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全坐在桌边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气吞山河地嚎啕起来:“呜哇——!师姐,师父他疯了,他要杀我!”

这一嗓子直接把沉水吓得手一哆嗦,力道掌控不好,戳得玉止霜“啊”一声惨叫,刚止住的血又开始流。

玉止霜抓狂了:“你是故意的!”

双全兀自不理会,继续哭:“宫里来了个陌生人,师父听他说了几句话,转头就把太子妃的手指给剁啦!还说要杀我灭口,师姐,师父是不是真的疯了,我这是在哪儿啊?”

还没嚎啕完,有人在走廊上敲门抗议了:“能让小郡王安静点吗,我累得半死,现在需要睡觉。”

玉止霜再度抓狂:“不关我的事!不是我!”

门外静了片刻,敲门:“怎么回事,把门打开。”

双全上前开门,乐非笙见了他同样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就猜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问:“你师父让你来的?来杀人?杀谁,公主,小郡王,还是我?”

“别乱猜,双全,先别哭了,坐下好好说,到底怎么了。”王都的消息断了以来,沉水一直担心着娘的安危,双全从王都过来正好带来了第一手情报。

双全抹抹根本没眼泪的眼角,装作受惊过度的样子,小声说:“前些天,宫里突然来了个陌生男人,自称是师父的哥哥,他和师父一起把陛下关了起来,瞒着没让人知道,又不知从哪儿得知师姐要到渭城来,就商量着要把师姐骗到王都,和陛下一起杀了,我半夜起来尿尿,无意间听到他们说话,太子妃不肯替他们跑腿,被师父一刀剁了手指,流了好多血。”

“后来师父发现我躲在门外,就想连我也一起杀了,幸好这时候有侍卫路过碧鸢宫,我才跑了出来,”双全吸吸鼻子,瓮声问,“师姐,那个人真的是师父的哥哥吗?他为什么要杀你们?师父也听他的话,连我也要杀……”

沉水还没来得及回答,乐非笙就先笑了,一边眉峰挑得老高,嘲道:“编得不错,一套一套的,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阻止我们去王都,好为他们拖延时间?”

双全瘪着嘴:“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怎么能不信我呢?”

乐非笙指指自己的眼睛:“你说实话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别忘了,我可是见过你说实话时候的样子,不慌不忙,有条有理,怎么会哭得跟七八岁小孩子似的,难怪我刚才会以为又是小郡王闹脾气。”

玉止霜直接被这两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被子一蒙头,当他们不存在。

——如果谎话被识破,就告诉他们玉寰舒失踪了,你是偷跑出来报信的,让他们必须尽快赶回王都,先我们一步找到她,否则后果吉凶难料。

“……我装的不太好,”双全耷拉下脑袋,“其实陛下很早就失踪了,他们一直在找,都找不到,师父的哥哥怀疑寻王爷知道陛下的下落,切了他一根手指,问出了陛下在渭城的信息,我怕他们会对陛下不利,就连夜逃了出来,本来想找陛下,没想到碰上了你们。”

——如果谎话被识破,就说实话,但是别全说,有时候半截真话比假话更有欺骗性,更让人防不胜防,疯子乐师分得清你什么时候说了真话。

乐非笙这回点头了:“这还差不多。”

过关了,双全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解梵说我爹也在渭城,这么看来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倒是很高。可是先生出去找了一天,连半点消息也没有,难道活人还会蒸发了不成?”沉水坐在床边,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想想,”乐非笙从瓜果盘里取了一枚花生出来,然后将三只空茶杯倒扣,“我们离开王都的时候,陛下确实还在碧落宫,然后呢?”说着将三只杯子的位置相互调换,动作快得人眼花缭乱。

沉水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但乐非笙的动作太快,而且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没一会儿她就眼前发晕,找不到藏着花生的杯子了。

“现在有两份消息都说陛下在渭城,公主认为呢?”乐非笙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选出藏了花生的杯子。

沉水一脸为难,举棋不定,嘟囔道:“变那么快谁看得清啊。”但还是选了一个,“就最右边那个吧。”

乐非笙翻过杯子,下面空空如也:“啊,陛下不在渭城。”

玉止霜从被子里冒出个头:“我选中间那个。”乐非笙微笑着揭开,仍然什么都没有。

“那肯定在最后这一个里头了,”双全指着仍倒扣在桌面上的那只杯子,“可这说明了什么?”

乐非笙指尖扣着杯底,反问:“你敢肯定在这里?”说着将杯子也翻了过来,下面还是空的,三人一齐发出了惊叹。

“假如把花生看成是我娘,杯子看成是碧落宫、渭城和随便一个什么地方,也就是说我娘她其实不在这三个选项中任何一处,我们不管是在渭城里搜索还是返回王都,都见不到她的踪影,也不能因为这两处没有找到就认为她被带到了其他地方,”沉水思索着说道,“除非我们能确定她在哪儿,否则就如大海捞针,还容易暴露我们自己的位置。”

乐非笙赞许地点点头,手一翻,花生正躺在他手心里:“你们都被误导了,我可从来没说我把花生藏在了杯子里。”

玉止霜喜欢机关,也喜欢这些小把戏,当即抛开了他刚才奚落自己的话,认真地问:“那姨母到底被藏在哪里了?不在宫里,也不在渭城,也不在这两者以外的地方,那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她藏在哪里不要紧,要紧的是带走她的人,希望她出现在哪里,就像我可以决定把花生放到哪只杯子里一样。”乐非笙将花生轻轻一抛,当啷一声落入其中一只杯中。

沉水认同地点了头:“现在有四种可能,第一,综合双全和解梵所说的话,我娘是被我爹带走的;第二,我娘是被虚闻陛下囚禁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在他到王都之前,就命令天逍这么做的;第三,也可能是解忧通过别的手段将她挟持走了,虽然很难实现,但并非完全不可能;最后一种,也是我最担心的,碧落宫中还有瑞国的内应,如果是这个人动的手,我娘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双全很想把天逍带领他和贺再起大闹棋居的事说出来,可又怕节外生枝,被暗哨一个不客气给杀了,正犹豫不决间,玉止霜忽地说道:“瑞国的内应……是君无过。”

无人应声,他又小声说:“独秀阁失火那夜我就认出来是他了,上回的黑衣人来找我,给我的也不是什么毒药,我撒了谎,对不起,姐姐。”

沉水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拥抱了他。

“糖炒栗子……对,我房里有糖炒栗子!”双全突然想起了至关重要的一茬,“等我去拿过来我们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