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翩翩和夏倾城回到锦王府的时候已经快到亥时。

下了马车,冷风吹得人面上生疼,在小厮提着的灯笼光线下,看见漫天的雪花在飞舞。

翩翩的眉间染上忧虑。

夏倾城拥她入怀,用披风包裹住她,接过紫凝手中的伞给她撑着。

翩翩一边不停地给双手呼气,一边担忧地问。“夫君,下这么大的雪,只怕我们后天没法上路。”

夏倾城看了一眼飞舞的雪花,也很是担忧,却语气坚定地说道。“无论如何后天也要上路的。”

事关她的生命安慰,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再拖延下去,这两日要不是因为她的身子过于虚弱,他们早就上路了。这路上的事情总是说不清楚的,万一遇上点什么意外被耽误了,那不就无法按预期的上玉龙雪山。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冷,雪也总是下个不停,想必此时城外早已被积雪堵了去路。这一路不知道还要拖延多少时间才能到达玉龙雪山。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纠结在一起,打了无数个结。

翩翩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笑着安慰。“我听琳儿说,此去玉龙雪山两月的路程就可以到了。我们拥有足够的时间的,你无须担心。”

他笑着为她拨去发上的雪花,温柔地道。“是的,我们的时间很充裕。”

话虽如此,他也只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这两个月的路程是只在没有发生任何状况的情况下,像现在这样积雪那么深的情况,他们总是会耽误路程的。

他的心中只希望老天相助,让雪早日化去。

才进了王府,就看见安宴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

行了礼,他起身说道。“王爷,今日宫里的崔总管来宣皇上口谕,说是皇上明日在宫中为长公主接风洗尘,让你和王妃明日进宫陪宴。”

翩翩顿时觉得很无语,也有一些慌乱。

上次进宫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想起来,她依然觉得唏嘘。

这都才出宫没两天,怎么现在又要进宫了?!

那皇宫,没有一次去是有好事的。

夏倾城感觉到了她的排斥,轻声道。“明日师姐、师傅和师娘他们都去,肯定不会有事的。”

若他没猜错,明日就是单纯的一个宴会。有董宣他们在,夏允城也不会当面耍什么花样。

琳儿那么多年没回来,师傅又是父皇的结拜兄弟,夏允城会在宫中设宴为他们接风是预料当中的事情,只是他最近政务繁忙,又有刺焰国的使者到访,他以为,这事应该是要过一段时间的。

到那时候,他们早就出城,在前往玉龙雪山的路上了,就算下旨,也找不到人。

真是没想到夏允城的动作会那么快。

“真的不会有事?”在皇宫经历那么多次不好的回忆,她对皇宫这个地方还真是有很大的阴影。

夏倾城见她的面上笼罩着害怕和排斥,握住她的手说道。“放心,这次肯定不会有事的。”

就算夏允城真要在这种情况下折腾,也还有师傅他们在。何况,他也不会笨到在这种时候怎么样。他应该清楚,师傅是不可能管他是不是皇上。不该给面子的地方,他老人家一定不会给的。

他抿嘴轻笑。想着有董宣他们在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占了便宜去。

翩翩想想也是,方才放下心来。

“娘睡了吗?腰疼好些没有?”他问安宴。

今日宴请董宣他们,二夫人本也要一起去的,却因为常年的旧病腰疼突然发作,由董宣给他开了药煎服,留在府中修养。

“回王爷,夫人还没歇息。喝了董老开的药,已经无碍了。”安宴恭敬地答道。

由于他家王爷在宴会上唤了二夫人叫‘娘’,无疑也肯定了二夫人在王府中的地位,所以从那日开始,锦王府的下人们也就直接改口,称呼她为‘夫人’。夏倾城听到下人们这么叫,不但不恼,还默许了。是以,锦王府再也没有什么二夫人,有的就只是一位夫人。

“夫君,我想去看看娘。”翩翩说道。

此去玉龙雪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虽然大家都没说,也极力往好的方面去想,可凡事不是绝对的,总有个万一。

万一她这一去再也回不来呢。

所有,想多陪陪二夫人,做好当女儿的孝道。

他点头交代。“你去吧,我和秦白有点事要商议,忙完了我去娘那里接你。”

“恩。”她点头,带着紫凝往馨园去。

夏倾城看着她走远,并没有回锦园,也没有回书房,而是带着秦白再次转身出了府。

安宴疑惑,外面这样冷的天气,还下着大雪,王爷和秦白这是要去哪?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一品堂门口鬼鬼祟祟的。

只见她走到一个乞丐的面前,交给了他一封信,再给她一两银子,交代了数语。

那乞丐连连点头,带那白衣女子说完,揣好那封信和银子,拿起自己混饭吃的家伙,消失在了风雪里。

夏倾城给秦白点了一个头,秦白立刻会意,跟着那乞丐而去。

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封信。

打开,他把信递给夏倾城。信是送往烨阳楼的,而信上的内容只有寥寥数语:我在一品堂,清然。

夏倾城看了一眼信中的内容,眉头紧皱。

正在这时,夜无痕突然出现了在他的身边。

“怎么样?”他看着夜无痕问道。

“估计你怎么也想不到,她就是在凝成下毒使所有的人瘫软倒地,盗走聚凝珠、紫玉和漫雪的那个女子。”一个下午的时间,暗夜门居然能查出这女子的来路,他想不为暗夜门强大地下情报网深表满意都不行。

夏倾城的眉头皱得更沉了。

居然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还到了他的一品堂?又为什么要送信去烨阳楼?她和烨阳楼是什么关系?

秦白震惊地张大着嘴,直到感觉有冷风灌进自己的口里,才清醒过来。

他转看向夏倾城,面上全是忧色。

夜无痕看着这对主仆激烈地反映,笑了。

他就说嘛,自己听到这个报告的时候,也是深受惊吓。此时秦白那小子的表情就不用说了,夏倾城的反映让他很有成就感啊。

“秦白,那送信的乞丐可有说什么?这信是送去给谁的?”夏倾城问。

“说是送去给掌柜的,让掌柜的交给他们老板。”秦白答道。

夏倾城的面色有些难看,想不透这清然和烨阳楼的老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来一品堂,而不是去烨阳楼呢?

“师弟,我发现这次再见你以后,你面上的表情是一日比一日丰富了。”他幸灾乐祸道。

那张向来宠辱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属于人该有的反映,要是让那人看见了,一定会深感安慰。

夏倾城瞪了他一眼。“她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呢?”

“我没估计错的话,应该是被追杀到这里的。”却躲进了一品堂,还好发现的早,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不过,那女人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明明知道夏连城也在找她,还居然敢躲到一品堂。

这种人,不是太笨,就是太过于聪明。

不过他估计多半是后者,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以夏倾城的能力和地位,这一品堂确实是一个可以让她栖身的好地方。

夏倾城淡淡地看着一品堂的门口,只见张掌柜的已经开始安排人在打样了。

“她的身份来历呢?可有查清楚。”

夜无痕呱呱叫道。“你当暗夜门是无所不知的啊!一个下午那么点时间能查出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言下之意就是,什么身份来历那些东西,因为时间不够,所以差不出来。

“那什么时候能查出来?”

“这个就说不准了。”夜无痕看着他,也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不过,这女子的身份极为神秘,估计要花上不少时间。我再顺道一起查查这烨阳楼的幕后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没人知道他是谁,这也太奇怪了。”

夏倾城看了一眼一品堂,说道。“没法等了。”

他虽然没有说明,可夜无痕明白他的意思。

后日他们就要启程去玉龙雪山,这女子留在这里绝对是个祸害。

若她还继续留下,只怕等回来的时候,这一品堂也就没了。

“恩。”夜无痕赞同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请她离开。”夏倾城面无表情地说道。

“呃!可是她手里有三件天下至宝哦,就这么放她离开,那不是太可惜了。”天下人都争夺的宝贝,如今就在眼前,他好歹也表现地像个正常人,至少也要假装贪婪一下。

夏倾城一双温柔的眼在黑夜中散发出调侃的光。“怎么,你有兴趣?”

夜无痕有些呆愣,他这是什么表情!

“没、、、、、没有。”害他都不习惯,说话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夏倾城收回自己的视线,没再看他。

夜无痕暗暗地想,好吧。他承认自己也不是一个正常人。

对那三样至宝,他确实也没半点兴趣。

他好奇地转向秦白。“秦白,那三样宝贝你有兴趣吗?”

这下,总有个正常的了吧。

秦白看着他,答道。“没兴趣。”

对他来说,此生衣食无忧,这辈子能跟着自家王爷就知足了,要那什么宝贝来干嘛!

那些东西,有了不见得是好事,说不定还要像那女子一样,被人追杀,四处逃亡呢。

他傻了,才会要那些东西。

夜无痕彻底无语了。

好吧,他承认,这又是个不正常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那么古怪的主子,跟着他的人又怎么会正常呢。

夏倾城撇了夜无痕一眼,气沉丹田,只一下就没了踪影。

夜无痕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不解地喃喃自语。“进自家的酒楼,不走正门,还翻墙。又不是来做贼的。”

秦白在他的旁边莞尔一笑,也跟了上去。

见他们都走了,他也只得跟上。

一品堂,后院。

正在后院清洗碗筷的清然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贵羊皮小靴,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顺着靴子一路上移。

从对方的长袍到他的披风,然后又一路上移到他的脸,最后错愣在当场。

却也只是一瞬间,她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垂下头,跪到地上。“民女参见王爷。”

夏倾城看着她的头顶,淡漠地说道。“一品堂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请姑娘速速离开。”

清然一愣。“王爷,是不是民女做错什么了,民女可以改,一定会尽力做得很好的。”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不希望一品堂因为你而毁掉,更不希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夏倾城的声音依旧淡淡地,不气也不恼。

清然脑中飞速转动,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可是,要真知道,更不会轻易放她走,因为所有人都以为那三件东西是在她的手里。

见她依然跪着,不吱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夏倾城最后只能警告道。“若你不走,我只能把这事告诉湘王。到时候若湘王有行动,别的人一定也会发现你,最后发生什么事,那就不是本王能掌控的了。”

这一刻,清然的心中可以肯定,他确实是清楚的。

她站起身,不在卑躬屈膝。抬起眼,淡然地看着他。“为什么放我走?”

既然他已经查清楚,不可能不知道凝成的三件宝物是她盗走的。

他就不想得到这三样天下至宝吗?

“因为本王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他说道。

她定定地看着他,分析着他说的话的可行度。

从那双坦然的眼里,她相信,他是真的不在乎的。

可,天下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武功,权利,天下,他都不在乎。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那他在乎的又是什么。

“你还不走。”夏倾城问道。

清然看着他,真心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除了公子,这个男人,是第二个让她敬佩的男人。

不为权势名利所动,活得那么脱俗。

若遇见的不是他,而是别人,只怕自己今日会性命不保。

虽然他赶她走,可她却也是真的打从心里感激的。

只是,现在她该上哪儿去呢?

原本想等公子回来的,可现在看来,再继续留在京城会很危险。

要不,就给公子留一封信,然后回碧霞镇,先把那三样宝物给寻回来,在那等公子来找她。

不然,她一直留在京城太危险了,毕竟夏连城也在这里。

还有那追杀自己的另外一伙人,他们一定也会追着来到京城的。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还会回到碧霞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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