

别看他个子不高,出声也是像青蛙一般的响亮。

驼背老人哼了—声道:“刚才是不是又在灌黄汤?”

铁头陀嘿嘿笑道:“闲着没事,不喝两盅,还有什么好干的。”

驼背老人道:“现在就有事了!”

铁头陀浓眉闪了几闪,扫视了岳小飞等四人一眼道:“可是他们四个?”

驼背老人没好气的道:“不是他们四个还是老夫不成?”

铁头陀咧嘴傻笑了两声道:“属下不敢!”

驼背老人道:“暂时别动,老夫还有话跟他们讲。”

只见铁头陀握杖的右手一旋,那铁禅杖立刻入地半尺,没见他如何作势,人已腾空而起,竟然轻飘飘的落在铁禅杖顶端,站在上面,居然纹风不动。

就凭他这一手工夫,实在已够得上令人瞠目结舌,尤其甘霖和丁涛,只看得连呼吸都几乎闭住。

只听驼背老人道:“在这武关之上,老夫有十名手下,他们轮流负责测试准备过关的各地武林同道,现在正好轮到了铁头……”

甘霖情不自禁叫道:“老前辈,这样未免太失公平,这位铁头武功太高了,是否可以另外换—位?”

驼背老人笑道:“老夫的十名手下中,铁头的武功,只算是中等,只有以他来测度才最公平,你们既不赚便宜,也不吃亏,还有什么话说?”

甘霖本来肤色就白,这一来脸色更白,根本说不出话。

驼背老人仰脸喝道:“马上就要开始动手了,你还在上面要的什么狗熊!”

铁头陀身子一倾,随即落下地来。

他本来肥得像猪,但落地时却像飞花一般,点尘不惊。

铁头陀拔起铁禅杖,向前扫了眼道:“统领,洒家该先试那个?”

驼背老人手指甘霖道:“那根白竹竿!”

铁头陀向前走出几步,也一指甘霖道:“小子,你发的什么愣,

还不过来接招,洒家只准备攻你三招,三招一过,就算你及格了!”

驼背老人接道:“不必怕,老夫早已规定过铁头,试归试,决不伤人,这些年来到本关受测的,少说也有几百,他们能过关就过关,不能过关就回去,没一个死在这里的,老夫的十名手下出手,吊个坎儿,木匠打老婆——自有分寸。”

甘霖听说对方并不伤人,心情终了稍稍放松,而且在众目暌暌之下,若太过胆怯,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想到这里,不觉硬起头皮向前走出几步,双手抱拳过额道:“在下还求铁头大师手下留情!”

铁头陀见甘霖执礼甚恭,又口称自己铁头大师,心里不觉一乐,两眼翻了几翻道:“你好像认识洒家?”

甘霖岂能放弃趁机拍马的机会,抱拳又是一礼道:“大师大名鼎鼎,当年威震武林,黑白两道,哪有不知道您是除恶锄奸的铁头大师,在下早就想拜识大师,可惜这些年来,已无人再知大师的侠影仙踪,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有幸邂逅。”

铁头陀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缝,摸嘴笑道:“既然认识洒家,想来你也必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甘霖回头望了丁涛一眼道:“在下和这位姓丁的一向住在太白山。”

铁头陀眼珠一转道:“莫非‘太白双雄’就是你们两个?”

甘霖道;“不敢,不过是江湖朋友这样称呼而已。”

铁头陀道:“既然能被洒家闻名,那一定不错,别耽误时间,

先攻一招让洒家试试!”

甘霖翻出插在背后的两支铁笔,脚下猛力一点,人已凌空而起,直向铁头陀头顶冲去,然后双笔齐出,戳向铁头陀两眼。

铁头陀居然动也不动,右手的铁禅杖依然竖在地上,直到甘霖飞临头顶两枝笔猛点而下时,才抬起左手,左右各点一点,又

向前微微一推。

甘霖顿感两缕指风,射向左右双腕,接着前胸也冲来了股奇大无比的暗劲,迫得他身不由已的又倒飞回来。

当他落地之后,双腕和前胸虽仍微微作痛,但却并不影响施展武功。

显然,铁头陀是对他大大留情。若对方把铁掸杖舞动起来,后果就难以设想了。

铁头陀招招手道:“再来第二招!”

甘霖心知对方有意放他一马,略一喘息,又欺身扑上。

这次他不再凌空下击,而是接近之后,一笔戳向面颊,一笔戳向小腹。

岂知铁头陀只把铁禅杖向前一倒,刚好把上下袭来的两只铁笔荡开,时间方位拿捏之准,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而他倒下铁禅杖的那一动作,也像是毫不经意的一般,根本不似是在迎敌。

明眼人谁都可以看得出,双方功力差得太过悬殊。

这时铁头陀却已把铁禅杖插在地上,搓了搓两手道:“再来,最好直戳洒家的双手!”

他说完话,竟真把双臂平伸而出,但双掌却是立着的,以便为甘霖加大目标。

甘霖来不及多想,立即又纵身扑上,双笔直戳对方掌心。

这次双方四只手还真是接上了。

但甘霖缩回手来时.那两枝铁笔却不见了。

原来铁笔已被铁头陀握在手中。

铁头陀哈哈笑道:“这两枝笔,用来写字还差不多,拿来伤人,用处不大。”

甘霖傻愣愣的僵在那里,面孔早已胀得血红,连脖子都红了半截。

其实这两枝铁笔,各长一尺有余,有如小型棒锤,尤其尖端锋利无比,普通人想拿起来都十分吃力,如今在铁头陀手中,的确看起来就像玩具一般。

他说完话,双腕一抖,两枝笔立即出手抛出,一面叫道:“接任!”

甘霖伸出双手接住,他不愿拿在手中显得丢人,随即插向背后。

铁头陀笑道:“二招过了,你感觉怎么样?”

甘霖哪里还答得上话。

他的确不明白这样到底算不算过了关,若说不算,却已交手,若说算,又招招出尽洋相。

只听驼背老人道;“你还站在那里磨菇什么?还不过来!”

甘霖愣了愣道;“你老人家要晚辈到哪里去?”

驼背老人道;“铁头已试了你三招,当然你已算通过测试。”

甘霖越发脸红,但对方既已通融.这份人情又怎能不领。

丁涛眼见甘霖走了过去,不觉大叫道:“老前辈,晚辈也要试,你不能把我们拆开!”

驼背老人冷笑道:“你这小子连一招都兜不住,还有什么好试的!”

接着转头望向岳小飞和袁小鹤道:“你们两个也过来!”

谁想袁小鹤却抱了拳道:“晚辈对老前辈的一番厚爱,心领了!”

驼背老人目现异光,哦了声道:“怎么,你的意思还想试?”

袁小鹤道:“晚辈对任何事情,从不想不劳而获,也从不心存侥幸。”

驼背老人瞪着两眼道:“你再把理由说清楚些!”

袁小鹤道:“就像做官一样,必须通过考试,若只凭走后门或其他人事关系,那就是黑官,官做得再大,也是为人所不齿,还有些凭着有钱捐官的,那种官照样令人嗤之以鼻。”

驼背老人笑道:“有志气,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得不成全你的心愿。”

说着转过头去道:“铁头就试试他,不妨点到为止。”

铁头陀早知驼背老人心意,当然也心存通融,右手仍把铁禅杖竖在地上,抬起左手招了招道:“小伙子,洒家照样也让你三招!”

袁小鹤翻腕拔出长剑,暗运内力,蓦地激射而起,也向铁头陀头顶飞去。

铁头陀仍想故技重施,准备以指风和掌力把对方逼退。

岂知他这次错估了对方实力,他那指风和掌力根本无法将袁小鹤逼退,只觉袁小鹤的剑势有如闪电奔雷,“嘶”的一声,已穿破他的掌风,剑势威力不减的直削向他的左碗。铁头陀心头一震,急急缩腕偏头。

只听“当”的一声,那剑直劈在竖起的铁掸杖上。

铁头陀并未握紧铁禅杖,又因剑势来得太快太猛,迫得铁头陀右手一松,那铁禅杖竟然被砍倒地上。

袁小鹤并不趁机施袭,顺着前冲之势,人已飘落在铁头陀身后。

这时不但铁头陀震惊,连驼背老人也大感意外。

至于已经过了关的甘霖和急着想过关的丁涛,更是看得张口结舌。

他们先前只以为袁小鹤和岳小飞只是学问胜过自己,论武的总要靠后一点,到这时才知人家是样样胜过自己。不但胜过自己,而且胜过太多。

不过袁小鹤心里有数,这第一招自己虽胜却胜得有些投机取巧,因为那是对方太过大意。

铁头陀俯身拾起铁禅杖,现在他已不敢再掉以轻心,站好架势,脸色憋得有如猪肝般道:“小伙子,当真是真人不露相,洒家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高手!”

袁小鹤抱剑一礼道:“只能说是在下侥幸,若大师有备,在下哪有幸胜得了!?”

铁头陀吼道;“少说废话,再上!”

袁小鹤这次不再跃起,却欺身疾进,长剑直刺对方心窝。

哪知他人尚未到,铁禅杖已挟着锐风,“呼”的一声,横扫过来。

这铁禅杖横扫的威力,不亚于排山倒海,袁小鹤当然不敢正面相抗。

他情急间腾身一跃,在半空中演出一式“鲤鱼打挺”,铁禅杖刚好在身下贴背扫过。

袁小鹤落地后,趁对方下一杖尚未扫来,一剑再向铁头陀小腹刺去。

铁头陀虽然第二杖又已扫出,但眼见剑锋逼近,也不得不向后跃退三尺有余。

待他第二杖扫到,袁小鹤却已贴地翻出,接着一个仰身倒纵,人已退出丈余开外。

袁小鹤紧接着又一个倒翻,站了起来。

他气不出声,面不改色,抱了抱拳道:“在下有幸,应该可以过关了?”

驼背老人道:“你早就可以过关了,何必再问。”

驼背老人只道岳小飞必定和袁小鹤一起过去,岂知岳小飞竟是站在原地未动。

“你怎么还不过来?”

岳小飞正色道:“晚辈没经测试,怎敢随便过去。”

驼背老人对岳小飞有这种志气,倒是颇为赏识,故意哼了声道:“莫非你也和他一样不肯领情?”

岳小飞道:“晚辈从不做投机取巧的事,尤其和老前辈一向无亲无故,又有什么情好领?”

驼背老人哼了声道:“随你的便,想试就试吧,老夫虽看出你资质不凡,但你却总是年纪太小,功夫火候决不能与铁头相抗。”

岳小飞道:“晚辈早知输是输定了的.但却不愿因为怕输就畏缩不前。”

驼背老人不愿再多费唇舌,转头道:“铁头就试他一试,不过对付小孩子和对付大人不一样,出手要多斟酌些。”

铁头陀虽先前因太过大意,战袁小鹤几乎载了筋斗,但现在却不相信岳小飞也能像袁小鹤一样,尤其又有驼背老人的暗示。

因之,仍把铁掸杖竖在地上,老规矩,招了招手道:“小朋友,上吧!”

岳小飞早巳手握长剑,脚下微一点地,竟然平射而出,连人带剑,闪电般扑向对方。

他这飞扑之势,实在来得太快,铁头陀连眼都来不及眨,对方的剑头已逼近额头。

铁头陀心头一凛.急急拚力推出一掌,但剑锋还是由头皮擦过,若剑锋再低半寸,他的头顶必定多了一条槽。

但当他拚力推出一掌之后,岳小飞的人影却已不见了。

铁头陀正在惊诧之际,身后已响起岳小飞的声音道:“我在这里,正等铁头大师来攻!”

原来岳小飞趁对方发掌时,以力借力,竟腾上半空,难怪铁头陀已看不见他。

他升上半空之后,再飘落铁头陀身后,总之,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快得不能再快,而且又无声无息,否则如何能瞒得过铁头陀的耳目。

铁头陀越加凛骇,因为若方才岳小飞在他身后趁机施袭,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他已不得不双手取起铁禅杖,跟进两步,一记“横扫千里”,直向岳小飞拦腰扫去。

岂知当他扫出之后,那铁禅杖却骤然增加了重力。

原来岳小飞此刻已站在旋动如飞的铁禅杖上。

好在铁头陀力大无穷。铁禅杖上站着一个身体并不重大的人,对他并无多大妨碍。

但自己的兵器竟被对方站上,而且旋都旋不下来,却实在大失颜面。

他并不信邪,不相信会甩不下来岳小飞.于是拚力一抖,岳小飞果然一头栽了下来。

那知岳小飞虽然栽了下来,却在他胸前稍稍一闪,趁铁禅杖尚未来得及变招,却又倒纵了出去。

就在这时,铁头陀突觉下身一凉,低头一看,这还了得,急急抛去铁禅杖,抢着提裤子。

原来这时他的裤带竟被挑断,裤子已落到脚上,果然大和尚小和尚一齐现形。

不消说,这是岳小飞从铁禅杖上栽下之后,给他用剑挑断的,若岳小飞的剑再前移一点,准会让他肚破肠流。

在这刹那,不仅甘霖、丁涛、袁小鹤禁不住笑出声来,连驼背老人也掩口暗笑不已。

铁头陀因裤带已断,不得不双手提着,哪里还顾得再打。

只听驼背老人道:“真给老夫丢人,还不快快回去,以后记住裤带束高些!”

铁头陀只有一手提裤,一手取起铁禅杖,狼狈回洞而去。

驼背老人转声叫道:“娃儿,你还不过来!”

谁知岳小飞却摇摇头道:“老前辈,晚辈不准备过去了!”

驼背老人大感一愣。

他一向爰才,如今招收到这样难得一见的奇才,即便抬也要把他抬过去,于是也顾不得身份,急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岳小飞道:

“娃儿,你犯了什么毛病?为什么竟说出这种话?”

他口称岳小飞娃儿,而他的身量,却只能及得岳小飞的耳朵,旁观者看起来也实在觉得好笑。

岳小飞语气郑重的道:“老前辈,若问晚辈为什么不过去,您心里就应当比晚辈更清楚。”

驼背老人根本摸不清头脑,道:“老夫怎能清楚你的事?”

岳小飞道:“晚辈们同来的是四人,现在您却只准三人过去,您可知道那位丁当家若过不了关,必定会自杀,晚辈和他是朋友,怎能眼看他这样死了?”

驼背老人干咳两声道:“那小子不够资格过去,老夫怎可徇私舞弊?”

岳小飞道:“铁头大师对甘当家的已经放过水.你老人家早已经徇私舞弊了!”

驼背老人略一犹豫,还是摇头道:“不成,老夫决定不答应他过关!”

岳小飞道:“没关系,这样说大家都不过关就是了。”

边说边望着对面叫道:“袁大哥.甘当家的,你们两位如果还讲朋友义气,就该回来!”

袁小鹤和甘霖当然知道这是岳小飞的计策,不约而同齐齐由对面走了回来。

驼背老人果然被迫无奈,哼了一声道:“算老夫斗不过你们,就算他过关了吧!”

此刻丁涛真恨不得给岳小飞叩三个响头,他想到岳小飞的父亲救了他一命,如今岳小飞又成全了他过关的心愿,大恩大德,真是舍生难报。

但他并没真跪下磕头,只是低着头随在三人身后。

驼背老人道:“过了老夫这武关,前面又是一关,你们必须吃饱了饭才成。”

岳小飞道:“晚辈们自己带了干粮。”

驼背老人道:“光吃干粮不成,总要进些汤水,老夫今天难得遇到你们两名难得的人才,决定请你们吃一顿再走。”

岳小飞四人当然求之不得。

来到谷道的瓶颈处,果然两旁有儿处洞口。

驼背老人把四人带进一处洞内道:“这里是餐厅,你们等着,老夫马上派人把饭菜送来!”

驼背老人走后,甘霖和丁涛只道送饭菜的也是四名美艳少女,谁知不大一会儿提着食盒进来的,却是两名歪鼻邪眼粗手粗脚的壮汉。

饭菜摆出来之后,也仅是三菜一汤,只是多了一壶茶而已。

丁涛忍不住道:“你们这里的姑娘呢?”

一名斜眼大汉瞪了丁涛一眼道;“莫非府上开窑子馆?不开窑子馆那来的姑娘?”

若在以往,丁涛会跳起来当场揍人,但现在他却不敢,只能回瞪一眼而已。

不过他也没吃亏,因那汉子是斜眼,虽然方才瞪的是丁涛,但脸却是朝向坐在丁涛一旁的甘霖。

四人匆匆用过,立即出洞准备赶路。

驼背老人正站在洞外,摸着嘴巴问道:“你们吃饱了没有?”

袁小鹤道:“吃饱了,多谢老前辈!”

驼背老人望了丁涛一眼道:“你这小子虽由老夫高抬贵手放了一马,前面那一关,十有八九还是要被打回来!”

丁涛根本不敢吭气。

袁小鹤问道;“请问老前辈,前面是什么关?”

驼背老人道:“到了以后就知道了。”

袁小鹤顿了一顿,再问:“还有多远?”

驼背老人道,“走着看就知道了。”

既然问不出所以然.四人只能向驼背老人拱手告别。

此刻的甘霖和丁涛,早已对岳小飞和袁小鹤马首是瞻,若非有这两位身怀绝技的年轻人同行,他们还真没有勇气再往前行。

但岳小飞和袁小鹤也有他们的心事,他们想到在这条谷道里,

居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而统率全谷的主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连驼背老人这样武功绝世的人都乖乖的俯首听命,令人可以想见这人的不凡,而他招收这么多武林高手进来,又是何居心?……

不想还好,越想反而越不可思议。

丁涛见各人都不讲话,只顾闷头走路,自然觉得不是味道。他一向不甘寂寞,不觉搭讪着问道:“老甘,你说你曾去过台湾,为什么从来不曾对我说过?”

甘霖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根本没有必要告诉你。”

“台湾在哪里?”

“在东南方的海上。”

丁涛摇头道:“我不相信你会去过那里。”

甘霜道:“我若没去过那里,为什么知道那里的地名?”

“昨天你跟那姓杨的老小子,根本是在胡扯,不过你们两人做戏倒是做得很逼真。”

甘霖急得一跺脚道:“难道你要我拿出证据来才相信?”

“那就请拿出来吧!”

“隔了这么多年,我到哪里拿证据?这不是逼着活人上吊么?”

“上吊的当然都是活人,吊上以后才能变成死人,不过想证明也很简单,你只要说几句那边的话,我就知道你去过台湾没有。”

甘霖是小时候住过台湾,如今隔了将近三十年,他实在已记不得几句话,不过骂人和难登大雅的话,他还记得几句。

他嘿嘿笑了几声道:“我说出来你听不懂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烛。”

丁涛也噘嘴一笑道:“你只管说,我是各地方言样样精通,没有听不懂的话。”

甘霖笑道:“好,我现在就说那边的话了,驾崩是什么意思?”

丁涛哼了声道:“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却知道皇帝老儿死了叫驾崩,前些天皇帝老儿翘了辫子,满等都喊驾崩。”

甘霖当然不跟他解释,再道:“棒赛是什么意思?”

丁涛道:“这是个新兴的玩意儿,不知什么人发明了一种用棒子打的小球,棒赛当然就是打那种球比赛。”

甘霖简直要喷出饭来,强忍着又道:“莫宰羊是什么意思?”

丁涛道:“莫宰羊当然是别杀羊,连三岁的孩子也懂,你他姐姐的想拿这种话来难我?”

甘霖道:“靠背是什么意思?”

丁涛道:“这就更简单了,比方咱们走累了,坐下来休息,把背靠在墙上或椅背上,不是舒服多了么?”

甘霖嘿嘿一笑,干脆来个荤的,道:“烂蕉是什么意思?”

丁涛想都没想道:“听说台湾出产香蕉,烂蕉当然就是烂香蕉。”

“你想不想吃?”

“那敢情好,不过现在牙口好,用不着吃烂的,等将来老了牙齿掉光了,不吃烂蕉也得吃烂蕉。”

甘霖不禁吃吃而笑。

丁涛愣了下道:“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甘霖道:“你说的很对。”

丁涛道:“这就证明你没到过台湾,说的都是些人人听得懂的话,我刚才说各地方言都听得懂得,不过是故意诈你。”

甘霖也不和他辩,因为到没到过台湾,在他现在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

岳小飞和袁小鹤也只是听着,不管懂不懂,他们都没有插嘴的必要。

前进大约一里左右,前面竟又是一处隧道。

这条谷道,当真奇怪,照理说遇到山洞,必是谷道已到尽头,但却偏偏不然,穿出山洞之后,那形势竟然又是先前谷道的延伸,就像这山洞是人工由谷道上筑盖的一般。

果真如此,那工程的浩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约莫接近隧道口只有四五丈处,突然间闪出四名红衣红裙的少女。

这四名红衣少女,不但衣服颜色如五月榴花,显得艳丽无比,而且体态轻盈,婀娜多姿,看得丁涛和甘霖两人,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尤其丁涛,似乎已忘记在武关时的狼狈窝囊,又显出他那与生惧来的男子气概。

只听为首那名少女道:“站住!”

这声音娇滴滴的,实在美妙至极。

岳小飞和袁小鹤一向做事规矩,依言停下脚步。

丁涛和甘霖也不得不跟着站住。

那为首的少女道:“你们可是闯过武关到这里来的?”

袁小鹤道:“姑娘未免多此一问,若不闯武关,我们怎会到这里来?”

那为首少女道:“既能闯过武关,可见四位必定身手了得,不过要闯过眼下的这一关,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袁小鹤道;“姑娘这一关是什么关?”

为首的少女道:“四位请稍待,我请统领出来!”

说着转身肃容叫道:“禀统领,他们四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