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盟重苍茫,一个身影,远远走了过来,他在土城门口,略一踌躇,信步迈了进来。

这个人,满脸的风尘,天魔的金色翅膀上沾染了不少灰尘,而裁决更是锈迹斑斑,不知他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更不知行了几千里路,擦肩而过了多少人。

他挤身进入安全区,四处看看,目光中带着七分淡漠三分新鲜——这寻常风景,又有什么吸引人之处?在外人看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正在土城杂货铺买护身符的老路,陡然抬头,却大大的惊讶,这个人,不正是从前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易安!

他一步冲了过去,火符一飞,“易安!”

那人显见是一怔,顿了半秒,才难以置信地叫道:“老路!”

两个人赶不及地説,“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还在?”“今天没事,上来看看。”繁多的话一股脑地説出来,谁也没听清楚一句。

易安是老路的老朋友了,至今两人还对当年的往事记忆犹新。

那时候老路是最早升上44级的道士之一,若是假扮战士,穿重盔甲拿菜刀,任谁也发现不了端倪。易安当时还是一个十几级的小战士,与老路同处一会。

一日,老路与小飞老海几人在赤月,等刷老魔的当儿,忽然行会里有人求救,“谁在比奇?有人杀我。”易安急切地喊着。那是个午后,懒洋洋的太阳照射下来,大多数人都在打着瞌睡,这一句呼救,几乎没人看到。

老路却看到了,他与小飞老海商量一下,将记忆套交给小飞戴上,孤身一人回比奇。

“在哪?”老路一边急匆匆赶路,一边问。

易安既安慰又惊讶,因为他们在赤月打装备,这是众人皆知的,路途遥远,地势险要,老路能来帮忙,大大出乎易安的意料。

“比奇城,药店门口。”易安説话的功夫,一个躲闪不及,又被几个强人砍倒在地。

那些人轰然大笑,嚣张地在易安尸体上踩来踩去,大声骂道:“垃圾!”

这情景,恰被回到比奇的老路看个正着,那些人,有战有道,为首者级别35,在当时,已经可以行走江湖了。

行走江湖,怎可欺凌弱小?这怕不是侠者所为!虽然江湖险恶,被人攻击在所难免,但是这样的不平,若被老路看见,决不会坐视不管,哪怕受欺凌的不是自己兄弟。

易安重新上线,看到老路,眼中掠过一阵委屈,立刻换上倔强,他紧紧握着拳头,对路哥説,“我刚回城买药,他们看见我就杀,我没理,又去买,他们还来杀。”易安按捺着怒火,“我气急了,跟他们打——”

老路打断易安的话,表示自己明白。这种事情是常见的,若仅仅是淘气的恶作剧,也就罢了,如此这般纠缠,就带着恶意,不能原谅。

那几个人还在药店旁边乱转,只要有人买药,莫不被他们乱刀砍翻,一时之间,安谧的比奇弥漫阵阵暴戾之气,穿着布衣轻盔的路人,无不胆战心惊。

老路微微一笑,双手一甩,五张护身符幻化为雄纠纠的火红神兽,他手中的菜刀一扬,直向那几人冲了过去。

欺软怕硬,可能是所有恶人的本质,乍一见老路,那几人均是一愣。老路不管他们是否惊讶,挥手洒下两道毒粉,一红一绿,染的为首的战士煞是狼狈,灵魂火符连连砸将过去。老路的天尊套,在当时是稀罕物品,高道术的支撑下,毒久久不褪,火符的威力比法师的闪电也毫不逊色。

那人也不过是个35级的战士,虽然自恃有烈火防身,貌似能叱咤风云,实则只配欺负小号,碰见老路这样的强者,先自己矮了三分。但仗着人多势众,依然嘴硬,“爆他的天尊!”

呵呵,老路暗笑。赤月老魔都拿自己没办法,怎会败在你们这些竖子的刀下!今日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们这些贼人!

赤月的征战,不仅磨砺出遇险不惊的镇定从容,更使老路练就一身过人的好功夫,收拾这些无名小子,真是小菜一碟,老路一路之字,在战士前边走步,神兽则紧随其后,纠缠撕咬。火焰喷发,火符翻飞。

那战士手中也是一把菜刀,却空握手中,寻不到一个出刀的机会,一时之间有些急躁。

急躁乃是PK的大忌,那人眼中的焦灼自然被老路看在眼里,他暗自一笑,故意卖个破绽,向前一跑,恰冲到首饰店下侧的弓箭守卫旁边,灵巧地一绕,让弓箭守卫将自己与那人隔开。

那人不知是计,本是无计可施的一路尾随,此时终于有了出招的机会,説是迟那是快,菜刀立即燃起烈火,他暴喝一声,猛力向老路砍去——他未看清,他的同伙可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刀,若要落在老路身上,必先落在弓箭守卫身上!几个人齐齐一惊!

果不出老路所料,那蠢贼还在得意,却不曾料到弓箭守卫已密密地射箭过来,老路趁机两张符贴过去,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已升天投胎。

擒贼先擒王,为首者已败下阵来,剩下的小喽罗一哄而散。

易安呆呆地,站在肉铺旁边,眼中满是佩服。从那一日起,易安苦苦修炼,级别日益提高,武功逐渐精深,从路哥身上学来的行侠仗义,一直伴随着他的玛法之路。

……

两个人时隔多年,再一次相见,不由感慨万千。

易安在玛法大陆上,沉寂已久。江湖上,再难见他拼力厮杀的身影,走过村镇时,他沉默地面对如织人流,给人们以背影,孤单,落寞。也许还有人记得他,也是曾驰骋江湖的风云人物,攻城冲锋在前,守城时镇守关口,单枪匹马闯敌营直取对方首领首级的,那时的片段至今仍燃烧着,滚烫着回首的视线。

忘记了从何时起,他开始沉寂,不再热衷于夺城,更无意于练级打宝。有时候打起精神,披挂上阵,在漩涡中激战的人群中,往往被什么击中般,突然失了任何兴趣。黯然地落下手中屠龙,回过头,只看到夕阳下自己的影子,长长的,斜斜的。

从这一城走到另一城,从这一条路转入另一条路,易安自己也説不清走了多久,日月轮回几番,他渴望升华,渴望斗志重燃。也许易安的独行,是为了寻一个涅磐的契机吧。当他终于在空寂中退隐江湖,不再染指传奇,心中不知是怅然,还是迷茫。

此日,易安本是没有打算来的,却不知什么扰动着他,让他再次进入玛法大陆,不曾想竟与多年未见的老友碰面,怎不让人惊喜万分。

两人还未寒暄,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大叫:“我赢了!我终于赢了!”老路和易安下意识地转身,那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撕破的战袍还沾染着决斗的硝烟,虽挂着彩,也难掩饰他的雀跃。

也许是易安的注视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向易安,説:“老哥,我们打一场如何?”来不及推辞,他已将战书递在易安面前,那战书是易安未曾见过的,上面郑重地写着两人的姓名,仔细看去,居然还押上了一把37的裁决,也许这是他最好的东西了吧。

别无选择,更何况易安亦不想拒绝,被那年轻人感染,他止水般的心竟也微微激动起来。郑重地接受了战书,瞬间两人被传递到竞技场,狭小的空间,紧张的要窒息的空气,易安凝凝神,向三步开外的年轻人看去。

年轻人的表情紧张认真,紧紧握着手中裁决。他真像易安初出茅庐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世界因自己而存在一般,无所顾虑,无所畏惧。

低低吼了一声,年轻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一冲,手起刀落,裁决挟着炙热的火焰向易安砍来。他出招快,易安避让的更快,多年的江湖历练,岂是一场空梦!避开刀锋,易安向左一闪,回手一刀,正中他的臂膀。

年轻人被刀锋一震,退后三步,暗暗运气,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正是棋逢对手的兴奋,此刻,易安又何尝不是!两个人,略一凝神,挥着武器,开始了新一轮的对决。那时节,不过几分钟,时钟嘀嗒,却异常的缓慢,每一秒,战势都发生着不可预知的改变。

就在易安拼了全力凝聚烈火向他砍去,而年轻人亦高举裁决向他劈来之际,却突然时空转换,嗖地一下,被传出竞技场,重新回到盟重,原来已是挑战时间结束。

“老哥,这次胜负未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来比试如何?”年轻人M过来。

易安怎能説不,胸中燃着的斗志,让自己的眼睛很热。

易安与老路久久站在土城,似乎什么东西在心中觉醒了,崭新的,激昂的,就像是第一次行走江湖时,那懵懂的兴奋。

“以后还来吗?”老路问。

易安眼睛里闪着亮光,他回过身,看着老路,“只要有时间,我就来!”

过了片刻,一纸战书递到了老路面前,不用细看,也知道上面铭着老路与易安的姓名。

今夜注定无眠,下一次挑战,也许会赢,也许会败,谁能预料呢,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