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子萱,你难道不肯相信我?”他伏在子萱耳畔,柔声道。

“不是我不肯相信你,长恭,我知道那晚你喝醉了......所以......有些事情也是难免。”她小声说着,声音却是十分地委屈。

“我确实是从书房喝醉了,是素画把我带到她房间去的,可是当晚我想你想的要紧......”

“别说了。”子萱打断他,根本不想再听下去,我的高长恭,确实容不得别人抢他一丝一毫的好。

“怎么那么耐不下性子来。”长恭又亲了她的脸颊一下,“恰巧从书房的书里面看到你以前写给我的诗,就放在怀里了,当时你看到我从素画的房间里出来,我自己也确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你走了之后,才发现这纸片还在原来的位置,这才知道早上是素画在骗我。”说着便从怀里取出那张纸片,墨迹依旧,幸好,斯人也是依旧。

子萱接过来,眼睛又开始犯酸:“从哪里找到的......我记得当时......是被我扔了的。”她拿着那方墨迹,视若珍宝,“竟然还可以找到......”

长恭看着她,微微弯下身子,一双水眸微微泛着红:“只要你还没有扔了我,这些东西自然也不会丢。”

她委屈,不是自己委屈,而是替长恭委屈,紧紧攀住他的颈:“长恭......”一时间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是从何说起。

“对了。”她抬起头,似乎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事情:“这么说,是素画,素画为什么......”她有些不相信,难道所有的人真的是这样,一旦有了攀附权贵的机会,便不会考虑其他的事情?

“素画她有了身孕。”长恭平静地说道。

“什......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你们什么都没......?”子萱觉得头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而后把事情串起来想了想,终于有了些头绪,难怪,那天早上回来就觉得是哪里不对劲,经长恭这么一说,总算是想起来,就是素画跪下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样子,哪有认错下跪还那么迟疑的?那她的孩子......她一直呆在皇宫里,哪里来的孩子?

“长恭,难道说......说......这个孩子是......九叔的?”他心里又暗自说道,不会不会,这是有多荒谬。

没想到,那边长恭点了点头......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子萱刚才长恭这一番话都是编出来为了让她心安的估计她也不会怎么怀疑,这种事情,怎么就让他们摊上:“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随它去呗。”长恭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子萱可不干:“怎么能随它去?!”就是你不在乎这顶绿帽子,我还爱面子呢!

“子萱,不然现在怎么办?把她送回去,告诉九叔素画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九叔怎么想,就算是他知道那孩子是他的,估计碍于面子,素画他们也是活不成了。”长恭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那孩子不是我的,我也从未说过纳她做妾之类的话,就当是收留了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而已,没有什么难看的。”

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素画送回皇宫,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从兰陵王府送回皇宫的女人,一回去就有了身孕,别人会怎么说?再说真的这样,或许还会给兰陵王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子萱点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这个说法。

“子萱,怪胎临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些话。”依旧是柔和的笑意。

“什么话?”子萱立马十二分的警惕,比起素画,这个怪胎似乎更是可怕。

“他说我应该让你心安的,可是,怎么样才算是让你心安呢?”他抬手,理了理她耳际的头发,“顺着你的意思?不去招惹九叔一丝一毫,什么都警惕的要紧,只是安安稳稳的活着,你就真的可以心安?”笑着摇摇头,“你说过的,把我交给谁,你都不会放心。”

“长恭......”子萱看着他,这些天她心里也是矛盾地很。

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子萱,我们以后不要想那么多,你看,我们也有了一个家,也有了女儿,只有同你在一起便是安稳的,倘若我们不能好好相守,就算是兀自长命百岁,又有些什么意义,从现在开始,别再把我推开。”语气里竟带了几分恳求的味道。

倘若我们不能好好相守,兀自长命百岁,又有些什么意义?

她笑着点头,已经微微有些哽咽,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小安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父王身后,拉着长恭的衣角:“父王,饿。”

长恭抱起她来:“走,带你吃饭去。”

月色正浓,素画站在连廊上,雕龙玉柱正好挡住她的身影,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她的嘴角微微浮起一么淡淡的笑容,有几分欣慰,还有几分苦涩。“谢谢......”她喃喃自语道。

仁威因为吃坏了肚子,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有来找延宗了。一想起仁威,他的心里有一些矛盾。刚开始,他确实想到了仁威留在身边,一旦有什么事情,好歹留着一手,再就是,因为大哥的事,他也痛恨九叔,想让他也尝尝失去至亲或是被至亲所伤是什么滋味。但是这段日子同仁威相处下来,他发现仁威同他父皇,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几乎已经打消了利用仁威的念头。

这家伙不来,反倒一下子清净了不少,他只好自己呆在府上,看着那些鬼画符一般的书卷打瞌睡。

“你听说了没有,宣皇后的肚子都那么大了。”不远处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是安德王府里的小丫头,延宗本来都要昏昏欲睡了,一听这句话一下子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来藏在那片小竹丛的后面听着。

“嘘!你可别瞎说,这种事情连皇上都是避讳着,一旦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另一个小丫头提醒道。

“有什么不能说,现在整个邺城都传开了,还说宣帝的二儿子好几次去宫里看望他母亲都被挡了回来,这才把这件事情坐实了。”

“啪”就是一巴掌打在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德王妃已经站在他们面前:“这种宫闱里的事情也是你们能嚼舌头的!”就是知道延宗性情不好,才一直左右瞒着这件事,再三说过在安德王府谁也不准提起,可偏偏就有那么几个不要命的。

两个小丫头赶忙跪下:“王妃,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他们原来的时候害怕王爷,现在更是害怕王妃,王妃的脾气比王爷好不到哪里去,做起事情来也是雷厉风行,听说就是以前大殿下的娘亲她都敢打,再说王爷对王妃更是百依百顺,这就使得他们更是不敢招惹了李氏。

“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延宗已经站在了李氏身后,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愠怒,看上去像是要吃人一般。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吓得发抖,连头也不敢抬,王妃不能得罪,王爷也是不能招惹啊,都怪自己嘴贱,现在可如何是好?

“你们没听见我刚才问的话吗?!”延宗抽出身上的刀来,就把身旁的竹子砍断了七八棵。

小婢女一见这架势,一下子就吓懵了:“我们也是从外面听来的......”

“是我不让他们多嘴的。”李氏站过来,小婢女心里真是给王妃磕头谢恩的心都有了,别看王妃平时脾气不怎么招人待见,关键时候还是会照应着她们的,不说别的,就光是今天这事情,王妃若不这样,依照王爷的脾气,这一刀可能早就砍下去了。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延宗望着她,脸上的怒气还没有退去。

“你们先退下去。”李氏回头说了一句,脸上依旧是厌恶的表情,两个小婢女连忙相互相互搀扶着爬起来,匆匆走了。“知道了又怎么样?那是他们那一辈人的事情,管我们什么事?”

“管我们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是我二叔一手拉扯大的,如今我的二婶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我就这么看着?!”他大吼道,“我二叔尸骨未寒,你让我怎么不管!”

话音一落,李氏接着就是一巴掌打在延宗脸上:“高延宗,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二叔把你拉扯大,你一样可以过上好日子,甚至是更好的日子,你别忘了,你自己还有个父王的。”她戳着他的胸口说道,“尸骨未寒的不是你二叔,他早就死了,他死以后大齐的皇帝都不知道轮了几轮了!尸骨未寒的是你的大哥!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少干些傻事!”

这一番话把延宗说得愣在那里,良久,竟微微啜泣起来,哭得像个孩子:“我知道......我明明知道的,多少人都已经跟我说过父王和二叔的事情,可是我还是不能忘了,就算是二叔当年真的因为皇位的事情杀了父王,他也是可以不用对我好的,你不知道,他当年真的不是做戏的,我知道,他真的是很疼爱我的,都要超过了自己的儿子......”

李氏走过去,抱住他,眼睛有些湿润:“延宗,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又何尝不是?”她吸了一下鼻子,“你就只知道她是你的二婶,不能让你死去的二叔蒙羞,你有没有想过,那也是我的亲姑姑,小时候常常带着我玩的亲姑姑啊,我比你的心里,更难受......”

延宗刚才在起头上,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是啊,那是她的亲姑姑,她的心里又怎么会不难受?于是强忍着心里的怒气,抱住李氏:“爱妃,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

李氏强忍住眼泪:“可是,延宗,就是我们心里再怎么不好受,你都不要忘了,那是皇上,比你二叔更冷情的皇上,都不要忘了大哥的前车之鉴,不管是为了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对,就是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