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日的阴雨笼罩着邺城,雨中的牡丹娇艳欲滴,丝毫未被这雨淋到,雨中淡淡的花香浸人心脾。

齐王府的凉亭内高澄一边饮酒一边听着小曲,看着雨帘中的花,凤眼微眯,如墨的长发在风中微微扬起,吹洒在清瘦的脸庞上,吹不散满心的愁绪。

他这几日总梦见谨兰,梦中的人儿眼神那么复杂,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心痛,兰儿到底怎么样了?

“大人,来,再喝一杯。”元玉仪为高澄满上一杯酒,高澄敷衍的笑笑,例行公事的吻了一下身边的美人,又陷入沉思。

“都给我下去!”元仲华朝这边一路风风火火的走来,小丫头们从未见主人这番光火,撑着伞在后面紧紧跟着可还是跟不上。

高澄也吓了一跳,随后促狭一笑,轻挑了俊眉,对付女人他最有一套了,不过仲华一向不会争风吃醋,今天这是怎么了?摆摆手退下了元玉仪和周围的女婢,毕竟“老大”发火了,也都识趣。

“仲华这是怎么了?”高澄一边说一边擦擦元仲华额头上的雨滴,若是不了解高澄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认为这是个大情圣。

看他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元仲华更上火了,可她败就败在大家出身,若换了陈氏大骂大闹一番也就解气了,不会像现在一样气的说不出话来,泪如决堤般涌出,越哭越伤心。

“哎,哎,有话好好说,别哭嘛。”都成婚十六年了,仲华还没这样过,高澄觉得闹得差不多了,忙揽过元仲华低声下气的哄着。

元仲华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看着高澄:“大人,真的……要做皇帝吗?”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说一头是自己的亲哥哥,一头是自己心爱的丈夫,谁也舍不得,可若是高澄真有做天下的本事,只要两人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她真的不在乎,可如今,恐怕不可能了。

高澄没想到元仲华因为这事儿来找自己,收了笑脸,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不再言语。

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元仲华从后面紧紧抱住他,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子惠(高澄的字),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好好活着……知道吗?”

高澄转过身心里一阵难受,如今真正爱自己的只有眼前的人儿,他把元仲华紧紧搂在怀里,冷雨中隐隐有种悲戚的感觉:“仲华,如果我真的有事,你要撑起这个家,照顾好孩子们知道吗?”说着,不觉鼻子一酸,看看满眼是泪的元仲华,强挤出一个笑:“逗你玩了,我可舍不得我那些美人。”

元仲华打他一下,又紧紧搂住他,怎么回事,从未像现在这样贪恋过高澄。

高澄揉揉元仲华的头发:“好啦,没事啦。”眼睛微眯了一下,现在满邺城都在传那首童谣“百尺高竿摧折,水底燃灯灯灭。”明摆着咒自己死嘛,仲华一定是听了这些才来找自己的,哼,若找出造谣的人决不轻饶,随即凤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儿。

娄昭君这几日眼睛也跳的厉害,几次提醒儿子高澄最近行事要小心,可每次高澄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拿他没办法。想想高欢在时还对皇帝毕恭毕敬,高澄倒好,整日跟对儿子似的对皇上,就算皇上咽得下这口气,满朝武呢?前一阵子,高澄又因为与皇帝之间争执还烹了一个大臣,确实太张扬了些。背后的敌人,防不胜防,娄氏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祖母在愁些什么?”不知何时,长恭已站在娄氏身旁。

娄氏睁开眼微微一笑,这个孙儿倒是讨人喜欢:“长恭,过来跟祖母说说最近都学了些什么。”娄氏拉过他。

长恭帮娄氏揉揉肩:“跟着师傅学剑法,一会儿我练给祖母看,祖母就不用不开心了。”

娄氏不禁一笑,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小就会哄人,想想高澄小的时候也是惹人疼爱,转眼间,孙儿都这么大了:“好,长恭长大了,比你爹可强多了。”娄氏夸道。

“娘,若没有我这个爹。您哪能有长恭这样的孙儿啊。”高澄一进门就开始抱怨,“是不是啊,长恭?”

长恭满脸黑线,想到昨晚父王喝醉了给自己大讲什么“男人不花心,女人不忠心”的道理就反感,这会儿自己的优秀因子却成了继承他老人家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驳他面子,只能尴尬的笑笑。

“来,娘,儿子也孝顺您啊。”说着站到娄氏另一边献殷勤的帮她揉肩,娄氏被他逗笑了,若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别看高澄在外面威风八面,其实骨子里也挺孩子气的,这会儿正得意的看着长恭,一副“你是打不败你老爹”的表情,长恭都懒得看他。

高澄觉得一阵轻松,这样才是一家人,没有压力,没有功利。有时想想做一个普通人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在一起都成为一种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