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人|兽相奸……不,相恋?!

轻什的第一个念头实在不甚美好,但紧接着他便觉得这江哲不该是奸生子,否则就算没有胎死腹中,也不可能平安活到到现在,又被韩朔出手照拂。

“这事你心里有数便好,切莫出去宣扬,就算是凤熙也不要告知。”韩朔叮嘱道。

“我明白,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真是整个上界都要震惊的丑闻了,连陆思远那货都望尘莫及。”轻什点头道,随即又疑惑地看向韩朔,“难道这事您也是刚知道,要不怎么今日才叫我照顾他?”

“我收他入长老殿的事传出去后,阮西仙君便来找我,将他的身世直言相告。”韩朔道,“阮西只说这孩子性子木讷,跟谁都不亲近,每每被人欺负了也不作声,有什么事情也不和人说,让我多少照拂一下。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他好歹也一个人活了一百多岁了,修为又不是极低,授课的时候多指点一下也就够了,哪用得上照拂二字。”

“那今天……”

“今天授课的时候,所有人都看我演剑呢,他那边却突然咕噜一声响,竟是饿得肚子叫唤。”韩朔苦笑道,“一个筑基期弟子,竟在我的长老殿里饿到肚子叫,这事要是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信!”

“啊!”轻什猛然击掌,随即露出一脸忐忑,“这事恐怕还要怨我,他刚来的时候曾找杂役们要过吃食,我没当回事,还让杂役们不用准备……”

“这能怨你什么,没听说哪个的长老殿里还要为弟子准备吃食的。”韩朔摆手道,“不过,以后你还是尽量多关注他一下吧,不管他要什么,能供给的就尽量供给,供给不了的,告诉我。”

“放心吧,至少不会让他在您这长老殿里活活饿死就是。”轻什说着,皱了皱眉,将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可就算这长老殿里不提供吃食,外山大食堂却是有的,又不收灵石,他怎么就会饿到在您面前肚子叫呢?”

“你问我?”韩朔挑眉。

“好吧,当我没问。”轻什撇撇嘴,转而又道,“对了,您只说这江哲的外祖和母亲都不在了,却没说他那……生父的去向,不会也……那啥了吧?”

“阮西没说,我也不好去问。”韩朔摇头。

——又是一桩秘闻。

轻什耸耸肩,转身回去收拾那几坛已被自己酿成糟粕的“灵酒”。但这几坛色若泥沼、味如黄莲的灵酒却意外地引起了韩朔的注意,当即开口叫住正要将酒倒掉的轻什,“先别倒,拿来给我看看。”

“我先说好,这都是酿糟了的,很难喝。”轻什一边提醒,一边将这几个装酒的小坛子全都抱到了韩朔面前的桌子上。这几个坛子便是他让余望新做的酒坛,个头都不大,但坛壁里用暗纹和内嵌的方法加入了拥有聚灵和催化两种效果的五行法阵,成本倒是比里面的灵酒还要昂贵许多。

韩朔没有作声,自顾自地拿起一个小坛,将里面的酒水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伸出小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

看到韩朔不出意料地皱起眉头,轻什连忙摆出一副“我都提醒过你了”的无辜表情。

“倒是灵力十足。”韩朔不动声色地点评道。

“那我若是拿出去卖的话,您会买吗?”轻什问道。

韩朔的嘴角**了一下,“……不会。”

轻什立刻撇嘴。

“不过,若是你这酒……水里的灵力能长久保存的话,倒是真可能会有人不计较它的味道。”韩朔转而道,紧接着又追加了一句,“你这酒水没毒吧?”

“反正应该喝不死人。”轻什挠了挠自己下巴,眼珠一转,“您是说,只要灵力足够,味道什么的,其实完全可以忽视?”

“你非要酿‘酒’吗?”韩朔反问。

“我只想赚灵石,呃,顺便给望望养身。”轻什道。

“那就是了。”韩朔道,“只要你酿出的东西能像那天然的灵泉灵乳一般提供灵力,而且又不像丹药那般生出丹毒,谁还会在乎它的味道呢?其实上品灵酒之所以昂贵,主要就是因为它能存得住灵力,不像一般的灵泉那样只要离开灵脉一段时间就会灵力消散,最终变成灵力全无的寻常清水。”

“听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直接卖这酒坛子了。”轻什挑眉道。

“嗯?”韩朔一愣,重新拿起酒坛,一边打量一边问道,“这坛子里还有什么玄机?”

“我特意找余望炼制的,也算是件灵器呢。”轻什道。

提到余望,轻什忽然心下一动,冒出一个颇为古怪的念头,不由蹙眉沉思起来。

韩朔以为他在想酿酒的事,也没出言打扰,继续用神识审视起手里的酒坛,很快便因为其中玄妙的法阵和精湛的内嵌工艺而露出惊叹的目光。

轻什很快拿定主意,当即抬起头,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笑道,“韩长老看出什么了?”

“我又不精通杂学之道,你觉得我能看出什么。”韩朔淡然道,“不过这手艺着实是好的,不次于如今的那几个炼器大家。”

“那是,余望在炼器这方面绝对是天赋异禀,称得上是奇才了。”轻什认同地说道,“说实在的,若是宗门肯大力培养,余望就算只是一位金丹修士,其价值也远胜过那几位无名元婴。”

“再怎么有价值,也要他自己肯上进。”韩朔摇头道,“光是他不肯拜师这一点,就够让人敬而远之的了。”

——有没有师承还不都是仙楚门的弟子。

轻什不以为然,却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和韩朔争执,随口应付了两句便转了话题。

第二天中午,轻什正准备去地下室的丹房里布置东西,结果一出木屋就看到江哲正站在禁制外面,也看不出想做什么,就那么站着,发呆一样。

轻什正愁怎么接近他,当即穿过禁制走上前问道,“有事?”

江哲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轻什,开口道,“饿了。”

——靠,你当我是专职给你喂食的啊!

轻什心里腹诽,脸上也没掩饰,撇了撇嘴,伸手拿出一瓶辟谷丹,向着江哲丢了过去。

江哲却没有接,任由瓷瓶掉在地上。

“这是辟谷丹!”轻什挑眉道。

“我想吃肉。”江哲漠然答道。

轻什不由眯起双眼,将江哲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一番,很快便嘿嘿一笑,“成啊,跟我来吧。”

说完,轻什探手抓起地上瓷瓶,转身向外山走去,没有回头,耳朵却听得仔细。江哲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跟在轻什身后。

轻什逐渐加快了脚步。

开始的时候,江哲似没注意到这点,继续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轻什加速他也加速,但很快就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慢了下来。没一会儿,他便又不再理会两人的距离,没有停止跟随,也不再改变步调。

——没看上去那么木讷,更不是个老实听话的。

想到江哲昨天猪一般的吃相,以及他身上来自狮虎兽的父系血脉,轻什脑子里便冒出了“扮猪吃虎”这句成语。

——呃,我别是在引狼入室吧。

再想到昨天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念头,轻什不禁有些不安。他原本想着可以把这个江哲介绍给余望照顾,一来全了韩朔“照拂”的意图,二来将自己从伺候人的活计中解脱出来,三来则是给余望找个牵挂,让他彻底没时间去想那只小鱼尾巴。

可今天这么一试探,再联想这小子昨天饿到肚子响的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合,轻什不由得重新掂量起这家伙的心智。但转念一想,轻什又觉得余望既然会喜欢于伟这种惯于装可怜的,明知他不是个好的也不愿断情,那真正纯正善良的好孩子(比如汪小波?)恐怕也未必能讨得他的欢心,反倒是江哲这种披着羊羔皮却长着尖牙利齿的才更可能合他心意。

想来想去,轻什还是决定试上一试,反正结果再糟也不会糟过余望去和陆思远拼命。

轻什和江哲来到大食堂的时候,正赶上午间饭点,来这里进餐的炼气期弟子络绎不绝。其中不少都是轻什认识的,见他过来,一个接一个地主动过来招呼。

轻什笑呵呵地一一颔首,然后将江哲安置在一个不算太显眼的位置,自己转去后面厨房找那几个相熟的厨子。

下界是有钱好办事,上界也是有灵石就好办事,何况轻什的身份也不寻常,在后面当厨的弟子们自然乐意捧场,马上拍着胸口应下加餐的要求,并承诺一定尽快做好,给轻什送到前面。

打点好厨子,轻什转身回了前面食堂,正在想今天江哲的胃口会不会像昨天一样好,别自己准备太多他又吃不下,抬起头却看到四五个炼气期的年轻弟子正围在江哲桌旁大声嘲笑。

“哟哟哟,大饭桶竟然又来食堂蹭饭了!”

“不是拜在太上长老座下了,怎么还跑来大食堂和咱们这些炼气期的小弟子抢吃喝啊?!”

“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他这饭量把人家太上长老吓到了,一气之下把他赶出来了呗!”

“喂喂,说你呢,低着头干嘛?!”

“就是,就是,赶紧抬头让大伙都见识见识饭桶长啥熊样!”

这几名年轻弟子越说声音越大,三言两语间便引发一片哄笑,勾得整个食堂的炼气弟子都朝江哲这边看了过来。只是他们说归说,却也没有敢上去动手动脚的,也不知是惧怕江哲的修为,还是家教良好,即使欺负人也懂得恪守分寸二字。轻什倒是更倾向于前者,毕竟他们若是真有那般严谨家教,就不会选在食堂这种公众场合行这肆无忌惮之事了。

而江哲却依旧是一言不发,垂着头盯着桌面,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

毕竟人是自己带来的,轻什也不好在旁边看热闹,迈步走到其中一名弟子身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让让,好狗不挡道。”

被轻什打扰了兴致的弟子立刻因这句“好狗”转过身来,正要发脾气,却一眼看到轻什身上筑基期弟子才能穿着的青衣,立刻将到口的脏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你……你有何事?”

“让路,听不懂?”轻什挑眉喝道。

旁边一名弟子似乎认出了轻什身份,连忙拉了这人一把,并朝着轻什讨好地笑了起来,“炎师叔,您怎么也到大食堂来了?”

“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啊?”轻什歪头打量了这人一眼,虽已想起他应是第三峰的弟子,却还是装作不认得的模样质问起来。

“弟子是第三峰的,我入门的第二年您便筑基离峰了,不记得我也是正常。”这名弟子呵呵笑道。

“原来你也是第三峰的——不对啊,按你的说法,你入门都十年了,怎么还是炼气中期的修为?!可别是偷懒耍滑啊,修行上最容不得的可就是懈怠!”轻什故作关怀地问道。

“弟子不敢,弟子实在是天资愚钝,无法和炎师叔您这样的天才相提并论。”这名弟子连忙答道。

“知道自己天资愚钝还不专心修炼,还有闲心在这里胡闹?!”轻什收起笑脸,冷冷警告,“江师兄可是你们前辈,对前辈不敬要受何种处罚,你们是不是都忘了?用不用去刑堂里找人好好问问?”

“弟子不敢。”几个人连忙垂手低头。

轻什瞥了旁边江哲一眼,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淡漠模样,也懒得帮他讨什么公道,逼这几名弟子赔礼道歉,当即挥了挥手,将这几个没事找事的弟子赶走,然后径自坐在了江哲对面。

那几名弟子哪还有留下吃饭的心思和胆量,转身便飞一般地逃出了食堂。

江哲这时却抬起头,看了轻什一眼,开口道,“威风。”

“怎么,羡慕?”轻什翘起嘴角,戏谑地笑问道。

“嗯。”江哲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这威风你是效仿不来了。”轻什直言不讳地说道,“不过,你若是能进阶金丹,倒是可以比我更加威风。”

江哲没有接言,面无表情地看了轻什一会儿,再次低下头去。

——真不招人喜欢!

轻什暗暗腹诽。

后厨很快就将轻什点的饭食送了上来,江哲也不客套,端起饭碗便大口地吃了起来。

轻什早就没了口腹之欲,只在旁边冷眼看着,可没一会儿,和他相熟的厨子就急匆匆走了过来,很不好意思地贴在他耳边说道,“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呗,赵管事有事和您商量。”

轻什一怔,厨子口中的赵管事应该就是大食堂的主管赵丙清,不过他俩一向没多少来往,一时间也猜不出他找自己能是何事。

“等我回来。”轻什向江哲说了一句,然后便起身去了后厨。

请轻什去后厨的赵管事正是赵丙清,见轻什过来,连忙拱手见礼,客套了几句后便挑明了请他过来的因由。

“炎师弟,咱们这大食堂虽是免费供应吃食,可一般来说都是只供给炼气期的弟子,筑基期的师兄弟们是并不包括在内的。”赵丙清一脸为难地说道,“尤其是江哲师兄这样的……你也见识过他的食量了,那实在不是一般的大!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若是天天过来,那用不了一周他就得吃光我一月的库存,我、我实在是供应不起啊!”

轻什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赵丙清,反问道,“他筑基之后没来这里吃过饭吗?”

“也是吃过几次的,不过……”赵丙清看了一眼轻什脸色,“经常有弟子因他的饭量以及他的年岁笑话于他,三番两次地,他就不来了。”

“这些笑话他的弟子不会是赵师兄你安排的吧?”轻什半开玩笑地问道。

“当然不是!”赵丙清连忙撇清,“炎师弟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赵师兄你也不用当真嘛!”轻什呵呵一笑,“放心吧,江师兄现在好歹也是韩长老的入殿弟子,吃饭也不是非来这大食堂不可,赵师兄大可不必这么为难。”

“炎师弟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就好!”赵丙清讪讪笑道。

能在大食堂这种油水颇丰的地方做管事,赵丙清自然也是有着靠山背景的。轻什不想因为江哲和他结梁子,他也不可能真的天天陪江哲过来吃饭,而且就他看来,江哲也未必是真的需要天天这样大吃大喝,试探的意味倒是更大一些——就像一只刚被送到陌生环境的小兽,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试探着新主人对它的宠爱和看重,若是主人的态度让它满意,便向前靠近几步,反之,便彻底龟缩回阴影。

——一会儿就把他送给余望去养吧,我是不伺候了!

轻什笑呵呵地给了赵丙清不会再带江哲过来吃饭的承诺,打消了赵丙清的顾虑,然后便转身回了大食堂。

江哲还是继续吃着,速度倒是比昨天慢了不少。

轻什也不催促,耐心地等他将所有饭食全部吃完,这才开口问道,“回去?”

“嗯!”江哲点头。

“那就走吧。”轻什站起身,领着江哲返回了长老殿。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就像某位看官大人提到的,俺真的该好好顺一顺时间轴了。

不过,貌似一时半会用不上的说……咳咳。

俺能记住的并且已经在文中叙述过的大概是这样:三十多年前韩朔闭关,二十多年前无忧和玄子陵见最后一面,很多人猜测十多年前无忧便已经失踪。

嗯嗯,差不多就是这样,更多的就不能讲了。

总之,剧透是万万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