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老路突然接到柳菲的电话。

电话里很嘈杂，好像是个很热闹的场所，果然，柳菲説道，她在超市，买了太多的东西，提不回去了，“姐夫，快来救命！”

救命？老路突然觉得好玩，也只有这种小女孩，会用这么夸张的词汇了吧。不过她的一声姐夫，的确喊的老路喜形于色，这样的称呼，在他平生，还是第一次。念及她是田田的同事，又因为失恋而心情不好，也就开车赶了过去。远远地看见柳菲，穿件简单的毛线外套，随意的像个学生，站在路边，地下堆了好几袋东西，她正以手遮阳，冲路上张望，估计是没料到老路会来的这么快。

把东西搬上车，柳菲立刻打开两罐饮料，递一罐给老路，説，“哎，多亏你，要不我就惨了。钱包里只剩几块钱了。坐车都不够。”喝一大口饮料，舒服地靠在靠背上，“谢谢姐夫！”

女人都是天生的购物狂，一买起东西来就没命，不光是柳菲，田田也是如此，老路笑起来。

到了晚上，老路跟田田一起吃饭，老路当笑话地给她讲，“你同事柳菲，中午让我救命呢。”

田田给他盛碗饭，见怪不怪地随口反问，“救命？”把碗递过去。

接过碗，老路説，“她买了一堆东西，没钱坐车，让我去接她回家。”

田田喝一口汤，瞟老路一眼，笑问：“你去了？”

老路点头，埋头吃饭，桌上的一道香辣鱼片，很是对他胃口，鱼新鲜丰腴，片下来的鱼片齐整雪白，配上碧绿的青蒜及火红的辣椒，火候恰到好处，只看色泽就已赏心悦目，入口且鲜且嫩，看起来辣椒不少，却并不是一味的辣，更突出其香，老路吃的很享受。

田田提醒他当心鱼刺，又説起柳菲，“她呀，家在外地，一个人孤零零的，又不懂照顾自己，以前有男朋友的时候，经常听她讲，哪一天出去吃饭又没带钱包，哪一天出门忘带钥匙啦，老是要男朋友赶去救命。那个男人嫌她幼稚，可能也有些不耐烦，于是寻了新欢。其实这种女孩，也是很可爱的，那人不懂欣赏罢了。”

田田想了想，接着説，“要是她再打电话，你能帮，就帮一下，她年龄小，一个人不容易。”

老路笑，“她喊我姐夫呢。不知道你这个姐姐，什么时候让我真的当上姐夫。”

“快吃饭，都凉了。”田田转移话题，笑着替他盛半碗汤。

再过了几天，柳菲又打来电话，这次是休假回来，让他接站。

老路正在网吧检查帐目，接到电话，还是去了。

柳菲并不把老路当外人，姐夫姐夫地叫着，大大咧咧地指挥他搬东西，然后心安理得地坐他的车回家。换了别人，或许早就烦了——你是啥人，凭什么要别人为你鞍前马后。可是老路心地善良，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加上她与田田姐妹相称，作为“姐夫”，总要爱屋及乌，有些风度。

有一次半夜，柳菲突然打来电话，説是感冒了，一边咳嗽，一边哭着直喊难受。

老路二话不説，立即开车过去，带她看病，陪她在急诊室打针，一直折腾到清晨。总算看病及时，没有大碍。连医生都説，来的再晚一点，就会成肺炎了。

取了药，老路载柳菲回去，细心地给她盖件衣服，开到半路，估计她一定饿了，又停下车为她买早点，拿着豆浆油条回来，发觉她蜷在后座上在哭。

“针都打完了，还掉金豆呀！”老路逗她。

柳菲接过早点，咬一口油条，又怔怔地掉下眼泪，説，“我想妈妈，我想回家。”

每一个人，在最软弱的时刻，都会想起妈妈，想起家吧，看起来柳菲已是成年，其实还是一个孩子。老路安慰地拍拍她，发动汽车。

自带柳菲看过病，她似乎将老路看作亲人，有事没事的，总喜欢麻烦他。房间的灯泡坏了，窗帘挂不上了，水龙头漏水了，甚至下水道堵住了，都会大叫：“姐夫姐夫，快来救命啊！”

老路渐渐觉得她很可爱，真的像是自己的一个小妹妹，天真无邪，一派烂漫。

有时候一个礼拜七天，其中五天都要“救命”，多的时候，一天三次打过来电话。也有的时候，会一连半个月没一点响动。

听田田説，小丫头又谈恋爱了。

有心情谈恋爱，説明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田田为她高兴，老路同样高兴。

晚上，老路照例在田田公寓吃饭，他愈来愈不喜欢吃外边餐馆的饭菜，里面总是放了太多盐和味精，吃完就要喝大量的水。只有田田的饭菜称心称口，清淡甘香。

吃了饭，赖着不走，开了传奇玩。

田田不管他，上另一台电脑，一边故意恨恨地説道，“以后电费帐单，我让他们直接寄给你。”

老路抬头，眼睛带笑，“好啊，我是一家之主嘛。”説完得意的笑。

这样的玩笑经常开，老路总是旁敲侧击，两人走过荆棘，此时终于走到一起，应该结婚了。可是田田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正面答一个“我愿意”，老路也不懂她还在犹豫什么，若説到此刻，她还不放心自己，也很牵强，因为老路能看出田田已将未来托付于自己。可是，她还在犹豫什么呢？

女人的心，男人永远猜不透。

不要説男人，就是女人自己，也不一定能看得通透。田田总觉得有个隐忧横亘着，却又説不清究竟是什么。或许是怕老路的父母反对？自己毕竟是有过婚史的女人，在老人看来，这实在是很刺眼的过去。而且，她很怕一旦走进婚姻，此刻的温情会逐渐麻木，再一次陷入万劫不复的轮回。一次失败，已让她心灰意冷数年，若是再失败一次，怕是永生也无法恢复了。她不肯説出来，仿佛一旦説出来，自己最怕的就成为现实，如果那样，她宁愿享受现在，不去想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