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易子婉的蛇精病
现在想起来，对11级的高考已经非常模糊，在这之前，易子婉一直觉得高考离自己非常非常遥远，仿佛高考永远是别人的事。很长一段时间，易子婉都接受不了自己已经快要成年这个事实，哪怕她总有一股不合年纪的早熟，哪怕很多时候理性都占据着感性，但当18岁的生日真的要到来的时候，易子婉居然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慌。
要是从前，她一定会提前一个月通知所有的亲朋好友，快快送上礼物，易小姐的生日就要来了，但是那一年，易子婉在心里祈祷祈祷再祈祷，一定不要被人发现她就快成年了。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恐慌，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觉得，这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就像人生的一个分界线，把过去和未来划分出来，仿佛翻过了这个岁数，她就永远失去了无理取闹的资格。
没有人记起易子婉的生日，包括李大。
李大说：“马上我妈就要过45岁生日了，你把积攒的钱拿出来，我给我妈买个手机。”
易子婉省吃省喝拒绝和夏茜一起去小卖部半年，想着积攒点钱高中毕业以后和李大去毕业旅行，现在李大冷冰冰地说：“这么才这么一点钱啊，买个山寨机都不够。”
“那我们这次放假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在外面约会就不容易被发现啦。”
其实易子婉是想去看个电影就算庆祝自己的成年礼吧，但李大的回答是：
“我他吗又没有钱，怎么看。”
易子婉觉得她和李大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多久了？说来可笑，不过才两个星期。那时候的中学情侣，觉得一周不见上五六面根本都算不了谈恋爱，异地恋这个词更是骇人听闻之极。李大似乎比易子婉淡定得多，或许他还在责怪易子婉当时没有走，害他进了政教处；又或许他在那个漫长的晚上终于明白，易子婉对他来说，不过是单调的高中生活里一个可有可无的消遣。易子婉说，我他吗受不了你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分手吧。他会特别冷静特别果断地回答，你想分手就分手啊；过了几个小时，易子婉打电话过来说，我还是离不开你，我们和好吧，李大就回答，你想和好那就和好吧
易子婉问罗罗：“情侣一般相处多久最容易分手。”
罗罗回答：“分手总在上床之后。”
“那为什么有些人还没上床就分手了呢？”
“那就是因为上不了床才分手。”
真他吗是世界上最准确的回答。
2011年六月七号，高考开始了，易妈拉着易子婉去逛街，刚好看见来来往往的考生提着高考专用书袋进考场，易妈抓住时机言传身教：
“你看他们，每个人都拿着一样的学具，等会儿每个人都会发到一样的试卷，他们受着同等的教育，但是过了这两天，他们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易妈看见易子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以为女儿已经开始思考人生了，但此时的易子婉，费劲脑汁想的，居然还是狗血到鸡血的爱情。
宁愿在上床之后分手，也不宁愿上不了床而分手。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很久很久，甚至直到今天易子婉都不敢直视这段过去，她希望一切从头开始，她希望当时她理智一些，可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小时代》里，顾里流着眼泪对林萧说：
“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人原谅的机会，不是吗？”
但易子婉原谅不了自己。
那天晚上，易子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开明亮的台灯，整理自己的情感。她在策划自己如何离开李大，其实她是在策划如何让李大离不开自己。说实话，她从来没有确定过李大就是她爱的人，她看见他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没有，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又希望有人爱她，希望他爱她爱到死去活来，爱她爱到胜过自己。
易子婉发短信问李大：
“你爱我吗？”
“爱啊。”李大很快回复给她。
“有多爱？”
“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你他吗放屁。”
易子婉不想和李大在一起了，因为他是个贱人，他怎么可以一边说爱她，一边又把她当成空气，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说他爱她，爱你妹啊你他吗怎么不去死。易子婉问自己，刚开始不是这样的啊，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感情变了，什么时候呢，从进政教处以后吗？那以前又是一种怎样的相处模式呢，她觉得他长得像余文乐就拼了命地爱他吗，呵呵呵呵呵。
一种古怪的情感占据了易子婉的整个身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是一种深深地憎恨，她既恨自己又仇恨李大，但又找不到理由。
眼泪从易子婉的眼睛流出来，一滴又一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高考如何对待情感如何对待未来，一切都像一个怎么算也解不开的数学题。
“你来找我吧，我在我家楼下等你，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易子婉跟李大打完电话，晃晃悠悠地下了楼，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为什么活着？她问自己，为了高考吗？这么努力这么努力，不和罗罗去通宵上网，不跟夏茜晚上看小说，收不到吴佳佳的玫瑰。这么努力这么努力，是为了上大学吗？然后呢？找工作吗？再然后呢？还是无边无际无聊无比的生活着。为什么要活着？易子婉想不通。
她不想活了。她决定拿出小刀想割腕。
还是左手吧，易子婉喃喃自语到，割了右手明天写作业不方便。
于是她割破了左手。
血马上就涌了出来，像眼泪一样一颗又一颗，一颗又一颗地往下掉。她的眼泪也在掉，眼泪和血混合在一起，颜色淡淡的，是一杯夏天的西瓜汁。
就在易子婉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的时候，李大来了。
“你怎么了？”他温柔地问易子婉，他怎么可以摆出这么一副温柔的表情，他怎么可以就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我要死了，在死之前我想知道你爱不爱我。”
李大抬起易子婉的手腕一看，他来得太晚了，都结痂了。
他说：“血都凝固了，你死不了。”
“是吗？”易子婉笑了笑，“那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