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词洗干净手上的泥,便招呼勒吟书进屋。()

谁知勒吟书却挽过她的手,一边亲热地拉着她往外走,一边笑道,“整日闷在这园子里有什么意思?走,我带你去别处逛逛。”

陶乐词推辞不过,只好由着她拉着自己走。

碧玉在后面见了,忙放下手上的活计,慌慌忙忙地跟了上来。

亭台楼阁,花园回廊,曲桥绿池,想不到这雪凉王府,竟有几分江南的婉约细致。都说这北地地广人稀,如今看着便觉果真如此,这竹王府,比之雅王府,竟是大了不少。

陶乐词被她带着,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两人走走停停,看看风景,吟吟诗词,倒也十分惬意。

绕过一个回廊,见碧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问,“怎么了?”

碧玉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勒吟书,“小姐,前面不远处是竹王妃的院子。”

陶乐词一直深居荒院,自然不懂这王府的人情复杂,闻言怔了怔,倒是勒吟书一脸恍然地反应过来,似心有余悸道,“幸好碧玉提醒,不然真要撞上了那人,少不得又是一顿麻烦,我们就且回去吧。”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哎呀,你瞧瞧我这记性,乐词你且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不等她回应,急急地往旁边的小径走了去。

她只当是她有急事,倒也没有在意,正想就石而坐,却听得碧玉说道,“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侧王妃你不用担心,她是认得路的。”

陶乐词摇摇头,“我明白你的顾虑,只是,她既已叫我们等她,我们便不好走开,不然等她回来了,见不到我们,只怕会担心。还是等一等吧,不妨的。”

可世上便是有些事,你愈是想躲避,愈是躲避不了。

便是这么巧,才片刻功夫,只听得转角处传来几声娇声笑语,再一转眼,已见几位女子款款登场。

为首之人,一袭厚纱红衣,身段妖娆,一双勾人的凤眼媚中带笑,那容颜,艳丽无双,竟是丝毫不差于姐姐的绝色。

身后两位,一桃红一鹅黄,虽在前面女子的映衬下暗色不少,却也是姿容绝艳,若是整装一番,定然也是惊为天人的。

三人身后,还跟了几个女子,统一的嫩绿衣衫,看打扮,应是随身的丫鬟。

碧玉脸色已经变了,低声道,“小姐,她们便是王爷的正妃与其他两位侧妃。”

陶乐词淡淡点头。

对方自然也看到了她们,便见有丫鬟上前低低说了些什么,为首的那人若有所思地望了她几眼,竟直直地向她们走来,那眉眼,尽管远观,仍感觉带了些难掩的戾气。

“你就是明月国的雅王妃,陶乐词?”

陶乐词淡淡一礼,“回王妃,正是小女子。”

紫心颜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一笑,使了个眼神,一个丫鬟已站了出来,凌厉喝道,“贱婢,见到王妃还不跪下行礼?”

贱婢?跪?皱了皱眉,见她们几人好整以暇仿佛看戏一般,便知这丫鬟便是受了意存心刁难的,微低了头,她深深地行了一礼,道,“陶乐词见过王妃。”

“叫你跪便跪,你聋了不成?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我们王妃又是什么身份,肯受你一跪,便是看得起你,你还敢嫌了?”

陶乐词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那丫鬟,“不论明月,云翘,还是雪凉,普天之下,这跪礼,只对君王

。你一个小小丫鬟,如此胡言,是何居心?莫不是想将王妃陷入不忠不良的境地里?”

那紫心颜原先还饶有兴致地看戏,听到这里那脸色已是阴阴雨雨,吓得那丫鬟噗通跪倒在地,一边掌嘴一边哭道,“是奴婢该死,请王妃恕罪。”

紫心颜一脚踩在她的手上,使劲碾了碾,直到那手面上红肿一片甚至渗出了些血迹才稍稍解了气,狠狠瞪了她一眼,“滚,别再让本宫看到你。”哼,都是一群废物,真是白养了!

那丫鬟忙不迭地爬起身逃去,脚步踉跄,脸色惨白,仿佛身后有恶鬼索魂。

“素闻陶家儿女才情斐然,今日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她撇嘴嗤笑,言辞间大有讽刺之意。

陶乐词不语。

紫心颜注意到她乍看平坦的小腹,目光冷下,眼眸不由一眯。

“听说,你有孕在身?”她试探。

陶乐词却不知她是试探,以为她身为王妃,府中自然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便不说话,也就是说默认了。

紫心颜脸色一变,瞪着她的小腹,目光渐渐怨恨起来。

“是姬行雅的?”她质问,又冷笑一声,“真令人想不到啊!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惊采绝艳的桃花公子,竟娶了如此无颜女为妃,当真是贻笑大方啊!”她嘴里说得嘲讽,语气却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陶乐词抬眸看她,深深地望着她。

紫心颜冷下脸,“你看什么?”

“王妃,莫不是认识我家王爷?”

一句话,百转千回,将她瞬间打回了五年前。

第一眼,她便相信,这个世上,没有比他更俊美的男子了

。长身如玉,贵气袭人,一把桃花扇,一双桃花眼,如桃之夭夭,瞬间便勾去她三魂七魄。

那一日,他途经雪凉,在城中最雅致的客栈,自楼上望下。

那一日,她贪玩出宫,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不经意的一眼。

四目相望,她如遭雷击,身心都陷。

而他,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两人走在了一起,可不到几日,他便开口说再见。

他说,“我虽爱美,却不是饥不择食的,尤其对象是披着美丽外衣的毒妇。”

毒妇?他竟然叫她毒妇!

是那烟霄阁的狐媚子先魅惑他,她不过是命人将她抓了凌辱致死小小惩罚一下罢了,还有紫轻颜那贱人,竟敢背着她对他眉来眼去,她不略施惩罚以后岂不是让她爬到头上撒野了?再说了,念着姐妹情分,她不过是画花了她的脸罢了,如此小事,他便说心寒?便口口声声叫她毒妇?

除了她,天下间还有谁入得了他的眼?

而他居然毫不眷恋,舍她而去?

不甘,怨恨,若不是圣上指婚她于四皇子,她差点就要追随他而去。

转眼,已是五年。

期间对于他的传闻,亦听得七七八八,对于他娶了个无颜女子,心里是幸灾乐祸的,又听得那女子才情斐然,心里又不禁恼怒起来。

得知那女子居然被夫君带了回来,她早就想去会会她了,想不到今日她竟然送上门来。

倒也好,省了她去找她的功夫。

拂拂衣袖,便有一个随身丫鬟上前,掏出绢帕将路边的石桌细细地擦拭干净,施施然落了座,那侧妃两人便分立两侧,摆好了姿势,鄙睨着她。

好大的阵仗,陶乐词无奈苦笑

紫心颜挑弄着细长纤白的手指,微微侧脸,唇角妖媚地勾起,漫声道,“方才,你不是问本宫是否认识你家王爷么?”虽只有一瞬间,她仍捕捉到了她略略的皱眉,于是那笑容愈发得意,一字一顿道,“这在当时原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告知你也无妨,我与你家王爷,自然是认识的,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耳边传来低低讽笑,陶乐词只当听不见,淡淡道,“原来如此,我家王爷以前受您照顾了。”

就这样?紫心颜挑了挑眉,望着她淡如水的表情,陡然怒火汹涌起来,这感觉就像你往湖里扔下重重一块石头,却激不起半点波澜那般郁结在心,舒展不得。

气急攻心,反而怒极反笑,“陶姑娘难道就没有兴趣知道我与你家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

陶乐词淡淡地笑,“不管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了。”

紫心颜倏地眯眼,“莫非你就不介意?”

“介意又如何?介意就能将你们的这段过往抹去么?明知不可能,又何必自寻烦恼?再说,不管他和谁,在哪里,有着怎样的过去,至少现在,只有我,是他唯一的妻子。于我,这便已足够了。”

紫心颜冷笑,“你要得意也只有现在了,他贵为王爷,自当有万千美姬宠妾伺候,又岂是你区区一个无颜女子可以束缚的!”

“便是如此,我仍是他众多姬妾之一。”微微一顿,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缓缓道,“而你,却只能是复写竹的妃子,除了那段已被他遗忘的过往,你永远都不能再拥有他什么。”

“你!”紫心颜站起身,双手握拳,身子气得发抖。

她怨恨地瞪着她,过了半晌才恢复过来,冷笑道,“区区一个将军之女,无权无貌,倒是生得一副利嘴!是了,以你这副姿容,若不是嘴里抹了蜜,使尽了狐媚手段,姬行雅会娶你?别笑死人了,长成这样居然还有脸以雅王妃自居,你不嫌丢人,姬行雅还嫌你给他丢尽了脸面!”

陶乐词没有表情,“那也是他的事,于你,又有何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