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兰夜,槿玺有好一阵子不习惯。虽然平素兰夜不声不响的,可闲暇时,陪着她也能聊会儿家常,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唠叨,而兰夜则是噙着笑意静静地倾听。

而如今却……

唉……她轻逸一声叹息,收回了远眺的视线。距兰夜“出殡”已经一个月了,也不知她和傲云搭乘的”纪念号”行驶到哪儿了……

不过,以兰夜的性子,跟着傲云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倘若被锁在京里某户官家的后宅,又或是嫁去塞外和亲,只会让她的心越发沉静。

何况以傲云的身手和能力,绝对能护住兰夜安然无虞……只是啊,说归说,对女儿的思念依然是一刻不停地啃啮着她的心……

好在除了她和胤禛,以及荷叶山几个暗卫外,就再无他人得知兰夜“病疫”的真相,她也乐得沉浸在对女儿无尽的惦念里……

反正,连老康都发话了,让她近期在府邸安心养身,无需入宫请安。许是怕她的哀泣和伤心,复又影响太后、德妃等几位长辈好不容易平息的心境吧。

据说,兰夜“病故”的消息传入宫里后,太后伤心了好几日。以她的话说:兰夜是她所有曾孙女儿里最懂事听话的。每逢入宫请安,其他曾孙子、曾孙女儿都完成任务式地请完安就迅速离去了,只有兰夜,会静静地陪她坐到直至觉得乏了想休憩了为止,聊的话题也都是挑她开心的,譬如家里两个弟弟妹妹的趣事,譬如香山红叶的迷人景致,再譬如小汤山农庄的花圃药园……

如此懂事沉静、才艺卓绝的皇室子嗣,却在芳华年纪因病陨落,难免为之伤心落泪……

事实上,据槿玺所知,皇室女儿。年纪轻轻就因病亡故的绝不在少数。只是兰夜“病故”的时间比较难得,既不是年幼辰光,也不是嫁入之后……

也不知老康会不会因此而起疑……但愿不会命人去挖坟吧……

槿玺皱着鼻子闷想了半天,连胤禛进房都没注意。

“怎么了?”胤禛更衣净脸后。来到她身侧,揽着她靠坐在软榻上,越过窗户,欣赏着窗外明媚的春光,笑问道:“你这是真难过呢,还是扮给兰月他们看的?”

“我突然有点心慌,怕皇阿玛去查看兰夜的……”槿玺下意识地说出心头困惑了半日的难题。却不想,胤禛只是失笑摇头:“你道皇阿玛很闲么?莫说兰夜是女儿,就算是儿子,他也绝不会往那方面去猜……莫说素来以子嗣比拼的爱新觉罗家族,就连普通百姓人家,也只会竞谁家的子嗣多,绝不会去比哪家的子女少……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我也是突然想到……难倒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兰夜平时身子好得很,突然就……且偏偏又是在指婚的节骨眼上……早知道。就该自小让她扮得体弱多病些……”

“你呀!是不是最近太闲了?皇阿玛又免了你的入宫请安,成日躲在屋里就在胡思乱想这些?!”胤禛佯装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似是想到什么主意。笑着凑到她耳畔,提议道:“不如……咱们再造个孩子出来陪陪你吧!”

槿玺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生孩子由得你说说的吗?再说了,好不容易把兰月和弘时养到自立,我可不想这么早又被羁绊了……”

“其实也不算早了,在不生就成高龄产妇了!”胤禛笑着撅住她的红唇,不由分说将她往**带……

若是能再生个儿子出来,皇阿玛那里也更好交差吧,免得他老是变相地劝自己纳妾……

虽然他并不在意子嗣多少。可总要花时间去应付老康也很烦。于是,胤禛心底闪过这个念头后,”耕耘”就越发勤奋了!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没有盼着的东西,往往不请自来,一旦真有盼头了。它却偏偏不来……

自那之后,胤禛彻底停了西洋避孕药,然而,就算满了三个月,药效尽失、应该很容易怀上孩子的那阵子,槿玺也没怀上预期想要的孩子。

好在他们也只是希望,并不是非得要有。两子两女,对于并未想在仕途前程上有所争强求胜的胤禛而言,也足够了。毕竟,孕育也是件强求不得的事……

然而,就在他们逐渐淡忘怀孕这件事的时候,偏巧,就被他们撞上了……

康熙四十九年的初冬,正带着下人筹备过年事宜的槿玺,一时头晕目眩,竟晕在了喜梅身上。

得知此事后的胤禛,亲自去太医署请了年岁已高的刘太医,急急往府邸赶去。

“刘太医!福晋怎么样?有没有大碍?”素来清冷寡言的雍亲王,每次遇上自家福晋、子女的事,就会变得极有人味,这点,与雍亲王交情不弱的刘太医早就习惯了。

笑呵呵地捋了捋长须,恭喜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府邸又要添丁增员了!”

“此言当真?”胤禛欣喜地求证道,让刘太医不由得地摇头失笑:“下官岂敢乱开这个口?!”要知道,那么多皇子阿哥请自己上府邸看诊,哪个不希望自己能诊出其妻妾怀有身孕的信息。

如今,雍亲王福晋明明已经被诊出身孕,雍亲王高兴之余,却满是不可置信,这反差还真让他有点不习惯……

“哈哈,多谢刘太医,苏培盛,送刘太医出府,顺便去帐房领赏钱。传令下去,全府上下这个月例钱加倍!”胤禛确信刘太医的话后,立即大笑了几声,并命苏培盛通知帐房给所有人加赏。

“嗻!”苏培盛兴高采烈地应了声,便送刘太医出去了。

胤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中晴园槿玺临时休憩的房间。见她依然眉头紧蹙地侧卧在**,不由得心疼不已。

“玺儿?你觉得怎么样?很不舒服吗?”他坐在床沿,握住槿玺的手,柔声问道。

“你回来了?今儿怎么怎么早?”槿玺早在他握上自己手的刹那就睁开了眼,“太医说我有喜了,可是真的?”前几次怀孕从来没这次这么难受,让她不由得怀疑起刘太医的所言是否属实。

“嗯,刘太医不会骗咱们。再不济,我派人去医馆将琼斯唤来诊断诊断,不,索性让她住进来陪你吧。反正近期医馆也没什么重要的病患。”胤禛说着,就想起身去派人上医馆请琼斯医生。

槿玺哭笑不得,“这么急做什么!又不是生病!”

“我这不是怕你不舒服嘛,若是去问刘太医,他必定会说这些症状都是妊娠过程中必须的,问也问不出什么有效方法,倒不如请琼斯过来陪你待产。”

“好,那就明天吧,你派人去请。这回态度好点,人家好歹也是个妇产科医生,别像上回那样,像传唤犯人似的……“槿玺也不反驳他的提议,何况,自己的身子确实不舒坦,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只是,一想到上回去请琼斯入府的祈四属下,面无表情加寡言少语,让琼斯委实吓了一阵子,还道是得罪哪路高人了。

荷叶山那些暗卫哦,身手是不错、人也长得不难看,可表情和话语委实少了点,让她们这些喜欢叨絮八卦的妇女颇感无力哪!

“好,这回不让侍卫去,让李总管亲自去。”胤禛也记起了槿玺初怀小兰月那会儿,琼斯被祈四属下带回府邸时的那副惊异表情,也笑着同意了槿玺的条件。

于是,槿玺在三十岁这年年末,再度光荣地成为了一个孕妇,过起安胎的日子。

仁和医馆的琼斯医生,也在槿玺被诊出怀孕后的次日,入驻了雍亲王府,陪槿玺待起产。

琼斯的女儿,如今跟在仁和医馆另一个外聘医生身边学习内科知识,想来,也是仁和医馆明日之星无虞了。

得知槿玺又怀上了皇家子嗣,康熙就越发不让她入宫请安了。许是想让她借此好好安胎生产,淡忘些因兰夜亡故而无尽的悲伤吧。

槿玺获知后,心下有些羞愧。

这么多年来,其实老康对她倒是还真挺好的。应该说,老康对他们夫妻俩都挺好。许是胤禛在政务上向来都很努力踏实吧。再加上他从不搅和到那干夺嫡的兄弟中去,难免让老康宽慰。情感上,较之于已经有了防备之意的胤礽、胤褆、胤禩等子嗣,也越发倾向于胤禛了。

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槿玺分娩了。

原本想多忍两天、将这胎宝宝撑到中秋佳节这日再生的,可这种事,哪由得她决定。

于是,八月十三这日辰时,她的羊水破了,赶紧被琼斯和喜梅一起扶她上了产床。

刚下朝,正欲去乾清宫向老康汇报户部近期状况的胤禛,一听下人来报,迅速去乾清宫向老康告了假,立即奔回府邸陪槿玺生产去了。

这一胎,足足耗了槿玺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好在她怀孕后,调理好身子就锻炼起了体力,直至夜幕降临,酉时过半,才诞下这个足有七八斤的大胖儿子。正想闭上眼休憩,却听琼斯叫了声:“还有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