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什和郝闻在客栈里住到第五天的时候,第一波高阶修士终于款款而来,只是看服饰并不非宗派仙门,看行事作派又不像散修。其中更有一对筑基后期近圆满境界的双胞兄弟,虽然修为不算惊人,但从衣服到容貌均是一模一样的风流俊俏,反倒比身边的金丹元婴更加惹眼,引得不少路人亦驻足观看。

看着这一群修士从天上降落至客栈前门,郝闻走到轻什身边说道,“是蓬莱阁的人。”

“沈家?”轻什不由想起沈沉舟曾经说过他有一对双胞胎弟弟的事。

“蓬莱阁的阁主虽然是沈家人,但若说蓬莱阁就是沈家,恐怕已经不准确了。”郝闻道,“像刚才这一群,只有其中的元婴修士和那一对双胞胎才是正正经经的沈家人,其余的,虽然同样隶属蓬莱阁,却和沈家并无关系。”

“那位元婴修士便是沈家家主沈希同?”轻什问道。

“正是。”沈沉舟点点头。

——那这对双胞胎果然就是沈沉舟的弟弟,沈希同的亲孙了。

——进境也不比沈沉舟快几分嘛!

轻什撇撇嘴,转身走回屋内。

蓬莱阁的人刚住进客栈没多久,丹门的高阶修便士也出现在金璧城上空。接二连三出现的高阶修士立刻让整座金璧城都陷入了紧张与惶恐之中,城主陈川道君也按捺不住地从城主府里亲迎了出来。只是丹门中人似乎并不愿入住他的城主府,只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便径自落入城中,和此前到来的蓬莱阁一样住进了轻什所在的客栈。

或许是这家客栈的位置太好,此后到来的几波修士也大多选择了在这里落脚。很快,轻什他们周围的院落便都被占满,连客栈前面的一间间客房都有了修士入住。

第二天中午,继蓬莱阁、丹门、望云宗等宗派仙门一一现身之后,金璧城里终于迎来了上界中风头最劲的仙楚门一行,为首之人,正是被称作第一化神的韩朔。

和其他仙门想比,仙楚门的来人明显少了很多,一共也只有四人一兽,都是轻什认得的。四人中除韩朔外,还有恒楚真君的座下弟子阮西仙君,年轻的金丹修士夏羽川,以及第一峰灵器堂堂主关如海。至于那一兽,自然就是望朔,它现在已重新长出了鳞片和角,依旧是黑中带金,只是其中光泽更胜往昔,站在韩朔身边很是威风凛凛。

——不像是曾经元气大伤过呢!

看到韩朔面容冷峻却精气十足的模样,轻什不由生出一丝疑惑。

不过就算心有疑惑,轻什也不敢出去问个明白,连窗户都只开了一条缝隙,敛气屏息地向外张望,惹得身后坐着的的郝闻不住讥笑。

“我说心肝,你就这么怕他?”郝闻起身走到轻什身边,将窗户又推开了一些。

轻什立刻抽身后退,远离了窗户。他虽然不想被韩朔发现,却也谈不上怕的程度,问题是韩朔身边还跟着望朔呢,这家伙眼睛亮鼻子灵,很容易就能把他从人堆里给揪出来。只是这些话并无必要和郝闻去说,就算说了也只会被他当作心虚之言,惹来更多无聊调侃。

好在轻什的运气还算不错,许是这家客栈已经住满,仙楚门一行只在金璧城上空停留了一会儿,便向稍远处的一座房舍飞去,并未像望云宗和丹门那样来此落脚。

“真遗憾,炎曦仙君没和韩真君在一起呢!”看着仙楚门一行消失在视野当中,郝闻故作失望地说道。

“确实呢。”轻什随口应了一句,心里却在疑惑为什么没有在这些人中看到魏明的身影。此前见丹门虽也来了一位真君,却是只在魏明的化神大典上见过一面的尹泷泽,他以为魏明又跟韩朔混在了一起,结果眼下一见,却发现韩朔身边只有仙楚门弟子。

——这俩不会也闹掰了吧?

轻什摸了摸鼻子,一时间竟有点百感交集。

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郝闻立刻翘起嘴角,伸手扶住轻什肩膀,“心肝,我出去打探一下,你乖乖在院子里等我,切莫——嗷——”

他话没说完,轻什已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当即不客气地抓住他的中指,重重地向后掰去,顿时将郝闻痛得大叫起来。

轻什也没想真把他手指掰断,只让他吃到苦头便松了手,冷冷道,“别没事找虐。”

“心肝给的,就算是痛,我也甘之如饴。”郝闻一边揉着自己手指,一边笑眯眯地答道。

“好啊,下次我准备点七步散,让你彻底地甘之如饴。”轻什翻了个白眼。

“心肝,不要这么狠心嘛!”郝闻将头凑近了一些,明显想要再偷一个香吻,可惜轻什戒备更甚,他并未找到下嘴的机会,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先去做正事,回来再和你继续温存。”

轻什如今已被郝闻的腻歪话说麻木了,只撇了撇嘴便不再理他。

见轻什压根不接招,郝闻顿觉无趣,也不再多言,耸耸肩便自行去了。

郝闻这一去便是数个时辰,再回来时已是过了晌午。

“晚上要不要跟我去城主府?”郝闻一进门便笑眯眯地问道。

“去干嘛?”轻什反问。

“今晚金璧城城主宴客,邀请全城的高阶修士出席,我也接到了一张请帖。”郝闻翻手拿出一张包金的请柬,递到轻什面前。

轻什没有伸手去接,只斜眸扫了一眼,淡然道,“我要见的那人也会去?”

“不错。”郝闻点点头,将请柬收了回来,“炎曦来的低调,不过住的地方却与仙楚门选在了一处……咳咳,以他这几年的表现,今晚的宴会是一定不会缺席的。”

——但以韩朔的习惯,这种宴会却是未必出席。

轻什想了想,开口道,“我去,不过,不和你一起去。”

郝闻微微一怔,蹙眉道,“你自己去的话,恐怕连门都进不去吧。”

“一个金丹修士的府邸,能严密到什么程度?”轻什不屑地撇嘴。

“但你又何必冒险呢?”郝闻不赞同地说道,“我帮你将容貌改改就是了,保准谁都认不出来。”

“信不信由你,就算我把自己的脸划烂了,韩朔也照样能一眼把我给认出来。”轻什淡然道。

郝闻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异色,“他对你竟能熟悉至此?”

——他不是熟悉我,他是熟悉无忧。

轻什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光屁股在**滚了不知多少回了,自然是对身子比对脸还熟悉。”

“这样吗?”郝闻摸了摸下巴,忽地凑到轻什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其实我们也可以再熟悉一点的,你说是不是?”

“你又想找死了是不是?”轻什漠然反问。

“我不是开玩笑。”郝闻盯着轻什双眼,很是认真地说道,“若是你不愿屈居人下,我让你在上面就是。说起来,我这后|庭花还是无人开垦过的处子地,滋味定是妙不可言,保准不会让心肝你吃亏失望。”

听到郝闻如此说,轻什的厚脸皮也不禁破功,抽了抽嘴角才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对那地方恐怕是硬不起来的。”

“哦?”郝闻立刻挑眉,“难道你是被韩朔强迫才与他欢好?难道,你离开仙楚门就是因为这个?”

——我为什么要和你讨论这种事?!

轻什不由得有点恼羞成怒,眯起双眼,冷冷道,“郝仙君不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吗?”

“怎么会是闲事,你是我心仪之人,关心你是我应尽之责。”郝闻一本正经地说道。

“敬谢不敏。”轻什着实不愿再与郝闻磨叽下去,起身道,“如果郝仙君一定要这般纠缠不休,那我也只能就此别过,今后再也不要往来。”

“别别别!”郝闻赶忙将他拦住,“我再也不提此事还不成吗?”

“就怕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想的。”轻什正色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得了郝仙君的青眼,只是这份美意我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世上有的是比我更好之人,郝仙君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世上当然有比你更好之人,但你却只有一个。”郝闻自语般说道,紧接着便又呵呵一笑,“青修士也不必如此严肃,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做不成情人也可以当友人嘛!”

轻什瞥了郝闻一眼,不无嘲弄地说道,“希望郝仙君不是自欺欺人。”

“青弟还是叫我郝兄吧,仙君来仙君去的,实在太过生疏了。”郝闻马上话音一转,又提出新的要求。

轻什不置可否,却也没再强要离去,转身在椅上重新坐下,淡淡道,“既然话已说开,那不如干脆说个彻底。其实我也是不想与你断交的,只是我求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情谊,我看重的,是你能为我带来的利益——你的人脉,你的渠道,都是我欠缺并需要的。当然,我不会白白向你借力,但我能还你的,也只能是利益,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

“青弟,你可真会伤人。”郝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我倒觉得,我若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伤人。”轻什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会许诺我给不了的东西,但只要是我能给的,我也不会吝啬。”

郝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轻什,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容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说。”轻什歪过头。

“你到底因为什么要做韩朔的枕边人,又为什么离开他?”郝闻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这可不是‘一个’问题。”轻什淡淡一笑,却也没有拒答,想了想,说道,“其实,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我也只能说,这不过是时也,命也,运也,仅此而已。”

“这答案太敷衍了吧?”郝闻皱眉道。

“可却是最真实的。”轻什耸耸肩,“好吧,说直白点,就是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于是便发生了错误的事,而我又无力纠错,便只能随遇而安。至于后来,我终于找到了让一切回归正轨的机会与办法,然后,便那么做了。”

“就是说,你对他根本无情?”郝闻眼中露出一丝异彩。

“倒也不能这么说。”轻什调侃般笑道,“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他虽算不得夫妻,却也是段露水姻缘,至少,我是既不恨他也不怨他的。”

郝闻顿时又没了言语,眼神中也多了些许压抑。

轻什却已没了耐心哄劝,于是便继续道,“我说,咱们能不能别再谈这些情啊爱的?我这人天性凉薄,向来是自私惯了的,对这种天上浮云般的玩意既不相信更无兴趣,你若真的想与我相交,还是务实为好,要是打算玩什么真心换真情的把戏——抱歉,我只会怀疑你压根没有诚意。”

“……我明白了。”郝闻再次笑了起来,“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的。”

轻什面无表情地看了郝闻一眼,没有应声。

当天晚上,因轻什执意要自行前往城主府,郝闻也无法阻拦,只能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递了过去,“这里面装的是寻踪香,若是遇到危险,就将它洒在身上,我自会过去寻你。”

轻什接过瓷瓶在鼻子下面一扫,不由皱眉道,“这就是那年我去你住处,被你撒在我身上的那种吧?”

“正是。”郝闻笑着点头。

“那么,这是我第三次见到此物了。”轻什斜眸瞥向郝闻,“你撒在我身上是第二次,第一次,却是去五霞仙境的时候。”

郝闻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原来佘骥买这东西是要用在你身上。”

“果然是你卖给他的。”轻什眯起双眼。

“我怎么会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和他交易?”郝闻笑着摆手,“我只负责将货源带入仙楚门,出面交易的,当然另有其人。”

“佘骥修习邪法的事,恐怕也与你,不,与你们九流盟有关吧?”轻什继续问道。

郝闻笑了笑,摊手道,“九流盟其实就是个杂货铺子,有人想买,我们就卖,不问因由,不问结果。”

“原来如此。”轻什点了点头,“那么,也许我们也有可以交易的时候。”

“那你可要尽快。”郝闻道,“此地的事情一结束,我大概就要离开九流盟,另谋生路了。”

“九流盟是想离开便能离开的吗?”轻什意有所指地问道。

“别人或许不行,但我,确实可以。”郝闻的回答同样意味深长。

轻什打量了郝闻几眼,没有追问下去,只耸了耸肩,然后便径自出了屋子。

轻什比郝闻早一步出发,但郝闻从正门进入城主府的时候,轻什却仍然在围墙外游荡。

轻什之所以非要一个人来城主府,固然有避人耳目的因素存在,但更多的却是想探探城下地宫的入口是否就在城主府之内。毕竟,机密之所通常都会被置于机要之地,就城主府所在的位置来说,并不像是后期添加的建筑,顶多是曾经翻修加盖过的。

在城主府周围转了几圈,轻什大概有了计较,这才将围墙上的禁制拦截出一个缺口,纵身跳了进去。

因城主陈川也不过是个金丹修士,城主府内的戒备并不算是严密,再加上如今的金璧城里高阶如云,想必这城主府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连巡视的侍卫都没有安排,只在女眷住的院落处设置了些许暗哨。

轻什本想着把地宫的入口找出来就好,但真的进了城主府之后,却又忍不住想去开宴的地方看看热闹。暗暗评估了一下,轻什觉得韩朔会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便跟着乐曲声和手捧托盘的侍女寻了过去,很快便摸到了此次晚宴的所在地——后花园。

不知道城主陈川是如何想的,总之他并没有将客人引入内室殿堂,反而在开阔的花园里摆上了桌椅,四周繁花似锦,当中灯火通明,倒也算是别有情趣。

不过,轻什却已无心再去欣赏其中景致,他刚从花园的墙上探出头来便一眼看到了首座上的韩朔,吓得他赶忙又将脑袋缩了回去,暗暗庆幸他是隐了气息才攀上的围墙。

站在院墙下深深吸了口气,轻什终于又鼓起勇气重新攀了上去,借着墙边花枝的遮掩,小心翼翼地向宴席处张望。

韩朔虽然坐在席上首位,脸色却冷得冻人,左侧坐着阮西仙君,右侧却是跟屁虫望朔。望朔如今已是元婴级的高阶灵兽,在这种宴席上占位子亦是占得心安理得,名正言顺。此刻,这个吃货正有滋有味地喝着面前美酒,并时不时地从旁边的果盘里吸上两颗灵果。

轻什目光一扫,很快就从另一张席面上找出了那张与无忧一模一样的脸庞,此人没与韩朔相邻,却与望云宗坐在一起。

想到仙楚门与望云宗貌合神离的诡异关系,以及西南隐炎的地理位置,轻什倒是隐约明白了此人不受韩朔待见的关键原因——无他,宗门利益——无忧当年的名声固然不好,可韩朔与他来往,却是影响不到仙楚门实际利益的。

想到这儿,轻什不由得嘲弄地翘起嘴角,正要再看看郝闻坐在了哪里,可刚一转头,目光便与一双金色的兽眸撞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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