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珩大口喘了一口气,洁白的额头上也是渗出汗珠,他冷冷地捡起地上的剑,指着太医的脖子:“你就留在这里,给兰陵王爷随时换药治伤,直到他醒过来。”

太医看着孝珩那副样子,只有点头的份儿。

“延宗,你不是想给你三哥报仇吗?走,我们一起去皇宫。”孝琬在那里躺着,一时间,连同之前孝瑜的仇恨一股脑涌上来,就连孝珩也不能像往日那里冷静了。

“二哥!”子萱喊住他,“你们这一去,让我们怎么办?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的,长恭醒过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难道你就要让我们家剩下一门寡妇不成!”她的嗓音都有一些破音了,延宗听了,也止住脚步,转而又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孝珩这才扔下剑,良久,哽咽道:“子萱,你好好照顾长恭。延宗,准备孝琬的后事吧......”那么不甘,那么无奈......

邺城皇宫的北宫里面,高湛脚底下一批七歪八倒的酒瓶子,和士开听说了孝琬的事情,心里虽然高兴,可是也不敢轻易露面,现在他们兄弟都在悲伤的头上,没有意识到孝琬事情的原委,他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去招惹他们。

高纬跪在高湛身边:“父皇,河间王意图造反,杀了他也是应该,你不用在这里伤心。”

高湛笑笑,凤眼里有一些朦胧:“伤心?”他冷冷地笑笑,“我有什么好伤心?阿纬,他也不过是我的一个侄子而已,就是无端杀了他,我也不会伤心。”说着,端起一杯酒又喝了下去。

高纬皱眉:“那父皇就不要喝了,父皇的身体又不好......”

他确实不是伤心,只是知道终于有些人,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再也不肯见他罢了,偏偏,这个人,他又是在乎地紧。

“父皇,你手底下不是有人专门监察百官吗?高孝琬这么大动静,怎么以前就没有早一些发现?我听说,还是父王派人去搜佛牙的时候意外找出兵器的。”高纬问道,以前看父王处置过的‘乱臣贼子’不少,按照查出来的结果,这高孝琬意图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父皇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呢?

高湛本来喝的晕晕乎乎,听高纬这么一说,猛然醒了过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开始仔细考虑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一个人的身影,粉袍摇曳,功夫了得,眉眼之间总是带着一股妖娆的风情——高恪!

从之前交给高恪监察孝琬开始,一直到因为那封密信杀了新接手这件任务的人,再到那张少了人名的字条,一下子都连了起来,好啊,高恪,你拿朕当什么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人取了笔墨过来,写了一封给怀戎王的信,派人连夜送往怀州。

河间王府上,一片缟素,关于河间王的事情一下子从邺城传开,一时间,也是众说纷纭。

长恭的伤势因为拖得久,伤口又染上了一些脏东西,整个夜里都在发烧,太医开了药也不见好,孝珩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太医,太医便也是不敢合眼:“王爷,王妃,这是正常,兰陵王爷急火攻心,伤势又没有及时发现,没有大碍的,最晚到明晚,烧就会退下去。”

子萱觉得格外乏力,她抬眼看了看孝珩:“二哥,你先去看看三嫂他们,长恭这里,我自己就行了。”

孝珩的眼光这才从太医身上离开,看着子萱,点点头:“你也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就往大堂找我,我和延宗就在那里。”

子萱点头,看着孝珩出去,又瞧了瞧跪在地上一直不停擦汗的太医:“你也下去吧,王爷有什么事,我会叫你。”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可是......可是......”那太医那里还敢下去,这广宁王爷恨不得一天剑都搭在他的脖子上,这会儿要因为贪图一时的休息而惹怒了王爷,那这条小命岂不是丢地不值?

“二哥问起,就说我让你回去的,他不会为难你。”子萱闭上眼睛,看上去真的有一些伤神。

太医这才诺诺地退下去,又把药箱推过来打开给子萱看:“王妃,王爷正在发烧,你要时时给他勤换着冰袋。”说着指了指药箱里的白布包起来的袋子。

子萱点头:“我知道了。”。

屋里终于空空荡荡,只剩下子萱和长恭两个人。

子萱洗了把脸,过来把长恭扶起来,他身子太重,好几次差点把她压下去。又小心翼翼地给他脱下外面的衣服,只留了一件中衣,现在就是那件中衣上面也是血迹斑斑,没有办法,怕扯动他的伤口,如今只能让他先穿着那件中衣。

这一番折腾,子萱已经是气喘吁吁,扯过**的锦被给他搭上,又按照太医的吩咐把一个冰袋取出来扔在盆里,拿了毛巾湿透给他放在额头上。

她的手轻轻滑过他的面庞,此时他一张俊俏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嘴唇也微微发干,让子萱看了不由心疼。

“父王......父王......”他在梦里喃喃自语,眉心压得低低的,好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子萱握住他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长恭很少提起他的父王,其实他也是这样手足无措,他也是这样慌乱,那个年纪,他们本来是相依为命,但是长恭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提及过自己的伤痛,她忽略了,长恭本来也是伤痕累累,却从来不让她看见。

“子萱......子萱......”她手里握着的手突然有了力道,紧紧地攥住她的手,“子萱你不要哭了,我会陪着你......”

终于忍不住,那丝在心底的伤痛一下子蔓延开来,就是在梦里,你也是这样记挂我,长恭......

她俯身,就像是长恭往常睡觉前那样,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子萱......子萱......”他渐渐安静下来,手心依然是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