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的案子完成的很快,因为这是Caroline的秘密案子,所以她一直都对沈亦晨持着保密状态,他也很理解她,她工作的时候,他就主动把书房让出来,自己去餐桌上办公。

她感谢于他的体贴,也感谢于他的理解。

既然要交工,又要办离职,她自然是要亲自去找一下向锦笙才行。

其实她一直很担心他不会见她,之前害的他伤心,后来又打伤了他,所以这一直都是她对他抱歉的地方。

就是因为太抱歉,沈亦晨就更加担心了,他怕郁欢又会像从前那样,因为觉得对不起向锦笙,而会回到他的身边枵。

郁欢只是拉着他的手轻笑,说他是杞人忧天了。

是杞人忧天吗?

他怎么没觉得较?

这一次回到Caroline,其实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无论同事们怎么对她,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问心无愧,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在来见向锦笙之前,她特意给他打了电话,又给他发了短信,两个他都没有回,但是郁欢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

Caroline的人们对她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郁欢也没有放在心上,一路目不斜视,直直的走向向锦笙的办公室。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地方,郁欢站在他的办公室外面,重重的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又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向锦笙就在办公室里,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扇门,在她上楼之前,前台就已经报告过了,况且这样的敲门声,一直以来也只有她。

她的短信他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温暖和体贴,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

“锦笙,很抱歉之前打伤了你,案子我已经完成了,明天会送到公司里去。”

可是他也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她从Caroline出去,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向锦笙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扇门,始终没有开口叫她进来,他的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都已经绷了起来,抿着薄唇,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她似乎也知道他在里面,敲了三下之后,就再也没有敲过,静静的等在外面。

两个人不知道抗衡了多久,就在郁欢觉得踩在高跟鞋上的脚后跟都已经发麻的时候,办公室终于传来了声音,“进来!”

郁欢松了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轻轻地推开门,尽量踮起脚走向他的办公桌前。

向锦笙一直俯首看着自己的设计稿,可是却一直没有看进去一个纹路,她还是和当初一样,细枝末节都注意的很好,进别人办公室的时候,永远是轻手轻脚的,尽量不让高跟鞋的声音发出来。

这也是他最喜欢她的地方,那么细致,那么有涵养。

他的心情很紧张,也很憋闷,因为他知道郁欢来了要和他说什么。

这些天他一直躲着她,一方面是为了拖延时间,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机会让她想一想,她是不是真的不会再给他机会。

可是他忘了,一旦放她回沈亦晨身边,她怎么还会想到他。

他一直没有抬头,郁欢就背着手,像是一个认真的孩子一样,安安静静的站在他面前,一语不发。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忽然觉得即便这一刻能让她留在身边,就这样什么都不说,能闻到她的味道,感觉到她的气息,也是一件让他极为满足的事情。

至少他们还在一个空间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

向锦笙慢慢的闭上眼,手上的铅笔忽然用力,笔尖猛地折断在了图纸上,“咔嚓”的声响,让他的心也不由得颤动了两下,握着铅笔的指尖不由得又用了用力。

许久之后,他才自嘲的叹了口气,缓缓的睁开眼。

再这样坚持有用吗?这样自欺欺人……有用吗?

她不是他的,从来都不是……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人,她还和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似乎是一点改变都没有。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Ashely的珠宝展上,她说起Queenmary时的顾盼生辉,他到现在还能记得很清楚,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他都是印象深刻的。

郁欢静静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面容平静的任他打量。

向锦笙看着她淡然的神色,心里苦涩的有些发酸,嘴里也是苦的,像是刚吞过黄连一样。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然而他们只是寂静的没有话说,却不需要流泪,郁欢为他流的泪,只有歉疚和抱歉,从来都没有别的原因。

空气里是让人窒息的寂静,向锦笙咬了咬牙,终于打破了沉默,“你来了?”

郁欢轻轻地点头,把手上的文件夹递在他的面前,恭敬而沉静的道:“总经理,这是之前给我派下来的案子,我已经做好了。”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笑着叫他一声“锦笙”,而是冷漠的叫他“总经理”。

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笑着说的了。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接到工作时的样子,那时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放开胆子去设计什么东西了,突然有人把全部的信任都给予她,她自然是开心的,也是激动的,惶惶不安的连连点头,不停地说自己一定会做好的。

那时她叫他也是一声“总经理”,直到一年之后,她终于开始拿奖,才拾回了自信,脸上也有了笑容,肯不计身份的叫他一声“锦笙”。

然而现在他们又回到了起点。

向锦笙看着她圆润的手指,她向来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指甲也都修剪的很整齐,上面涂了一层浅粉色的指甲油,干净而素雅,就像她的人一样。

他的目光向下转了转,看向她手里黑色的文件夹,忽然就没有力气去接过它。

这个,应该已经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吧。

郁欢咬了咬唇,像是逼迫一样,又把文件夹往他面前递了递,向锦笙终于没有再退缩的余地,缓缓伸手接过文件夹。

其实他之间一直在想,如果她把案子交回来,其实他也可以在鸡蛋里挑骨头,一直不通过她的案子,那么她就一直无法和下一任代表交接工作,也就无法离开Caroline。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这样低级的手段,根本是阻挡不住她的离开的,他甚至连把她禁锢起来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这样没有什么作用的挑刺,只会让她更反感吧。

向锦笙轻轻的笑了笑,修长的手指翻开文件夹,手指从那些白色的设计纸上划过,每一个公司都有自己的设计纸,Caroline也不例外,向锦笙亲自挑选了这种纸张,有点像素描纸,纸质不是很光滑,有些发涩,摸上去有点像毛玻璃一样,生涩的,干燥的。

就像他此时的心境。

他的手指细细的描绘出她设计的图案,那些精细的珠宝,戒指,钻石,每一个都是那么精致,如果制成成品,相信也一定会是市面上人们争相购买的新品。

他欣赏她的才华,更欣赏她的为人。

她的案子做的天衣无缝,让他找不到可以挑刺的地方。

郁欢有些不忍的别过头,不想看他此时沮丧失落的表情,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

“案子做的很好,没有任何不合标准的地方。”他合上手上的文件夹,终于横下心把视线投放在她的身上。

多看几眼吧,或许以后,再也没有这么近的距离能好好地看她了。

郁欢抿了抿唇,重重的做了一个深呼吸,抬眼看向他,“总经理,我今天是来办离职的。”

“我知道。”

他说的很轻,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样子。

向锦笙敛了敛眉眼,轻轻的笑了两声,“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郁欢怔了怔,讷讷的点头,“记得,是在Ashely珠宝展上,你因为提出了和我不一样的观点,所以我出言反驳了你。”

“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印象深刻吗?”向锦笙抬头看向她,眼里有了笑意。

郁欢轻轻的摇头。

“因为你敢说自己的话,也因为你身上的那种气质,其实你不知道,你身上一直有一种自信的气质,这种气质在你工作的时候表现的最明显,只有在你面对沈亦晨的时候,你的自信才会收起来,变得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向锦笙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设计案上,轻轻地给她指了指图纸上的纹路,“就像这个一样,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如果你在沈亦晨面前不那么拘谨,他一定会更喜欢最真实的你。”

他说完了,又抬起头看向她,眼里是藏不住的怜爱,“就像我最喜欢的你一样,单纯,干净,没有心机和恶意,对世界从来都是满含希望的,即便它曾经那么伤害过你。”

“锦笙……”郁欢咬了咬唇,心里有些发疼,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

“后来再遇到你,是在艾德庄园和orland大赛上,第一次,你在雨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其实我当时很生气,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我是站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下雨天,淋湿的一定是我不是你。第二次,你流产,刺眼的鲜血染红了你的衣服,我当时想,如果痛苦可以转嫁,我多希望我是能代替你痛的那个人……”

往事一幕幕涌在眼前,她曾经的狼狈,伤痛,似乎都是被他目睹过的。

郁欢垂下眼,声音有些哽咽,也带着轻轻地啜泣。

向锦笙又笑了,眼里依然是对曾经的眷恋,“其实我最难忘的,还是和你在米兰的日子,虽然只有两年,你对我也一直都有着抵触和防备,但那时我一直觉得是和你最近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伤害,也没有勾心斗角,你一心为了你的梦想,而我也只是一心想要守在你的身边。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得到Diamond销量冠军的那次吗?你拿着那张报表,激动地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紧紧地咬着嘴唇,其实我知道你当时很想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我知道你希望那个人是沈亦晨,可我更希望那个人能是我。”

“对不起……”郁欢终于哭出了声,顷刻间已是泪如雨下,“对不起锦笙,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爱上别人,你很好,我也一直在努力着去接受你,可是我真的……”

“我明白。”向锦笙轻轻的笑了笑,第一次没有急着为她擦眼泪,而是那么紧紧地看着她。

就这样看着她吧,她的笑,她的泪,都认真地看一次,努力的铭记在脑海里。

“其实我还是庆幸的。”向锦笙笑得有些酸涩,“起码我也做过你的男朋友,虽然没有我希望的那么完满,但是名义上,还是让我满足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比沈亦晨要好得多的,对他,我一直都有着自己的骄傲,可是在很久以前,其实我就比不上他了。”

他咬着唇,在心里努力的平复着,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想要给自己一些鼓励。

郁欢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眼底还聚着泪,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关于沈亦晨从中作梗的事……其实他也是被冤枉的。”

向锦笙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为自己的情敌开脱。

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君子,甚至在锦芯劝他之后,他也是有些动心的,如果当君子会失去自己爱的人,他宁愿不当一位君子。

可是在得知沈亦晨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之后,他才明白,沈亦晨其实一直都比他君子的多,至少在郁欢面前,不管是伤害还是保护,他一直都是做的坦坦荡荡。

比如沈亦晨放下面子去为郁欢恳求一个人,再比如他为了帮安然做手术,隐忍着答应照顾吴梦婷。

但如果他隐瞒了这件事,他就真的要成了自己一直都鄙视的那种人。

他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向锦笙拉开抽屉,看着里面静静地躺着的那封信,凝视了许久,才缓缓地拿出来,递到郁欢面前,“前些时候我去美国,遇到了David,他亲口还原了当时事实的真相,也写下了这封亲笔信,解释了当初的一切。”

郁欢怔怔的接过他手上的信,又抬起头惊愕的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一样。“你知道么……”他有些怅然的看向她,“其实我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把这封信给你,或许你们以后也会知道真相,可是我如果隐瞒一天,你们之间就不可能那么快的和好,我就还是有机会的,可是我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我不想让你在知道一切之后恨我。”

向锦笙有些恍惚的笑了笑,“有的人说,我宁愿你恨我,也不希望你忘了我。可是在我看来,我宁愿你忘了我,也不希望你恨我。被一个人恨着的感觉,我虽然没有体会过,可是我也听说过,那种感觉很煎熬,尤其是被一个自己爱着的人恨着,就像掉进火坑一样,有种不见天日的感觉。”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天那个女人对他说的这番话,她脸上带着泪,却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

向锦笙重重的做了一个深呼吸,抬头看向她,眼里有了一些释然,“所以我决定告诉你真相,因为我真的不想让你恨我。”

郁欢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信,咬着唇紧紧地把它攥在手心里,又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却不知道要对他说些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太轻了。

“这个,还给你。”向锦笙从口袋里掏出她的优盘放在她的手心,笑的有些凄凉,“其实我当时可以破坏你们的感情,可是我还是舍不得让你伤心……对不起……”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向锦笙笑的有些抱歉,“其实有一件事,我辜负了你的感谢,就是安然的手术。”

郁欢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安然的手术不是我安排的,是沈亦晨安排的。”

“你说什么?!”郁欢瞪大了瞳孔,满眼的难以置信。

向锦笙按了按太阳穴,他最近大概是太累了,总是精神恍惚的,“为了能让吴奇答应为安然做手术,沈亦晨答应要照顾他的女儿吴梦婷,他是因为不想让你有芥蒂,所以才会让我来说。”

郁欢的心忽然狂跳起来,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多事都不知道?

“其实沈亦晨很爱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比不上他,所以被淘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颓丧,只是有些恍然,“有些事,是应该要放弃的,拉得越紧,最后受伤只能越重。”

向锦笙绕过办公桌,缓缓地踱到她面前,动作还和曾经一样平常和熟稔,轻轻地为她别好耳后的碎发,温声道:“我想我隐瞒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我希望你不要恨我,也不要因此讨厌我,因为如果被你恨着,我想我会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郁欢重重的点头,“我怎么可能会恨你?锦笙,如果当初在米兰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更没有Vera。”

“是啊,还有Vera呢。”向锦笙的唇角漾开笑容,“或许在某个角度上来说,我拥有过Vera吧,这么说,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郁欢也笑了,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温润,优雅,静和,他很好,只是他不是她爱的人。

爱情不是谁好谁就占了优势,而是谁有感觉,才是占了优势。

向锦笙看了看她恬静的脸,慢慢的展开了双臂,“就当是离别的拥抱吧,向你要这么一个拥抱,不过分吧?”

郁欢的眼眶渐渐温热起来,眼前是一片雾气,她吸了吸鼻子,慢慢的走上前,伸手圈住了他的腰,瓮声道:“锦笙,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陪在我身边,也谢谢你一直包容我,给我勇气和鼓励,让我能坚持这一直走到今天。但是也很抱歉,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感情。”

“不用这么说。”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的摩挲着,“没有谁辜负谁,我只能怪时运不济吧,如果我能先遇到你,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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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其实关于向总这个人物的设定,最后也不是个坏人,阿门,希望最后没有被大家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