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的丧事办得并不是多么的隆重,依照大齐现在的实力,确实办得节俭了一些。

太后娄氏的遗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甚至没有像素日里那样嘱咐皇上凡事以大局为重,只是草草说了自己死后要同神武帝高欢合葬,特别交待了把高百年和斛律凌雪的墓迁回邺城皇陵,其他的,只字未提。

高湛看着一方素帕上颤颤巍巍的字迹,心底划过一丝冰凉,当日六哥杀了高殷,一直到死,母后也是不肯原谅。他同高淯自小便得母后偏爱,只记得那日母后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念叨着:你们几个孩子,叫我如何去见你父王,如何去见你父王……

母后,你也是没有原谅我的吧……不过没有关系了,这就是我同六哥的不同……母后,或许,你真的疼爱错了我这个儿子……

整个出殡中,只有河南王高孝瑜一个人哭得泣不成声,他同高湛自小都是在晋阳由娄氏看着长大的,皇祖母对他来讲,似乎比那个父王还要亲。

至于孝珩孝琬他们,心里虽然悲戚,可是自小便与皇祖母接触不多,自然也没有像孝瑜那么大的触痛。

事后高湛劝孝瑜节哀,说人的生死自有天定,哪来那么大的悲戚。孝瑜也越发觉得高湛陌生,从小拍着胸脯一起长大的人,我同岁的九叔,曾经以为会生死相随的人真的就是这么的凉薄?他抹了抹眼睛,应了一声,忽然觉得连争辩的力气也不再有,便一个人晃晃荡荡地回了河南王府。

小安也因为这件事回到了王府,长恭抱着他的宝贝女儿左右不肯放手,看了半天总算是确认这货除了体重又重了一些,没有其他什么变化。

自打皇太后娄氏过世,孝瑜上朝的次数日益稀少,素日里他性子傲慢,便得罪了不少人,此时想要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又忌讳他同皇帝之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轻易也不敢谗言。

孝珩心里清楚大哥这样根本就是在把自己的路走绝了,自己去了河南王府好几趟,无奈孝瑜斗花斗草,过得很是悠闲,还安慰孝珩放心,说自己就是厌倦了尔虞我诈的日子罢了,九叔就是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也不会为难他的。

就连孝琬和长恭也是觉得孝珩太过小心了,抛开别的不说,九叔可是他们的亲叔叔啊。孝珩苦笑:“亲叔叔?孝琬,你们是忘了高百年的前车之鉴了吧?”

一句话问得两个人哑然,最后长恭弱弱地开口:“毕竟,情况不一样,皇叔对咱们兄弟好歹不至于此吧?”

孝琬深表同感,虽然他对高湛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总觉得高湛对他们兄弟还是可以的,尤其是不几天之前还封了正礼王的事情。

“你们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想事情?”孝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两个人一眼,“当日九叔同六叔是什么交情?况且六叔死之前还把皇上的位子交给了九叔,就是这样,废太子高百年都不能侥幸保命,大哥这样一次次逆着皇上的意愿来,你们就真的以为凭着那点交情,九叔会一直忍着他?”

一番话终于说的两个人觉得背后发凉,是啊,九叔,那可真是他们家最凉薄的男子。

“那……那我们如何?这些话,你同大哥讲了没有?”长恭结结巴巴地问道。

“讲了,就是听不进去。”孝珩叹了口气,“如今只希望大哥不再惹上什么麻烦,就是这样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好。我再花些钱,同那些会拍马屁的臣子拉近拉近关系,在皇上面前多替大哥说几句好话。”

“二哥,我还是劝你同那些人走远一些,毕竟他们就像是皇上的玩物,哪天马屁没拍好,自己玩砸了,再把你牵扯进去,咱们是有多么不划算。”孝琬皱着眉头,他在这方面同孝瑜一样,宁折不弯,就是看不起像和士开那样的人,巴不得这种人赶紧倒霉呢。

长恭却没有说话,他记得清楚,二哥说过,拉拢君子有拉拢君子的方法,对付小人有对付小人的方法,至于中间的,不让他存在便好了,那个时候觉得二哥也是个可以狠下心来的人,如今看来,二哥的狠心同九叔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孝珩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孝琬的建议,又开口道:“孝琬,你素日里也要收敛一些才是,现在毕竟也不同于父王在世的时候了,我们兄弟亦是要多加小心才是,二叔在世的时候顶多是到你的府上抢些稀罕宝贝走,如今的九叔,看着比二叔好许多,可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他们心里都明白,如今的九叔根本不会稀罕那些,比起狠来,二叔还真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