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父亲这么说,难免有些忧心忡忡“就这么正式登基称帝,全国上下还不知怎么骂我。”

母亲冷然笑道“这就是你多想了,自古以来,无论是明君昏君,这底下谩骂声绝对不少,正因为你是一届女流,在黎国大壅史上前所未有,所以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看不过眼的,都难免说两句,骂归骂,有本事揭竿起义来将你推下皇位啊,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尽享天伦之乐。”

听母亲一番话我也豁然开朗,只是我心里还是有个疙瘩,那就是关于复国的事情,如果我真处于这个女皇的位置,复国大业难辞其咎。

“天色不早了,看外面灰云压境,只怕会有一场大雪,你早点休息,让底下人把银碳烧的旺旺的,切勿感冒。”

父亲虽是个男人,但也心细,在这些小事上嘱咐我,也让我很感动,吩咐底下人准备车驾送父母离开。

扶着太平殿的门框看他们走远,这才去细看周围的景色,深冬,天地寂寥,宫廷里的忍冬树万年青是这里唯一的生机,饶是这样的生机,在大壅的冬天也看不到。

子时已过天色却是银辉一片,没有云,没有月,突然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

我站在门口看着雪花从天而降,覆盖住所有的尘埃,就这样突兀的给天地全部换了衣裳,五颜六色顿时只剩一片雪白。

“真漂亮,若是是在战火纷飞的时候下这么一场大雪,不知要给多少人以安慰...”

“战乱过了那么久了,陛下还惦记着呢?”丁嬷嬷扶我离开“别在这儿着了凉,按理说明儿要阖宫家宴的,但陛下后宫也没个妃嫔没个子嗣,明儿也不用上朝,陛下可以好好睡一觉呢。”

我听她这么一说来了精神,小女儿的心性也袒露无遗“那我今夜守岁,你看我要睡着了就叫我一声。”

“哎,是嘞,不过雪下的这样大,陛下还是不要回澄碧殿了,今儿晚上就住在太平殿吧。”

我自然哪里都无所谓,偌大的皇宫,都是我的,住在哪里都方便,只是这太平殿是萧泓生前住的,难免有些哀思“好吧,就呆在这儿吧,帮我寻几本书来。”

“是...”

丁嬷嬷答应一声命宫人给我找了几本我爱看的志怪小书,最近不知怎的了,吃饭的口味重了,看书的口味也重了,看书里写的诸多不可思议就心惊肉跳,反而越看越有味道。

和丁嬷嬷在灯下坐了,我靠在榻上翻看着书,身下是松软的狐裘,后宫没有妃嫔,国库里的所有上等狐裘都是我的,内务府为了巴结我,特地选了最好的,无论的穿的,还是盖的,还是铺的,都厚厚的一层,怕我磕着碰着,身边的宫女更是一群一群的。

丁嬷嬷不知从哪里找了好些布料丝线,撺掇着一群在外面守着的宫女进来围着暖炉做针线活,一双双巧手灵动的舞着针线就做出了一个个精致的荷包,看的我心痒痒“嬷嬷,给我拿来,我也做做。”

丁嬷嬷嗔笑道“使不得,碰了针,将来生的孩子可是要满脸麻子的。”

“啊?”我一惊,有些不解“怎么没听过这样的忌讳。”

小宫女捂嘴笑道“许是大壅的风俗吧,这些个日子,奴婢们跟着嬷嬷可知道了不少大壅的风俗和忌讳,不过嬷嬷是老人了,陛下多注意注意也应该。”

这么一来,我就只能专心看书了“谁去把窗户打开,我想看看外面的雪景,不然闷的慌。”

“奴婢去吧。”一个宫女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起身将窗户打开,又添了碳,把殿内各个角落都烧的热烘烘的,“方才不见有风,现在都起风了,陛下觉得冷了就吩咐一声。”

我宁愿吹着冷风也不愿闷在这样的室内“这样的景致不容错过,一年好几百天,有几天是这样的?你我都得空闲,还能小聚赏雪,得珍惜,且珍惜。”

丁嬷嬷截断了个线头笑道“若是有那涣月纱就好了,那纱织的密,挡风,薄轻透,也不耽误陛下赏雪。”

涣月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大壅皇帝的寝殿中就挂着这样的纱,每每梦回,我都能透过这样的纱望着寝殿外皎洁的明月。

不知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那大壅的一国之君看到的又是什么,陪在他身边守岁的又是谁......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个影子站在我的面前,一双大掌包裹住我的小手,分外温暖,我颤动着睫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但似乎不用睁眼也能感觉得到他的容貌,轮廓分明,眸光深邃,峻拔无俦。

“皇上...”我睫毛濡湿,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皇上...你怎么来了。”

“朕想你...”

“皇上...我也想你......”

“陛下......”

丁嬷嬷的声音把我从梦中唤醒,我的大脑顿时一片清明,睁开了眼睛左顾右盼“没有人来吗?”

丁嬷嬷纳闷摇头“没人来啊陛下,您怎么哭成这样了?”

我抬手一摸,脸上满满的泪水,想起那个梦,鼻子一酸,险些又要哭出来“没人来就好,没人来就好...”

“陛下,天亮了,雪也停了,我们赶紧回澄碧殿吧,看您在这儿睡了一会就做噩梦,想必这里黎哀帝住过,不吉利,改天找法师做场法事吧。”

我摇头,梦里的人根本不是萧泓,“不要做了,新年伊始,免得人人自危。”

“是。”

我洗漱更衣,披散了一头及腰的黑发走到外面,厚厚的雪足以没过人的小腿,好在雪停了,不然今日出行拜年的岂非不便。

想起小时候,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给父母亲拜年,然后和轩哥哥拿了压岁钱来到大街上,穿行在拜年的人群中,若是遇到了认识的人,高呼一声新年大吉便能得到不少的铜板,一天这么下来,小金库的收入也相当丰厚,而在第二天,已经有不少店铺开门,在加上走街串巷的小摊小贩,所有的压岁钱一天之内就进了这些人的腰包。

忍不住笑了笑,丁嬷嬷赶忙道“陛下这一笑起来啊那个好看,奴婢也不会说那文绉绉的词儿,只觉得比那花都好看,也比雪花好看!”

“嬷嬷,你是想在新年第一天讨赏吧?”

“哎呦,陛下赏的,保奴婢一年上上吉呢。”

我转而一笑“那便领赏吧,顺便给这些人都拿些赏赐。”

“是!奴婢替这些个宫人谢陛下的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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