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嬷嬷一边流泪一边拿出帕子在我的脸上擦拭“姜姨娘叫我去装些瓜果,有人来的时候我们躲在地窖里了,也算躲过一劫。”

我点头,想要起身却没了一丝力气,整个人又瘫在了丁嬷嬷的身上,我心如刀绞头脑却分外清明,我看看哭喊的姜姨娘又看看丁嬷嬷,重新站了起来“我们走,回山庄去。”

“师绾卿!你还是不是师家的儿女!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爹你娘尸骨未寒你就要走!你爹你娘是为了谁死的!你这个贱人!师绾卿!你要是不来!老爷也不会死啊,老爷啊,你看看你那白眼狼似的女儿啊,你尸骨未寒她就弃你不顾啊!老爷!”

我静静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哭喊,张张嘴眼泪率先滑落,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我会回来的...但不是现在...官府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我爹贵为大壅右相,你还担心没人给他处理后事吗?我如果再留在这里,那我爹的身后名将不复存在,你说的对,我不该来,如果你不想被官府治罪的话,最好一口咬定没有见过我!”

我不知自己满脸血泪的样子有多可怕,姜姨娘后退两步,似乎是被我吓到了,重又扑在尸体旁边哭喊不跌。

我转头,对着二老的尸体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头,转而拉着丁嬷嬷的手飞快离开。

消息比我想象中传播的还要快,我才回到太子在郊外的庄园太子便到了,冲进室内四处找我“菀禾公主!公主!”

丁嬷嬷急急拦着他“太子殿下,我的祖宗,可是怎么了?找公主何事?”

太子嗫嚅了半天,一把攥住丁嬷嬷的手,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心里藏不住事,“右相...右相满门遭遇灭口,右相和夫人也...”

丁嬷嬷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何人所为?凶手呢?!”

太子摇头“凶手没找到,刑部在府中勘察,我...我特地来告诉公主一声,不知以公主现在的身份给二老送终是否合乎礼制?”

丁嬷嬷犹豫的空挡我已经从房内走了出来,我不需要伪装脸上的表情,从府中归来我的眼泪就没断过,太子上前两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公主...身子不适就不要去了,一切我来打点。”

“绾卿已然不孝,怎能连爹娘最后一面都不见...”我推开他转而对外头等着的管家说备车。

我不知是怎么回到右相府中的,到了那边之后入目皆是一片苍凉的白色,血腥洗刷干净,里外皆是禁卫军把守,灵堂正在加紧布置,右相府四周围满了民众,很明显,这些人也一时不能接受突变。

我卸下钗环,身着白衫,静静跪在灵堂正中,看着他们将二老的尸体放进棺中,三三两两的官员好似来自刑部,正在四处勘探杀人的痕迹。

我紧紧握住了拳头,看着太子在我身边跪下,认真行了几个大礼,太子端木谨三礼毕,抬头看着我,我亦看着他。

“太子殿下觉得是何人所为?”

我问出此话,他伸出欲要给我擦拭眼泪的手指顿在半空,略微沉思,虽然猜不出杀人的动机,但放眼当今天下,能对右相下手的人屈指可数。

“绾卿......”

我转过头来,心似要被掏空了,压抑在心底的石头让我一口气喘不上来伏倒在地。

“公主,菀禾公主!”太子急急伸手搀我却被我一把推开。

“不要过来,让我静静...”

说完这句话我就伏在地上不肯动弹,我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仿佛置身于云顶之端,耳畔传来袅袅梵音。

远处有人在向我招手,我不知道是谁,但我拼命想要抓住他们,我说带我走,带我走吧,你们远离罪恶红尘,却将我留在世俗之中,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身边最亲近的人全部去了另一个世界团聚,独留我一人空对三千繁华。

我的身体又似在急速下坠,猛然坠入了冰冷彻骨的水中,我的衣袂发丝在水中舒展飞扬,终于让我再也不用呼吸道罪恶的气息,就这样缓缓的闭上眼睛吧。

灵堂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夕阳的斑驳为灵堂之中镀上一层血色,一道长长的黑影慢慢走进来,在我身边止住。

我睁眼望着穹顶,听着那静静的脚步声在我身边止步。

明黄的衣角出现在我的上方,我又闭上了眼睛,躺在地上想以自己最舒服的方式面临死亡。

“绾卿。”那人轻轻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却好似泄气一般瘫软在地,我不想说,不想看,也不想见任何人,为何这个人还是要出现,在我最悲痛,最无助,最希望自己不如一死了之的时候。

“师绾卿。”那人又叫我。

我的手指动了动,终是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

“皇上,是来送我一程的吗?”

端木夙珩蹲下,伸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似在流连忘返,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了他的声音,“师绾卿,朕在你心里就是个刽子手?”

难道不是吗?要不是他,轩哥哥就不会死,我的孩子就不会死,我的父母也不至于背井离乡来到大壅接受这样必死无疑的命运!

“如果可以...宁愿此生不相识。”

我感觉他的手指在我的脸上微微一怔,继而五指好似铁钳一样箍紧我的喉咙。

“朕不会如你所愿,朕要你,就是死,你也只能与朕同寝!”

呵呵,同寝,生同床,死同寝,这被千古传诵的爱情典范如今发生在我们这对互相恨透了的人身上是多么的可笑。

我不想挣扎,静静等待黑白无常的降临,他的手却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听到他作为一个帝王缓声说道“师绾卿,你知道朕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