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的进攻没有选在邺城,亦不是晋阳。

敌军攻打洛阳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高湛正在临摹一卷佛经,墨迹徒然一顿,滴在宣纸上晕染开来,黑乎乎地成了一片。

“传口谕,这次战事所有命令听从段将军的,违命者,杀。”已然无心继续挥墨,外面白茫茫的雪越下越大......

晋阳宫里久久的沉寂,周国这次来势汹汹,贸然进军肯定是靠不住的,看阵势,大有要同齐国一决高下的势态。

“大将军,依我看,直接派大军从晋阳赶往洛阳,反正也是避不开的,倒不如好好跟他们痛痛快快地做个了结。”孝琬站起来,心里烦乱的很,现在洛阳正是水深火热,探子一条条的消息传过来,眼见洛阳就要保不住了,哪里还能有时间思考着处处照顾周全?

“大将军,周国几万的兵马往金镛城的方向去了。”又是一条战况,真的是迫在眉睫。

段韶眉头紧紧皱着,手指落在金镛城的位置:“长恭,你带五百人,来破周国的包围圈,牢牢牵制住他们,金镛城不能沦陷。”

长恭点头领命,微微收了下颌,五百人,即便是以一敌百,敌我悬殊未免也太大了。

“大将军,这样怎么行,长恭只带五百个人,对方可是周国的万人军马啊!”孝琬着急,就算是战神也不能这样用人啊,他心里明白的很,段韶这招走得忒险,搞不好就是个死攻,“要去也是我去,再怎么说我是他哥哥,大将军,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高孝琬怕日后在兄弟们之间抬不起头来。”

“长恭你突进重围进了金镛城之后,我会带着人马从周国兵马外形成一个包围圈,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来个瓮中捉鳖。”他不理会孝琬刚才的话,接着说道,“河间王,到时候周国一定会错以为中了埋伏,到他们退兵的时候,你可要带着人马给我收拾干净喽。”

听段韶这么一说,孝琬觉得这个布阵倒不是不可行,每个人的任务都不简单,只是长恭打头阵,他带的人少,要想顺利,就得快,非常地快,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河间王,长恭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只是在兄弟们之间抬不起头,我可是在整个大齐国都会抬不起头。所以”他的目光又转向长恭,“你小子可一定不要让我这个当师父的为难。”

眉宇舒展,一双桃花眼又变得温和起来:“三哥,别拿你那功夫衡量我,五百个人,在我兰陵王手里,可是绰绰有余了。”言罢,颇有挑衅意味地看了一眼孝琬。

孝琬亦是笑笑,这次难得的没有同长恭争辩:“也是,这次你可要让我看看兰陵王到底是名不虚传的才好。”

洛阳的冬天本来就是萧索,没有了那些盛开的牡丹,这座古城便如同一个素装的美人,看了多少会让人觉得冷清。如今又赶上周国的入侵,兵荒马洛,更是让人寻不到半点留恋的痕迹。

齐国火红的战袍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那样扎眼,似乎是这个国度的男儿骄傲的宣誓一般,永远不会躲避,以一种似火的热烈焚烧整个战场。

即便是只有五百人的队伍,也着实让周国的兵将们胆寒了一把,那红色就好像是一个修罗一般,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们高涨的士气和锐气渐渐蚕食抹杀。

像极了一只出弦的利剑一般,任凭周国的将士们用了怎样的力气砍杀,只要没有砍倒的就依旧保持着那种极为快的速度和力量直逼金镛城城门之下。撑不住的便不假思索地调转马头,给后面让开道路,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厮杀在周国的包围之中,最后如同一朵凋败而又鲜活的花瓣落在尘土翻扬的地上,凄美而妖冶。

盔甲里渐渐蒙上一层雾气,长恭只看到那金镛城门离自己还有多远,无暇顾及眼前一道道鲜红到底是自己砍杀的周国将士,还是倒下去的齐国士兵。

待到了城门之下,那支红流才算是停了下来,长恭回头,眼睛不觉有些发涩,五百人,冲进来之后就剩下寥寥不到二百人的样子,他们同样是年纪轻轻,同样是多少女子的梦里人啊!

仰头,向城门之上喊话。

不知道守城的将士是被周国浩浩荡荡的军队吓到了,还是因为战事着实紧急,小心谨慎过了头,即便是穿着齐国的军服,也是死活不肯开城门。

刚刚突围的时候,长恭背上挨了一刀,现在火辣辣地疼,眼看着敌军从后面就要围过来,他更是心疼损失掉的士兵,如今再拖下去,不光是死亡加重,还会耽搁了整个作战的计划。

一股气涌了上来,索性一把将头上的盔甲拿下来扔在地上,莹莹的雪光映着一张绝世的容颜,光影刹那之间,便是风华绝代。“你们给我听好了,我是齐国的兰陵王,误了军机,格杀勿论!”他朝城门之上的人喊话,根本顾不得这样做会有多危险,周国的将士听了去,到时候直接杀向他,那将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