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子陵走后,大殿里再次静了下来。魏明紧抿着嘴唇,反反复复地摆弄着手里的人偶,而韩朔也没说话,默默饮着杯中凉茶,直至杯中空荡。

“你……”韩朔放下茶杯,对魏明说点什么,可张开嘴却又觉得说不下去。毕竟魏明从来就不是个肯听人劝的,而他现在也没有劝人的立场。

“你要是想劝我放手的话,趁早闭嘴。”魏明也同样很了解他,张口便把韩朔的话彻底堵了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找无忧?”韩朔无奈地问道。

“我若不找他,还有谁会找他?我若不找他,他便真的要从这世上消失了!”魏明悲凉一笑,“放心,我自己去找,不牵扯宗门,也不拖累你们!”

“……抱歉。”韩朔垂下眼睑,低头看向手里空空的茶杯。

“少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话还真轮不到你来说。”魏明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

另一边的轻什却是听得手上一抖。就像魏明说的,该说抱歉的应该是始作俑者,是玄子陵,是无忧,怎么都轮不到韩朔。可也正因为如此,韩朔的这句抱歉也就越发地意味深长,太过微妙,太让人惊心。

“算了,有些事就算说出来你也不会懂。”没等韩朔再说什么,魏明已抱着人偶站起身,“你就安安稳稳地和你的心尖子过日子吧,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也别什么都自己扛了。”韩朔也跟着站起身,“不管什么因由,我们终归是相识一场,真需要帮忙的时候,尽可开口。”

“哼!玄子陵肯定很乐意听到你跟他这么说。”魏明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嘴角。

“他的忙可没几个人能帮得起。”提及玄子陵,韩朔的神色顿时淡漠起来。

“你也明白啊。”魏明眯起眼,嘿嘿笑道。

“哼。”韩朔还了魏明一声冷哼。

“明白总比糊涂好。”魏明瞥了一眼仍在一边装背景的轻什,“你这小心肝儿看来也是个明白人,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多明白了。”

“他就不用你来操心了。”韩朔立刻沉下脸。

“成,我也不留下碍眼了,不管是心啊还是什么,都留给你韩大真君去操。”魏明故作下流地奸笑两声,抱着比来时更加听话的人偶,转身出了大殿。

当宽敞的大殿里再次剩下了两人一兽的时候,轻什也不再装模作样地扮背景,将手里的茶杯放回茶盘,起身走到韩朔身旁。

“韩长老。”轻什轻轻唤了一声。

韩朔低头看了看轻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搂到怀里。

轻什总觉得韩朔现在的状态有点说不清的古怪。无忧和玄子陵的事往好了说是欺瞒,往难听了讲就是欺骗,再上纲上线一点甚至称得上欺诈利用。而韩朔又不是隐忍的性子,在得知无忧早就和玄子陵有了□而且还瞒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时候,他就算不当场拔剑跟玄子陵拼命,起码也该像昙花仙子那样甩袖子走人。但韩朔没那么做,相反,他很冷静,冷静得就好像他真的已对无忧忘情。

轻什猛然间想到一种可能,但下一瞬,他便因自己的这个古怪念头而毛骨悚然。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韩朔忽然开口。

轻什怔了一下,随即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想说的你肯定不想听,所以我还是不说为好。”

“你怎知我不想听?”韩朔反问。

“哦?你还想听我如何笑话你不成?”轻什故作惊奇地眨了眨眼睛。

韩朔顿时黑了脸,原本扶在轻什腰间的手也不由用力,将轻什掐得一声惊呼。

“发什么火啊!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轻什恼火地想要把韩朔推开,却反被韩朔拉拽着转了个身,抵在了桌沿上。虽然没感觉到身下相抵的那处有什么异动,但轻什还是因这个暧昧的体位而习惯性地毒舌道,“韩长老,白日**也要看看地点!门——门还开着呢!”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韩朔,当即抬手一挥,将魏明离开后便大敞着的殿门关了个严实。

——喂,你不会是要来真的吧?

轻什不由身子一僵,想也不想便继续说道,“望朔也在旁边呢!”

“那又怎样?”韩朔抬手捏住轻什的下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当然……不会怎样。”轻什这时候倒是认定韩朔只是恼了,并不是真的想“干”什么,马上翻了个白眼,“您到底想听我说什么,您给个明白。”

韩朔却没有立刻作答,直盯盯地看了轻什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觉得玄子陵说的是不是真话。”

“您指哪方面?”轻什反问,“他和无忧的□?他是不是害了无忧?还是其他什么?”

“全部。”韩朔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从轻什的下颚移向他的脸颊。

“他和无忧肯定有一腿,我早说过了,是您不肯信。”轻什撇撇嘴,任韩朔在他的脸上作祟,“至于害不害的,这情之一字本就伤人,到底是活该还是倒霉,咱们外人可不好界定。”

“外人……”韩朔的嘴角向上翘了翘,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你觉得——无忧还活着吗?”

“呵呵。”轻什也跟着笑弯了眉眼,“您希望他活着吗?”

韩朔没有回答,目不转睛地盯着轻什的双眼,而轻什也毫无畏惧地回望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韩朔终于将手指从轻什的脸颊上拿了下来,转而抓起他的右手,然后又将无忧的那块本命玉牌取了出来,塞进他的手里。

轻什不由一呆,抓着这块玉牌,面色古怪地看向韩朔,“为啥……给我这个?”

“你不想要?”韩朔挑眉问道。

“呵呵。”轻什干笑两声,飞快地将玉牌收了起来。

看着轻什明显很假的笑脸,韩朔忽然很是突兀地说道,“我曾经抱过无忧。”

“哎?”轻什愣了一下。

“是真正的抱,不是……你我那种。”韩朔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无忧喜欢探幽访古,每次听闻有古仙的洞府现世,必会前去一探究竟。但那种地方向来凶险,亦不是每次都能觅得机缘,受伤更是难免之事。有一次,无忧便中了机关,染了剧毒。”

“我当时虽陪在他的身边,但拼尽力气也只是将他带出了险境,对他身上的剧毒却束手无策。无奈,我只能去丹门找魏明为他解毒。而那时,无忧已是人事不知,只靠我不停地为他输入灵气才吊住性命。”韩朔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再次抚上轻什的脸颊,“我抱着无忧赶往丹门,一路下来,我却渐渐觉得他若是能这么永远这么昏迷着倒也不错。只有这样,他才会在我怀里,任我采撷。”

轻什默不作声地听着,韩朔的手也从他的脸颊渐渐下滑,在脖颈和锁骨处留恋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向下,解开了他的衣襟,如把玩心爱之物一般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肌肤。

“就在抵达丹门的前一夜,我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做点什么。”韩朔将手指转向轻什胸口处的那两点突起,不轻不重地顶弄起来,“但……终是没有做到最后。”

“为什么?”轻什忍不住问道,他和韩朔接触这么久可没见他哪一次曾坐怀不乱过。

“为什么?”韩朔笑了笑,带着几许自嘲,“无忧身边既没少过男人,更没少过女人,但他从不过份亲近任何人,洁身自好得就像是天上谪仙。那一晚我就在想,若我真的污了他,他醒来后能否承受?恼我厌我恨我倒也罢了,若是厌了自己甚至因此生出心魔,那岂不是便真的断了仙途,成了‘谪仙’?若真是那般,那我岂不是比害他性命还要残忍?而做下如此龌蹉之事的我,今后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魔?”

“如今后悔了?”轻什垂下头,掩去了眼中的一丝讥讽。

“不。”韩朔摇摇头,放开已被揉捏出了艳色的茱萸,重新搂住纤细的腰身,“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那一夜我虽没要了他的身子,却也只差那最后一步罢了。也正因为没有做那最后一步,我才更清楚地记得他的身子,他的骨,他的肉,他身上每一处的触感,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忘,亦不会错!”

轻什的身体微微一震,下意识地就想将韩朔推开,韩朔却早有准备一般将他搂得更紧。

“想逃?晚了。”韩朔俯下身,贴在轻什耳边,一字一句地低语道,“你收下那块玉牌,就是默认了你的身份。我不管你到底是谁,又或是怎么进了这个身子,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但有件事你必须明白、记住——你是我的!上了我的床,便是我的人!”

——摊牌?威慑?还是又一次的试探?

一瞬间,轻什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却转眸一笑,“韩长老就不怕我是那孤魂野鬼,山间精怪?”

“我说了,我不管你是谁。”韩朔抬手抚上轻什的双唇,“只要你老老实实地留在我的身边,就算你真是个妖精,我也定会护你周全。”

说完,韩朔低下头,一口咬住轻什的唇瓣,将其吸吮得如胸前茱萸一般艳红后,又强硬地分开他的牙关,挟持住他的舌尖,更加凶狠地吸吮舔舐。轻什开始还分神地想着应对之道,可纷乱的思绪总是连接不到一起,而韩朔的舌又在他的口中不停搅动,很快就将他脑子彻底搅成了浆糊。

当呼吸也快要跟思绪一起停滞的时候,韩朔终于从他的唇上脱离开来,紧接着又抬起手,意犹未尽在他的唇上摸索起来,食指和中指更是不依不饶地从唇瓣探入了齿间,探索、搅动。

轻什忽然觉得这时候想什么都是多余,痛痛快快地行一场**便能解决一切,当即一口咬住韩朔的手指,用舌尖刮过指腹然后又包裹起来,用力地含向自己的咽喉深处。

韩朔的眸色立刻深邃起来,顺着轻什口中的吸力将手指探得更深,另一只放在他腰间的手也缓慢而灼热地游走起来。很快,韩朔便按捺不住地将手指从轻什的嘴里抽了出来,扶住他的腰向上一拽,将他整个人抱到了桌上,一边撕扯他身上的衣服,一边吻上了他最敏感的脖颈。

轻什顺势搂住韩朔的头,双腿亦盘在了他的胯上,正要俯下头进一步挑逗这人的欲|望,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了一双圆滚滚的金色眼眸。

——呃!

轻什不由身子一僵,这才想起望朔还留在殿里没有出去,他和韩朔要是再做下去就等于是在它面前上演活春宫了。

“韩长老,那个,暂停一下。”看着望朔那满是好奇兴奋的模样,轻什不由叹了口气。

韩朔正被轻什撩得兴起,闻言顿时不悦地在他的臀肉上重重地掐了一把,“又搞什么?”

“不是我,是它。”轻什抱住韩朔的脑袋扭向望朔那边。

韩朔也忘了殿里还有这么个碍事的家伙,被轻什一提醒,一身欲|火立马消了一半,正想挥手把望朔赶出大殿,已经重新开始运作的理智却又告诉他就算没有望朔,此时此地也一样不适宜**。

韩朔深深吸了口气,黑着脸放开轻什,默念清心咒驱散心中情|欲。

轻什也明白这场□不会再继续下去,当即坐在桌上整理起了衣衫。虽然戛然而止的欢愉让这次貌似摊牌的交流少了一个完美的休止符,但韩朔明显没有揭穿他的意思,又把那块可能引发无数麻烦的本命玉牌给了他,还作出那样一个承诺,那他便还可以继续做他的炎轻什,甚至以后再遭遇什么突发状况的时候,也可以把韩朔拉出来做挡箭牌。

“有件事忘了问你。”韩朔忽然开口。“凤熙的侄孙,轻什……”

韩朔没再说下去,但轻什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系好腰带,从桌上跳了下来,一语双关地答道,“轻什的本命玉牌在姨姥手里,姨姥都没操心,你又操的哪份心?”

韩朔蹙了蹙眉,但想到他刚刚承诺的“不说便不问”,只好又将到口的问题强行忍了回去。

“比起在这里和我纠缠,您其实更应该去姚长老那里一趟。”轻什话题一转,“今天双修大典上的这出闹剧看起来虽是玄家内乱,但您和玄子陵的关系周所周知,无忧又被牵扯其中,您若是不想趟这滩浑水,最好尽早抽身。”

“嗯。”韩朔点了点头,忽又挑眉问道,“魏明找到的那张传音符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此事与你无关。”

“确实与我无关啊!”轻什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见韩朔的脸色渐黑,连忙嘿嘿一笑,“那个啊,您就当作是无忧给玄子陵的遗言吧!”

韩朔的目光顿时冷冽起来。轻什虽然经常满嘴胡话,但却从不在正经事上说谎,至多换个说词或者顾左右而言他。简单一句遗言,已足以让韩朔猜到许多事情。

沉默了一会儿,韩朔再次开口,“收拾一下,去姚之焕那里吧。”

“是。”轻什马上转换到随侍弟子的状态当中。

这一次离开冬宫倒是比昨日麻烦了许多,出柏殿和出宫门的时候连续遭到了侍卫的两次盘查。好在他们的态度都十分地恭谨,韩朔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招惹是非,应付了两句便离开了冬宫。

长信宫那边也严格了不少,门口的当值弟子很是客气地将韩朔一行拦了下来,又派人去客院请了位仙楚门弟子出来辨认,然后才将韩朔一行放入宫中。

客院内部倒是没有增加明显的岗哨,姚之焕的弟子直接将两人一兽带至仙楚门暂住的客院正堂,见到了明显有些焦躁的姚之焕。

“韩长老,正好,您不过来我也要去找您了。”见韩朔进来,姚之焕连忙迎了上去,将其请入上座。

“是离开的事吗?”韩朔问道。

“正是。”姚之焕点点头,“今日就离开未免显得薄凉,但此地实在不宜久留,所以我建议明日上午再走。”

“也好。”韩朔原本也是这个意思,当即点头应允。

“还有就是,您能不能留在客院,别再——回子陵仙君那边?”姚之焕试探着问道。

韩朔微微一怔,挑眉道,“可是恒楚真君临行前交代过什么?”

“那倒不曾。”姚之焕连忙摇头,“只是我觉得,玄家的事着实混乱,若是韩长老再继续住在那边,恐怕会让一些人……生出莫须有的心思。”

韩朔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反正明日便走,你在这边给我准备间屋子好了。”

“谢韩长老明鉴。”姚之焕连忙叫来弟子,在仙楚门的客院里给韩朔腾出一间空屋。

姚之焕和韩朔一样都是对争权夺利没心思的。这次仙楚门之所以遣他领队过来不过是因为他一向小心谨慎,万一韩朔和人翻脸生事,他也能妥善处理,打好圆场。可眼下韩朔没事,玄天仙域却明显事大了,毫无准备的姚之焕便有些手足无措,只盼着快点返回仙楚门,把看到的事情告诉那些心眼子多的掌事同门,自己交差了事。

姚之焕原本就因今天的事情坐立不安,见到韩朔更是不自在。韩朔也觉得他这副模样腻歪,随便又聊了两句闲话,正好去准备屋子的弟子进来回报,便起身领着轻什和望朔去了那间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