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国皇上驾崩的那天,天下大寒,滴水成冰。

停尸几日后太子萧泓含着参片,吊着自己清醒的意识为皇帝送终,年前登基为帝,改国号万安。

这是我二十年来过的最凄凉的一个年节,雪花漫天飞舞,好似皇上出殡那天举国的白幡。

我坐在空旷的澄碧殿中,几个宫人劝我去暖阁取暖都被我回绝,不是我不觉得冷,而是我要感受这实实在在的温度,这冰入骨髓的温度。

都说澄碧殿是黎国历代宠妃居住的地方,恢弘大气又金碧辉煌,可不知情的人又岂能体会独立中宵的冷寂,得到的越多乍然失去就被打入了冷宫,若是从未得到过,失去了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太子萧泓身体好一点的时候便会露面会见大臣,上朝还是由我代替,冠英侯师承轩带兵在章豫关与大壅太子端木谨几次交手,因为双方实力悬殊不多端木谨几次进攻都被师承轩拦了下来。

但是随着天气越发恶劣,大雪封山,这样的环境是兵家大忌,若是利用得当将会找出破绽一马平川,若是贸然行动只会马革裹尸。

“公主。”我听到又有人叫我有点烦躁的挥挥手“我没事,等我觉得冷了就会回暖阁了,你们都退下吧。”

那人的脚步声却慢慢靠近“公主,这是边关急报。”

我这才转过头去看那封急报书简,打开装急报的盒子,里面空空如也,我在夹层中找到了那封急报。

一般八百里加急都会这样传送进帝都,为了避免中途遭人截取会派出十几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往帝都传送空的急报,只有一个真正的盒子夹层装有书简。

是轩哥哥送来的,自他走后我已经零零散散收到三四本急报了,军事上的事情他会用奏折呈上来,而急报中写的则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比如“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我还真不知道轩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自那夜他向我辞行,我们已经开诚布公的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我恨他害的我不得不去大壅和亲,我恨他让太子成了残废的人,我恨他把我所认为的美好全部毁掉,但他却仍然说出要与我共享天下的傻话,呵呵,不知傻的是他还是我。

这封急报不是出自轩哥哥之手,简单的几句话看过之后我的瞳孔猛然放大,兵败...

兵败两个字如针似刺一样扎进我的眼里,而冠英侯重伤的消息也占据了大段篇幅,后面全都是祈求朝廷救援的话。

我紧紧将手上的急报攥在手心,大步向外走去,宫女追上来拉住我道“外面在下雪呢,公主不要出去,要不,披件大氅。”

我一把将人推开,大步大步冲了出去,狂风夹着雪花吹在我的脸上,我深一步浅一步的踩着积雪向外走去。

我现在不仅不觉得冷还觉得热,浑身都滚烫的发热,恨不得更多的雪吹在我的身上,灌进我的领口为我降温。

积雪很厚,我几次迈不动脚深深跌倒,被宫人搀扶起来又不停向外走,那些因为无人管教而懒怠的宫人见我如此纷纷拿出扫帚来扫雪。

上了回廊好了很多,起码走起来快多了,只是那阴风灌进来简直似刀削一样,我几乎是一路狂奔,带着满身的风雪冲进太平殿。

晴云在殿中的药吊子上煨药,见我来了吓了一跳,急忙迎了上来“这样大的雪,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解下化雪成水的外衣扔给宫人就拉着晴云的手往内室拖去,“快,快给太子用药!不,快给皇上用药!我要他马上醒来!马上醒过来!”

晴云大惊,她睁大的眼中倒映着狼狈的我,我的恐惧也将她传染,她急急道“出什么事了,公主一向处事不惊怎么现在这么慌张?!”

我跑到皇上榻前,他还在昏睡,恬静的脸英俊如往昔,好似在上书房听师傅讲课睡着了一样。

但是我的皇上,我的萧泓,已经无法变成那个飞扬不羁的少年了,他现在是黎国的皇帝了“太子哥哥....”

我夺过晴云手上的药,双手颤抖几乎端不稳,右手哆嗦着拿着汤勺好不容易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汁递过去喂他,看药慢慢喂进他的嘴里我又如此反复的喂,然而**的人根本没有一点动静。

晴云拦住了我“公主不要喂了,醒不来的,最近皇上睡的时间越长了,几天醒一会,就算醒了勉强撑着精神也不过撑个把时辰。”

我拿起那封被我攥皱了的急报,真切的感受到了冬雪的寒冷,现在浑身都好似被泡在了冰水里,我说,“皇上,你看啊,你看啊,我们就要成为亡国奴了,我们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萧泓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似乎在梦里也感受到不好的预兆。

我的泪水伴随头发上化了的雪水一起滑落,双手更是颤抖的拿不住奏章:“一月十八,天降大雪,一月十九大雪封山,敌军于我军帐前叫阵,因怕敌军有诈,令命,坐镇军中再行计较。敌军叫嚣不止,然潜行我军之背,以火药炸山,山石崩塌雪崩如注,我军被埋八万将士死伤难计,侯领黑甲军三万与敌军拼杀至函山谷,腹背受敌重伤难医,黑甲军拼死护主带侯归帐,然性命可危昏厥不醒,特奏陛下祈求派兵支援,如若不然,十万将士誓死守卫也难敌大壅铁骑。”

晴云听我念完急报连连后退好几步“侯爷,侯爷他...侯爷没事吧?”

我不住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也许急报送来的时候,这几天轩哥哥已经出事了,我好怕,好害怕,我害怕就这样失去他们!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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