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已尽,草木逢春。

山河空念远,几番红尘渡。

“女人坐月子就是另一个重生,若是在月子期间伤了身,那往后的下半生就会落下病根,头疼热腿疼腰酸,这都是轻的。”

我看着喋喋不休的丁嬷嬷丽妍莞尔“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你还当我在月子期间呢?”

丁嬷嬷嗔怪,从桌上拿起一把牛角梳,仔细打理着我的头发,看着镜子里的我,好言相劝“陛下身子弱的很,外头还带着寒气,您出去了,受了寒,也是身子的大忌!”

“我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气罢了,今天阳光大好,说不定花园里的花都开了呢。”

丁嬷嬷见我来了兴致,嘴角难得露笑,也不阻止,点头答应“也好,也好,御花园里的水池边开满了嫩黄色的迎春花,可好看了,陛下过去坐坐养养神。”

我从梳妆镜前起身,内着锦缎流云纹襦裙,外罩一件白色轻裘,长发以几支步摇簪起,一改往日的端丽冠绝,好似大病一场初愈,瘦削的身体看似弱不禁风,我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真是尖锐的能摸清骨头的形状。

“都说瘦美人好看,多少人想瘦还瘦不得。”

我轻轻一笑,扶着嬷嬷的手走出去,“女人,还是圆润点好看...”

春日的阳光明媚而又刺眼,江南的冰雪一旦化去,那隐藏了一冬的绿意就迅速伸展开来,随处可见一片生机。

呼吸着新鲜空气,步履也越发轻盈,黎国宫闱遍植花草,经过一冬的休整,这个宫廷中的疮痍被拂去,盎然眼中的绿意带来勃勃生机。

“参见女皇陛下!”

我抬头看着不远处配刀剑拱手行礼的男子,多日不见,他越发健朗“萧统领不必多礼。”

“是!”萧尚起身,靠石子小路旁站好,微微低头,恭谨有礼。

“萧统领还在负责宫里的守备?”

萧尚听到我的问话又再一次抱拳“是,保护陛下安危,末将万死不辞!”

“我哪还是什么陛下啊...如果黎国变了天下,大壅的皇上给我保存着这个黄金的囚笼,也不过是让我做这个皇宫的女皇罢了。”

“大壅陛下临走之前特地交代过末将,无论如何保陛下的平安,否则提头去见!”

我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声音,莺喉婉转,轻声问道“你怕死吗?”

“末将不怕!”

既然不怕死,端木夙珩的威胁对他一点作用也不起,我将手从丁嬷嬷的腕上抬起“嬷嬷,你们先下去吧,我和萧统领有几句话说。”

丁嬷嬷从开始见到萧统领就一直黑着脸,这会听到我逐她下去,多少有些不依“陛下,男女授受不亲,这深宫大院的...免得遭人闲话。”

“谁传闲话你就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丁嬷嬷惧怕我的手段,听到此处心底发寒,赶紧带了宫人离开。

我缓步向前走去,轻裘拖在石子小路上,身后跟着脚步稳健的萧尚。

“本来,我是想要离开这座皇宫的,而且我知道,你也会帮我,是不是?”

萧尚神色凝重的点头“是!唯陛下马首是瞻!”

“枉费你一片赤胆忠心,只是,我现在不能走,我已经孑然一身,再也不能给父母平添烦恼...”玉指托起一朵新绽的牡丹,那份华贵天成与我无关,我不过是关在囚笼里的女人。

“师大人?”萧尚蹙眉“陛下还不知道?”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咯噔一下,硬生生将手里的花折断,目光骇然,自从上次母亲离开就再也没进过皇宫,我一开始还担心她是怕别人的闲言碎语,说师家出来个祸国妖孽,现在想来,母亲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你说清楚!我父母怎么了?”

萧尚踌躇半晌,点头抱拳“师大人携全家去了大壅帝都,官拜上卿...”

我忍不住后退两步,脚后跟碰到凉亭的台阶方止住,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骗我?”

萧尚凝重的神色写满了认真“末将不敢欺瞒,也请陛下理解师大人的做法,他们不过是想保全陛下,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现在您能保暂时平安,但是他们想要给陛下争取更多,比如自由。”

“呵呵...”我轻轻一笑,都快笑出眼泪了“自由是什么,我师绾卿什么时候说想要自由了?!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就这么擅自给我做主!”

“陛下...”

我转身走进凉亭,终是身体太过虚弱,无助的坐在石凳上,手肘撑在石桌上,顶着额角若有所思。

萧尚见我不再说话更不敢多嘴,半晌之后,我问他“从黎国到大壅,快马加鞭要多久?”

“到大壅边境四五天,再到大壅帝都少不了十一二天,算起来,也要半个月之久,路上还不能耽搁。”

是了,去年,我和晴云从大壅回黎国的时候也花了二十多天。

“你去准备吧,等我身体稍微好点了,我们就出发。”

萧尚蹙眉“陛下身子不好...可以缓缓,您不要担心,师大人不会有事的。”

“不能缓,我也得赶紧让身体好起来,不能再让我的家人和端木夙珩有任何瓜葛!否则就要一直这么牵绊下去了。”

萧尚见我笃定不肯动摇便只能躬身行礼算是答应下来“末将明白,陛下好生将养,末将告辞。”

我点头,目送他离开,此时此刻,脑海中崩出江云空三个字,我没有找过他,他也没有来找过我,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一身的江湖侠气绝对不会随意更改,也不会放任怀着他孩子的女人被囚禁在这深宫内苑,但是,他就是没有消息,没有任何消息。

不安的藤蔓攀附上我的胸口,难道真是因为血缘的牵绊,有了那个女儿之后,我对他的心意早已不比从前,想要知道他的消息,却又怕自己知道,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轩哥哥和萧泓没给过我这样的感觉,端木夙珩和端木谨也没给过我这样的感觉,对他,我似乎已经将他当做了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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