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几时将诏见我?”朱高燧平静的问。刚刚下朝,还没走出殿门,朱高燧就被父皇的随侍太监禄生请到了偏殿,说是皇上有事情要和他商量,可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见到父皇。

“回王爷,皇上只吩咐奴才把您请到偏殿等候,并未交代几时会见您。想必皇上这会儿正有要事脱不开身。还请王爷耐心等待!”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朱高燧又坐回位子继续看书。虽然现在内心烦躁异常,可还是要谨言慎行。毕竟这里是皇宫,随时随地都会可能有眼睛在盯着你。

朱棣下朝后直奔咸宁公主居住的咸福宫,因为有个人正在那里等着诏见。

昨日晚膳前,咸宁公主风风火火的跑到尚书房来,禀告说上午去兴国寺上香的时候,礼部侍郎的公子欲轻薄自己,幸亏有赵王新纳的侍妾相救。她要替这名侍妾求个侧王妃的名份。朱棣担心女儿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便哄骗她说等自己有了闲暇亲自见过了再定夺。未料到这个丫头心眼实,竟央求着一定要今早下朝后就宣那名侍妾进宫面圣。朱棣一时拗不过她便答应了。

临上朝前,朱棣吩咐禄生下朝后将赵王留在偏殿,想着等见完了让赵王把她带回去。

还没进院子,朱棣就听到里面少女们的欢笑声,受到感染也高兴起来。在众多女儿中,朱棣对宁儿最为宠爱。她天性活泼单纯,从不使用心计,又是皇后嫡出。按照礼制,公主在大婚前,应该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咸宁公主得了皇上的圣恩,自己住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里。

朱棣笑着走进院门,院子里的人听到小太监的尖嗓,哗啦啦的都跪了下来,请安声不绝于耳。朱棣扫视了一遍,料想跪在宁儿身边,身着淡蓝色广袖衣裙的年轻女孩,便是那名侍妾。看着宁儿微笑的说,“都起来吧!”

宁儿起身,笑着跑到朱棣身边,恭敬的说,“父皇,三哥哥的侍妾来了。”

巧玉听到宁儿提了自己,赶紧低着头走到前面来,恭敬的重新下跪行礼。

“贱妾巧玉,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朱棣威严的吩咐。

“谢皇上!”

“你就是燧儿府里的巧玉?”

“回皇上话,正是贱妾。”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是!”

巧玉缓缓的抬起头,目光慢慢的由下往上,先是看到了明黄色的五爪金龙,然后是金丝盘扣,最后是一张温和的脸。两个人都是一愣。巧玉赶忙又低下头,心里想着,原来龙颜就是这样啊!并没有想象的威严,反而多了几分慈祥和安静。

“随我来!”朱棣说完,大步流星的向后面的偏殿走去。巧玉不敢怠慢,低头快步跟上心里忐忑不安。

到了偏殿门外的空地上,朱棣停住脚步转身。脸上没有了刚才见到宁儿时的慈祥,换上了威严的神情,看着巧玉正色道,“昨晚,咸宁公主来见朕,要替你求一个侧王妃的封号。你觉得如何?”

巧玉闻听此言,急急的双膝跪地,苦苦哀求,“启禀皇上,贱妾无德无能,从不敢窥伺侧王妃之位!贱妾只想常侍王爷左右。还望皇上三思!”

“哦?”朱棣微眯着双眼,心里想着,此女果然心机颇深,可惜欲擒故纵的法子在这里并不奏效。“如此说来,你甘愿一直是一名侍妾?”

“回皇上话,贱妾愿一生做王爷的侍妾。”巧玉坚定的回答。

朱棣有些吃惊,继续试探道,“你可知朕一言九鼎!如若今日传旨,你一生便再无册封的机会。”

“回皇上话,贱妾知道。贱妾出身卑微,无才无貌,能得到王爷的垂爱已是大大的荣宠,从不敢有太多的奢求。”

朱棣闻听此言,皱着眉,有些漫不经心的问,“你父亲如今已是黔国公了,你如何还是出身卑微?”

巧玉害怕的伏地行礼,胆怯的回话,“回皇上话,贱妾并非刻意欺瞒身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沐氏巧玉,你能瞒过燧儿,却瞒不过朕!”说完,朱棣拔腿便走。

“皇上!”巧玉跪行着赶上去,双手死死的抓住朱棣的左腿,眼泪涌了出来,急急的解释,“皇上,王爷知道贱妾的身世。王妃是贱妾的嫡亲姑姑,贱妾不愿姑姑受到半点儿委屈。只是贱妾情不自禁,对王爷的爱无法割舍。贱妾听咸宁公主提过,皇上是性情中人,难道您就没有对谁有过情不自禁吗?”

“情不自禁!”朱棣立在原地,小声品着这四个字。语气缓和的说道,“昨日尚书公子被杀,总要有人做出牺牲,才能平息此事……”

“为了王爷和公主,贱妾心甘情愿!”

“赐死也心甘情愿?”

巧玉不假思索的回答,“如果能保全王爷和公主,贱妾心甘情愿!”

“好!来人呀!”

一个小太监双手托着盘子恭敬的走过来。朱棣示意送给巧玉。巧玉忍住泪,默默的看着小半碗黑色的汤汁。有些颤抖的捧起碗,慢慢的送到嘴边,刚要喝,忽然想到什么,又把碗放回了托盘。

“你后悔了?”朱棣不屑的问。

“启禀皇上,能否允许贱妾给王爷留下只言片语?”

“笔墨伺候!”朱棣冷冷的声音。

巧玉接过毛笔蘸饱了墨汁,郑重的写下一段小楷。“王爷,今生能遇到您,不论幸与不幸,巧玉不悔。倘若有来生,朱门外,马车旁,我定等您纵马飞驰而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玉儿绝笔。”

巧玉又另取了张纸,交代了荣井一些事。“王爷寝室的梳妆匣内有三张一百两黄金的银票。请代我给福海的家人一百两,那天在别院的那名护卫一百两,剩下的一百两送给公公,请代巧玉照顾王爷。巧玉叩谢。”

巧玉把两张信纸分别折好,放在同一个信封里,双手放回笔墨的托盘。重新跪地,给朱棣磕了三个响头,恭敬的说,“贱妾谢皇上!”说完,毫不犹豫的端起碗一饮而尽。刚把碗放回托盘,就觉得小腹疼痛难忍,腿间有些湿热,额头冷汗直冒。

“巧玉,你怎么了?”朱棣焦急的问。

“皇上,贱妾,贱妾……”还没说完,已经疼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