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王爷,小的不敢骗王爷啊!皇上让河南王爷用突厥送的大酒杯喝了三十七杯,这才......”那人说着就吓得哭了起来。

“高湛!你这个混蛋,我今天新帐旧账一并给你算了!”从谋权篡位到弑兄之仇,往日所有的怨怒一下子涌了上来,哪里还管你是不是皇上,今天是不是太子的吉日?

提了刀就要转身。“高延宗!”屋门口子萱冲他喊了一声。

延宗停了一下脚步,咬咬牙,继续往外走。

子萱三步并两步上来就往延宗脸上结结实实扇了一巴掌,把站在一旁的李氏都给吓了一跳:“大哥现在已经这样了,大嫂还有身孕,也晕了过去,你这个样子就往皇宫跑,一会儿再让人抬回来,明天我见了你的哥哥们,你让我怎么跟他们说!”她眼睛亦是红红的,一张清秀的面庞上写满了愠怒和悲愤:“你以为,就你自己想要杀了他吗?”咬着牙,字字都是仇恨。

两个人就这样红着眼对视着,旁边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拉扯。延宗一个没留神,手上的刀让子萱夺了过去:“你去了有什么用?!还不是让我们来收尸!你不是想杀他吗,姐姐替你去,等你四哥回来你就慢慢跟他交代吧!”

延宗一下子被吓住了,赶紧扯住子萱的袖子:“子萱姐姐,你不能去!”吞了口口水,“我等,我等着哥哥回来......”他用袖子胡乱抹了一下眼睛,“我们先去......先去看看大嫂......毕竟她有了......有了大哥的骨肉......

正雪醒过来的时候,子萱陪在她的身边。本来以为做了一场噩梦,可是看到子萱的样子,心下明白过来,又是悲戚。

“大嫂,你现在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照顾好你跟大哥的骨肉,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正雪一边点头,一边啜泣:“就是今天早上,我还嘱咐他不要喝多了酒,早些回来,怎么就......怎么就......”

子萱抱着她:“不要想这些了,不要想了。”

......

长恭他们回来的路上就接到了延宗的信,孝珩看了,拿着纸张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一时间慌了神,喘息也变得沉重,再也没有办法若无其事。

离回到邺城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大哥,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们?

孝琬看完信的时候,二话不说就要带着兵马回晋阳,孝珩死死拉住他,这时候造反,不就等于给皇上落下口实,自取灭亡吗?

“长恭,长恭!你快过来拽住他!”孝珩一边拉着孝琬,一边叫长恭。

长恭站在那里,只觉得脑袋嗡嗡地想,他不想去拉住三哥,为什么要拉住他呢,大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他的弟弟们不该为他报仇吗?一双白皙的手紧紧握着,直到掌心渗出了鲜红,他才感觉到隐隐有些疼痛。

“孝琬,我也想给大哥报仇!可是,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这样回了晋阳,最先倒霉的是谁!正礼,延宗,子萱,他们都在邺城啊!”孝珩拽着孝琬喊到。

微微一顿,突然的冷静同刚才的暴怒掺和到一起,冲的脑袋一阵疼痛,孝琬心里疼的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早就说过,九叔是个冷情的人,大哥跟他根本不是一路人!昔日里,他同六叔密谋篡位,延宗早就知道这事,要不是大哥一直帮他压着,他们早就死在二叔手底下了!再说当年他即位的时候,怕六叔有诈,是谁不顾生死地去晋阳给他探个究竟?!兔死狗烹的闹剧从来就没有变过,大哥常常提醒我们生在皇室,不要将情义看得重,到头来,竟自己栽倒这个坑里!”

孝珩蹲下身去,窗外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那一张线条分明的脸庞上此时冷冷清清,看不出丝毫的温度。“孝琬,大哥走了,以后凡事就是二哥做主,大哥在的时候,将我们护地好好的,我们不曾受过一点伤害,如今大哥走了,我亦是不能让你们出一点差错。大哥的事,我会一直一直记在心里,你们要相信二哥,相信二哥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没有说下去,但是他们心里明了,总有一天,我会做了今天做不成的事。

河南王府的一片缟素点缀着这座气派的宅子,让人不自觉就有一种悲戚。

子萱看着长恭他们回来,不由更加觉得心寒,他们从外面出生入死,回来得到的竟是自己亲哥哥的尸体,这是件多么凉薄的事。“长恭,对不起......”她话音哽咽,当日如果自己去了太子的婚宴,这种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细白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面庞:“不是你的事。”刚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自打接到延宗的信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说一句话,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喉咙间又隐隐有了血腥味,便努力压着,不想让其他人再为了他分心:“你快去看看大嫂,多陪在她身边才是。”

子萱点头,心里还记挂着长恭身上的伤势,见他这番,便以为没有什么大碍,又回去陪着正雪。

兄弟四个人围着孝瑜的灵柩,前来吊唁的大臣们有不少,和士开没有进来,却送来了许多珍贵的宝贝,结果被孝琬全都扔了出去。

长恭从孝瑜的书房里找到了他平日里最爱摆弄的棋盘和一些书画,在灵堂前支了个大火盆,一并扔进去全都烧了。孝琬本是要阻拦,好歹是大哥留下的东西,日后做个念想也是,却被孝珩扯住了。

那熊熊的大火燃起来久久不能熄灭,孝珩的眼睛发涩,火光映着寒冷冬日里的素冷,让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都捏了一把汗。

“大哥复棋不失一道,怎么不记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大哥读书目下十行,怎么忘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呢?”孝珩站在那里,喃喃道,言语之间尽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