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安然从前的身体原本很好,可是自从查出了小室间隔缺损之后,常常会在玩耍的时候出现心悸憋闷,呼吸困难的情况,幼儿园的老师也很怕孩子会出什么事,和郁欢交流过几次之后,郁欢还是给安然请了长假,先在家里休养,等着手术。

沈世平很想念安然,他知道郁欢和沈亦晨现在的情况,只好亲自打电话跟郁欢说想要见见孩子。

有了长辈的介入,郁欢也履行承诺,答应让沈亦晨来接孩子媲。

那天一早,沈亦晨就去了郁欢家,为了和孩子显得亲近些,他还特地穿了一套休闲装,看上去比平时温柔和煦了许多。

大约是因为照顾孩子休息不好,小半个月不见,郁欢的脸色憔悴了很多,她一开门,沈亦晨第一眼就被她眼下的青影吓到了丫。

“你是不是累到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看着她这样,心疼又焦急,满眼都是担忧,可是郁欢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摇头说没什么。

“最近忙一个稿子,家里很乱,都没怎么收拾,我就不请你进来坐了。”郁欢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说的话却疏离而客气。她蹲下身对安然安顿了几句,见了沈世平不要带姓称呼他,直接喊“爷爷”就好。

安然笑着答应她,郁欢又站起身对沈亦晨交代了几句,“孩子最近有些容易发病,你一定要在他身边看紧些,否则很容易出事。”

沈亦晨连连应着,想要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他知道她现在和向锦笙很近,自然是有人关心她的,他的关心现在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困扰和多余。

有了孩子的家里总是充满了欢笑,沈世平让李姨准备了很多好吃的,郁欢交待孩子见了沈世平要叫“爷爷”,安然也很乖,不带姓氏,一口一个甜甜的“爷爷”,叫得沈世平心花怒放,苍老的脸上满是盛不下的笑容。

原本寂静的沈园,总算也有了些生机。

沈亦晨看着安然在沈园里跑上跑下,心里却愈发的酸楚,他们原本也能过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可是过去的伤痛却把所有的幸福的掩埋了。

郁欢担心孩子,不许安然在沈园过夜,吃过晚饭后,沈亦晨只好把孩子送回去。

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孩子出事,可是临回家的时候,沈亦晨还是没有照看好安然。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沈亦晨后来再想起来,心里了除了心悸就是歉疚。

近几年城市扩建,沈园周边也建了几栋高级公寓和别墅,晚间时常有老人出来散步吹风。

那天晚上他要送安然回家时,孩子站在沈园外面等着他从车库取车出来,一位老大爷拉着一条狼狗出来遛弯,安然有过敏性哮喘,从小郁欢就不让他接触猫猫狗狗的宠物,对于大型犬孩子也很怕,安然看见那么大的狼狗下意识的想躲,那狗却像疯了似的朝安然狂吠。

狗越叫,孩子就越怕,看它张开的大嘴和不停向前扑腾的身子,安然吓得脸都白了,反应过来就跑。

他这一跑,狗就急了,挣扎着要追,老头死活拉扯着绳子都拉不住,最后狗还是挣脱了链锁朝着安然扑了过去。

沈亦晨开车出来,却没在门口看到孩子,他刚下车去找,就听不远处有孩子惊恐的大哭声和大狗的狂吠声,急忙就朝着那边跑。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狼狗已经挣脱了主人的控制,朝着安然扑过去了。

沈亦晨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反应的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喊了一句“安然,小心后面”,就不顾一切的飞奔过去,紧紧地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狼狗最终没有咬到安然,老头在最后一刻扯住了绳子,只是安然吓得晕过去了。

沈亦晨再一次让安然进了医院。

郁欢赶来的时候,沈亦晨颓然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周围是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她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亦晨怔了一下,没有开口。

郁欢看他没有反应的样子,心里顿时又急又气,提高声音叫喊道:“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安然为什么又进医院了?”

沈亦晨咬了咬牙,深深地呼了口气,才缓缓的道:“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孩子,你有什么要骂的,只管骂就好……”

“你别说那些没用的。”郁欢皱着眉打断他,“我不想骂你,只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然等我拿车的时候,有个狼狗追他,虽然没咬到孩子,可……还是让安然发病了。”沈亦晨垂着头,声音里满是愧疚和不安,他说完,沉吟了片刻,又抬起头,和郁欢抱歉的说:“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孩子,我……”

“沈亦晨。”郁欢的声音又冷了一分,里面充满了冷硬和决然,“你是不是不会照顾孩子?如果这样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让你见安然了。”

“欢欢……”沈亦晨急切的站起来,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想要解释,郁欢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扬起眉眼抗拒道:“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你每一次见孩子都是要以让他进医院为前提,我想你还是不要再见他的好。”

“我……”他还想说什么,医生却已经皱着眉出来了。

“孩子已经脱离危险了,上次和你们说的要尽快决定要不要手术,你们还没商量好吗?”

“已经商量好了,马上就会准备手术了。”

“那就好,做父母的要多注意一点。”医生对着郁欢上下打量了一下,眼里有了一丝不屑,低声道:“现在这些年轻父母的责任心就是差。”

他的一句话让郁欢白了脸,医生转身走了,沈亦晨看着郁欢苍白的脸色,走到她身边抱歉的说:“欢欢,对不起,安然的手术我一定会尽快安排,你不要担心……”

“不必了!”郁欢回头回绝他,她的眼底有些氤氲,哽咽着道:“我不管你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帮助,但只要是出自你手的,我就不会接受,沈亦晨,我告诉过你,我只希望你安安分分的,什么都不要再做了,好不好?”

“那以后……我还能见孩子吗?”

“你觉得呢?”郁欢红着眼睛反问他,“你每一次都答应的很好,会好好照顾孩子,不会出事,可每一次我都在医院见到了孩子,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

郁欢吸了吸鼻子,别过头有些怅然的小声道:“或许,我从来都不该相信你。”

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嘴角慢慢勾出一个苦涩的笑,轻声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一定会做到的。”

他现在在她心里的可信度已经快成了负数,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挽回,或许他真的就不该再挽回了……

检查出来后,郁欢总算舒了口气,好在安然只是受了惊吓,倒是并没有引起心脏病。

可是这样的情况却让郁欢每天活在忐忑和惶恐之中,她不许孩子再打游戏,而且必须每晚都和她一起睡,那段时间她工作也没什么心思。

郁欢抗拒的话还言犹在耳,可是沈亦晨太过担心她,也太担心孩子。他时常一个人在她住的楼下坐一坐,或者去迎安墓园看看郁正国,他也曾在caroline的外面等过她,却经常能看到她笑着和向锦笙并肩出来。

她现在应该是轻松地,也应该是幸福的吧。

陆子琛正在极力的追回陶一璇,沈亦晨很清楚,郁欢周围最有机会,也对她最存在心思的,就是向锦笙。

他知道安然对向锦笙也很有好感,如果郁欢最终的选择会是这个男人,他倒也没什么能说的。

尽管郁欢什么都没有和沈亦晨说过,可是他却什么都知道,安然每一次胸闷,他们每一次去医院检查,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每天都担心的夜不能寐,可是他不想再给她制造困扰,唯有站在远处心疼而焦急的看着。

安然的病让郁欢担心的常常睡不好觉,因此脸色也不好,他站在远处,看着她憔悴的神色,心里也很急,向锦笙那个混蛋答应为孩子准备手术,可是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给郁欢打过电话,想起那通电话,他至今为止心里都会隐隐作痛。

他一直记得他们在电话里有多么的尴尬,除了他主动的提问,她在那边一直是很平淡的嗯嗯啊啊的应着。他想关切两句,她会回谢谢,他想帮她为孩子准备手术,她会说她已经告诉过他不必了,他想解释,可是她却说她很忙。

郁欢极力想和他划清界限,对他的帮助和关心一概拒绝。简短的电话,他在这边情情切切,她在那边冷漠平淡。

倒是真应了那句话,旧情人给的问候,比陌生人还尴尬。

她的一句谢谢,逼退了他所有的关心。

安然心脏上的问题,既然查出来了,那就是分秒都拖不得的。

向锦笙想让郁欢尽快接受她,而他也很清楚,这个契机就在安然身上,他必须要尽快为孩子安排好手术,郁欢才有心思去考虑她自己的事。

向锦笙所说的那位老教授,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老人上了年纪,根本不可能再执刀。向锦笙急于求成,带着人去了老教授家,开出了许多条件,可是老教授最终却冷冷的拒绝了他。

沈亦晨四处找人,最后亲自去拜访了那位老教授,几次登门恳请,老教授才终于同意帮他联系自己的一位还在执刀的旧同事。

他很感激老人,许了很多承诺,可是老人却只是说他的诚挚和他单纯的父爱打动了。

主刀医生找好了,沈亦晨想要给郁欢打电话,想到她上次的冷漠和抗拒,他却又不由得退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懦夫,他怕看到她无情淡漠的眼,也怕听到她决然的话。

他怕郁欢不接受自己的帮助,只好亲自去找那位老教授的同事吴奇,但吴奇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人上了年纪,性格都比较怪异,沈亦晨和他进行过几次交谈,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老教授那边断了路子,郁欢和向锦笙也打听到了吴奇,郁欢也亲自去吴奇家拜访过他,可是同样请不动他,无法让他出山。

郁欢很急,锦芯劝她不如去美国给安然做手术,可是陆子琛却告诉她,出国未必就好,吴奇是s市现在能执刀的最好的心脏科医生,能请到他最好还是让国内的专家来做。

那天沈亦晨刚从吴奇的办公室里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向锦笙。

他这才明白了,向锦笙一定也知道老教授没办法做手术,所以来游说吴奇了。

两个男人相逢在医院的走廊上,向锦笙的脸上带着些得意,沈亦晨却只是别开眼,并不想和他有什么纠缠。

似乎自从他们离婚,他就变得越来越内敛,曾经的那份张扬和桀骜,渐渐地已经被郁欢的柔情和温和磨平了,他发现他的性格和她越来越像,淡然,沉着,内敛,低调,她教会了他很多,也教会了他怎么去爱一个人,可是她却离开了。

沈亦晨模模糊糊的想起一句话,最初教会你如何去爱的人,总是最后会离开你的人。

两个人只是这样相对着走过来,周围的气氛已经冷却了几分,沈亦晨抿着薄唇,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完全没有把向锦笙放在眼里,就在两人相互交错要擦肩而过时,向锦笙却忽然在他身边低声道:“原来你也在找吴医生,真是巧,只是你再努力也是白费,想必vera是不会接受的

。”

沈亦晨的脚步一顿,停下步子,回头却对上了他挑衅而骄傲的神色。

“所以呢?”他看着向锦笙的脸,淡淡的问。

“没什么,我也只是说说。”向锦笙耸耸肩,脸上是一派云淡风轻,眼里却是惋惜的嘲弄,“我也只是替你可惜,你这么下辛苦,却是在做无用功。”

沈亦晨冷冷的干笑两声,不屑的看向他,“你用不着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不是也没请到吴奇?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你!”向锦笙往前越了一步,紧绷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想了想,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哼,吴奇不接这场手术没关系,我可以带安然去美国。”

向锦笙说完,转身准备离去,沈亦晨却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他的声音很淡,脸上是一片沉色,轻轻地咬着唇,紧握着拳背对着向锦笙。

向锦笙转过身,不明就里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之后,沈亦晨才缓缓地转过身,眼里带着痛色和失落,垂着眼睑静静地站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向锦笙双手插兜,等着沈亦晨开口。

沈亦晨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沉声说道:“我可以去吴奇说,让他给安然准备手术。”他停了片刻,又接着道,“以你的名义。”

向锦笙一愣,抬起眼看向他,眼里有警惕也有不解。

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沈亦晨自嘲的轻笑两声,主动解释道:“你不用怀疑,我说的都是真的。安然总是要做手术的,可是她又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她的性子我很清楚,即便她现在接受了,日后这件事也会成为她心上一道过不去的坎。”

他那句“她的性子我很清楚”,让向锦笙瞬间冷了脸,心里翻涌上了一丝嫉恨,即便是这样一句不经意的话,却也在提醒他,他们过去是多么的深刻,他们两个人是多么的熟悉。

向锦笙皱着眉打量了他一下,“所以……”

沈亦晨抬起眼,眼里有了些坚定,“所以你和他说,吴奇是你请的,这样一来,她就不会有什么顾虑,也不会有芥蒂了。”

他的话让向锦笙有些惊讶,手指在自己的袖口上反复抚弄着,抹平了褶皱后,才有抬眼看向他,带着嘲弄的揶揄他,“你倒是伟大得很,肯把这功劳让给我,怎么,知道自己没机会了,想通了?想放弃了?”

如果不是向锦笙这句话,他或许真的就萌生了退意,可是向锦笙的挑衅却挑起了他男人的战斗欲,他可以看她幸福,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彻底放手,再也不去追求她。

只不过两人现在都需要冷静,他把这个机会让给向锦笙,只是为了解决安然手术的问题。

和退却无关,和怯懦也无关。

“放弃?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沈亦晨冷笑,眼里掠过一丝不屑,原本的强势和强硬又回归到了脸上,话说的倨傲而霸道,“向锦笙,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郁欢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的女人,我现在只不过是给她空间而已,你也不要以为你有多少胜算,我们虽然离婚了,但她的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

他说完,向前垮了一步,站在向锦笙面前,慢条斯理的替他整了整他的领带,嘲讽而轻蔑地说:“我劝你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这个机会我现在让给你,日后我自然会夺回她的心。”

沈亦晨轻轻一笑,眼里盈满了王者的狂傲,贴近他耳边低声道:“换句话说,这个机会,当是我施舍你的。”

“你!”向锦笙气结,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这个该死的男人,竟敢以这样的方式羞辱讽刺他。

沈亦晨向后退了一步,扬起眉看着他,话说的轻巧而淡然,“这个机会,要不要,随你便。”

他的话说完了,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脸色铁青的向锦笙,等着他回答,只是好一阵,他都没什么反应,沈亦晨的耐心消耗殆尽,耸了耸肩准备离开。

“等等。”向锦笙终于开口叫住他,沈亦晨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屑,他就知道,向锦笙不会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最重要的是能留住郁欢心,沈亦晨不可一世的样子虽然让他很反感,但这确实不失为一次抢夺她心的好机会。

向锦笙轻轻呼了口气,抬眼看向他,“你既然给了我这么大的好处,不会那么伟大的什么要求都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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