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玺确实没有认错,也没有猜错:那素衣老妪正是水莹莹的生母——她这么多年记挂心头放不下的失散娘亲。只是,从对方的口里得知,水莹莹的爹爹早已在二十年前亡故了。就在他们逃离家乡后没几年,就被迫害致死了。

唏嘘之余,槿玺也总算获知了当年水莹莹之所以会和爹娘离散的原因。

归根结底,正是如今流至槿玺手上的那枚镯子。事实上,素衣老妪至今也还不知,当年她和夫君受江湖人士四处追辑的原因,只知道,对方一直逼着他们夫妻俩要什么“传承”,他们哪里知道什么“传承”。哪里会晓得,那所谓的“传承”,其实就是那枚被他们无意间捡来、就顺手收在柜子里好久不曾记起的镯子。

若是知道,他们夫妻必定早交出去了,哪里还会受那么多非人的折磨。最后,还害得夫君枉死,她也不得不隐姓埋名,藏于尼姑庵里。

这么多年来,她无一日不痛苦压抑。可是,再痛苦再压抑,也不敢回乡,更不敢去探寻女儿的下落,生怕那帮追辑她和她夫君致死不放的江湖人士,会拿他们女儿出气泄愤……

“水姨婆可知,当年追辑你们的那些人究竟是何方人士?”槿玺听了素衣老妪的大致解释,秀眉紧了紧,问道。

也不知当年那帮知情人士还在不在世?……若是还在暗中盯着水姨婆,那她今日说服水姨婆上京和水姨娘会面的举措,岂不是反而在害她们么?

“实际上。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当年我和莹莹她爹被贼人死追不放的原因……他们一直口口声声让我们交出什么‘传承’,我们哪里知道什么‘传承’呢。唉,可是和他们根本解释不通……啊。对了,莹莹她爹被折磨死之前,出现过一个很奇怪的人。其余几个都恭敬地称他为‘主子’,那人……浑身上下都用红袍裹着,脸上带着一副银面具,看不出什么模样……不过,那之后,莹莹她爹去了……他们也似乎还有任务,就将我困在了一处乱葬岗。是我自己咬断绳索逃出来的。因为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死心,就一直没敢回家……东躲西藏了好几个月,直至流落到扬州城外的清风庵,在师太的宽慰下,决意削发出家……只是。这么多年来,苦了莹莹了……不过,我也曾在十几年前,托师太打探过莹莹的消息,得知她已嫁入官家做了姨娘,这才彻底安了心。有朝堂大官保护,总比跟着我这个无依无靠,随时还有大祸上身的娘亲好……”

唉!槿玺听后,心下重重一叹。对水姨娘的娘亲说道:“只是。不知道你们的消息,这些年来,水姨娘一直过得都不怎么安乐。”

再加上,在乌喇那拉府邸,两房姨娘就像是在守活寡……当然了,这话。槿玺自然不敢说,生怕被水姨娘的娘亲捉去复仇——谁让她是乌喇那拉府邸嫡出的大格格呢,不知情的,自然会以为她联合她娘亲在欺负两房妾室呢。

天地良心,除了沈丽秋,在其他两房姨娘面前,她从来都是尊敬有礼地对待她们的。

至于得不得阿玛的宠幸,那就另当别论了。谁让做错事的是她阿玛呢。对姨娘好,那就是对不起她额娘。疏远姨娘,似乎也很对不起姨娘……这笔账,想必只有让她阿玛下辈子偿还了……

“我知道……总之,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起她。”素衣老妪轻叹了一声,摇摇头,“若是当年,我和她爹没有出山,没有想要去挣大钱……而是安安耽耽地留在山里、砍柴采药……说不定,咱们一家人至今还快快乐乐的……”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如今再提这些,不仅不能回到过去,只会徒增烦恼,水姨婆还是想开些……这几日,水姨婆就好生休息,顺便收拾好行囊,我会安排侍卫护送姨婆上京。因为皇阿玛还要南下,我们也不好半途脱轨,所以,姨婆就先随侍卫上京。我会修书一封,让侍卫带去给阿玛过目。阿玛和额娘必定会热烈欢迎您入府,水姨娘知道您去了,也一定很开心。您且暂时安心住府里,等我们回京后,再商议您的长住之处,不过您放心,必定不让您和水姨娘再分离……”

槿玺见天色不早,胤禛想必也该随老康微访回来了,遂安抚道。

“好好好,孩子,你是个好的,好人必定会有好报。”水氏朝槿玺一拜,由衷赞道。

槿玺心下有丝羞愧。谁让她收下了水姨娘赠她的那枚镯子呢,且还是一枚拥有那么逆天能力的镯子。

可如今,出于安危考虑,她不得不咬牙紧瞒。知道镯子实情的,除了胤禛再无他人。这辈子,也只有胤禛能获悉她的这些秘密……

和水姨娘的娘亲别过后,槿玺就回了行宫住处。她前脚刚进院子,胤禛后脚也回来了。

槿玺和他说了这桩事。胤禛听后,沉吟了片刻,便派出了两名暗卫,让他们一路护送水莹莹的娘亲回京城。

又听槿玺描述了那位迫害水莹莹父母的主谋后,拧眉沉思了良久,才唤出祈鹰,让他联络扬州附近的眼线,并给祈九发了密函,让他彻查此事。

若是他猜测无误,那名红衣银面的怪人,很可能还隐在暗处,盯着水氏,等“武林传承”的音讯。若是以往,他才不会去管对方死活,可如今,“武林传承”已经落在槿玺身上,若是不绝后患,到头来,受迫害的,很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无论如何,要在水氏被护送入京之前,查出相关人事。

然而,让他不解的是,十四年前,“四方义盟”成立时,与盟三方都知道那“武林传承”在他手上,不知是他们三方确实履行了盟友保密之准则,没对外界透露有关“武林传承”的分毫,还是说,那红衣银面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没继续追辑水氏?

若真如此,这么多年来,怎么就没听说这方面的消息?难道说,那人,其实很忌讳自己?

忌讳自己……胤禛食指敲敲桌面,似乎有些呼之欲出的真相,将要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却独差一把火候……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他如今的身手,若是全力发挥,称霸武林也不算自夸……而槿玺,虽然本身的拳脚不强,却胜在有异能。精神力高达八级的御物师,百里之内的万物,皆能为其所用。再加上得”武林传承”之绝秒功法强化的祈鹰、凤一,他们夫妻二人并不怕贼人来掳。唯一怕的,是他们的孩子……

孩子!!!

胤禛噌地起身,面色沉郁。

“鹰!”

“属下在。”祈鹰听出主子话语里的慎重和焦灼,忙现身人前。

“你速发密函给祈九……不,你亲自回京城,一方面,守护爷的子嗣,另一方面,让祈九加派人手,护住雍郡王府和乌喇那拉府。即刻出发。”

“主子!”祈鹰素来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可是……”

”爷这里没有任何问题,你尽管放心去。”胤禛知道他想问什么,祈鹰是他的贴身暗卫,职责就是守护他的安危。

“你去陇西几年,爷可有出过事?”胤禛俊眉一扬,反问道。

祈鹰摇摇头,只得领命速去。摊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他这个做人暗卫的,只得跟着不按常理做事。

槿玺端着晚膳回房,发现胤禛还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解地问:“吃饭了,今儿晚上有风鹅哦,味道很绝。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胤禛回过神,笑着安抚道:“能有什么事?只是想着明儿就要启程去苏州了,手头还有些事没落实,待会儿用完膳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槿玺点点头,“早去早回。若真棘手,就禀报皇阿玛吧,大不了迟延一日再出发嘛。”

“放心,不用打扰皇阿玛,爷能自行处理。”

于是,一用好膳,胤禛就出去了,槿玺闲来无事,做起了女红。

想着再过一阵子天气热了,几个小的身子又窜得快,去年的夏装哪里还穿得下,得赶紧给他们做几身了。

只是,待胤禛回来时,她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胤禛轻手轻脚地抱她上了床,这才洗去一身的尘土和汗渍,拥着她沉沉睡去……

次日,天未大明,就有嘈杂声在外头响起。

槿玺见胤禛还在睡,遂披了外袍,起身出去探看。

“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吵吵闹闹的,倘若吵到了皇上和娘娘,看你们哪里来的九条命!”

不待槿玺发问,已经有宜妃身侧伺候的嬷嬷替她问出了心头的疑虑。

“回嬷嬷的话,外头出事了……这不,奴才们正不知如何是好……”

“呸呸呸,乌鸦嘴!圣上还在这里呢,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们这般咋咋呼呼、大呼小叫的!!”

“是真出事儿了!昨晚上,巡抚大人他……被人割了脑袋挂在城门上……”

老天!槿玺不由得掩唇惊呼,随即退回了房里,找胤禛说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