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遥心知肚明,自己连日奔波,无论精神、体力就不在最佳状态,尚未大成的先天无上罡气又确确实实不如天灾劫火,那一掌只有四成、甚至三成把握拼过鬼冥神君,而且就算拼得过也会精疲力尽,到头来胜的未必是自己。

所以他豪赌一把,只以七成功力出掌,拼着受身先天无上罡气、无妄血咒的合力一击的摧残,强行完成了九转归原劲的蓄力,时间拿捏得不早不晚,恰好在鬼冥神君尽摧全身真气,欲一击置他于死地的时候把漫空电焰反弹了回去。

电光激闪,一时间整个比武场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睁目如盲的白光。

和催人心魄的轰轰鸣响。

白光散去,入眼触目惊心。

方圆二十余丈,以数千根上好杉木搭制而成的比武场瞬间已成废墟,没有一根……不,一段、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一块碎木留下。

鬼冥神君落在废墟外,踉跆后移,退开七、八步后方重新立稳。

面对融汇三股巨力、笼罩整个比武场、势道之强猛足以毁天灭地的凌厉功劲,他明智的选择了躲——不躲就是死路一条。

而任逍遥则用尽他最后的一丝力气跃上半空,撑到高台尽毁、烟消云散才跌落下来,“咚”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废墟正中。

“三……三招,我说过的……三招就要你……输!”任逍遥嘴角鲜血长流,强撑着欲要站起,怎奈周身骨骼剧痛如碎,稍一运力“扑通”又倒了下去。

赢了,任逍遥赢了!

虽然身受重伤,但他却拼着一死把鬼冥神君逼出了高台!!!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太过震撼,以致全场数千“观众”全都看的傻了,半晌竟无人出声。

鬼冥神君躲得及时,几乎未受波及,神情却怪异之极,脸上筋肉微微**,无比狰狞,脸色由紫红转为铁青,铁再由青转为惨白,时而茫然失措,时而咬牙切齿,忽然抬头狂啸,声嘶力竭的吼声,震得众人耳膜刺痛。

多数人不知鬼冥神君和任憔悴的深仇大恨,更不知任逍遥就是任憔悴之子,见着他如此态若疯,修罗教众人均感惊惶,中原群雄则是幸灾乐祸。

“我……我竟然……竟然会输,输给他……不、不可能……决不可能……”鬼冥神君浑身颤抖,满眼血丝几欲胀裂,狠狠低嚎:“孽种,纳命来!!!”不知从哪涌出的力气,双掌骤然一分,便如两堵气浪左右排开,竟不顾已然败北的事实和先天立过的重誓扑向身受重伤、几欲晕厥、全无还手之力的任逍遥。

剧变突生,任谁都来不及阻拦。

鬼冥神君行过之处,地板石砖劈啪翻裂,突如其来的凌厉功劲贴地冲过,激得碎散木屑碎块卷往两边,声势骇人已急。

任逍遥身子一轻,几乎被狂风掀得离地而起,抬手想要格挡却是有心无力。

难道……难道说中原武林的救世主会这样身遭突袭、轻易死在这里!?

当然不!

鬼冥神君离他尚有两丈,背后急风陡起。

——暗器破空之声!

——比一切暗器更可怕、更尖锐、更快疾的划空之声!

——听得唐门四大护法唐天鹰、唐立昂、唐孝忠、唐宛若齐齐色变,甚至连唐云鹤都勃然色变的暗器之声!

鬼冥神君已趋疯狂,眼中寒光一闪,竟全然不顾自身只求立诛任逍遥。

当年输给任憔悴,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失去了一统武林的千载良机。

而今本可偿报大仇,逃回近三十年吃过的苦楚,却不料他又输了,输在任憔悴的儿子手里,输的惨不忍睹。

廿载辛劳,一朝成空,不杀任逍遥如何泄愤!!!

忽听场外一声厉喝:“快躲开!”

吐字含混,音调模糊,绝非出自汉人之口。

听到这个声音,本忿然出手,非置任逍遥于死地不可的鬼冥神君竟抛开三十年的仇怨和愤恨,硬生生止住身形,伏低、扑下,就地一滚。

——他以一教之主的身份,纵横寰宇,睥睨天下,从未这么狼狈过!

——但为了生命,再狼狈也顾不了。

鬼冥神君伏地的刹那,漫天晶芒如飞花碎玉、惊露四溅,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啸啸啸”自他头顶呼啸飞过。

“哧”地一声,鬼冥神君发冠被削,登时头发四散。

漫天暗器连绵,竟似永无止歇,犹如夜幕繁星,漫天花雨,更象空气弥漫在你的身边,挡无可挡,避无所避。

晶芒闪耀,随风而动,非金非铁非……绝非以往暗器的任何材质,威力却无稍逊,反犹有过之,行过处一片风雷之声。

暗器无处不在,就象是翩飞于花中的精灵,映着漫天斜阳,晶亮耀眼,令对手目眩神迷,防不胜防!

暗器太快太快,即便鬼冥神君及时伏低,躲过了第一轮的扑袭,第二轮攻势顷刻而至,对准的赫然是心口。

电光火石!

这四个用来形容暗器的速度决不夸张,鬼冥神君一个滚地翻开丈许,暗器已到他身前一尺之地,别说起身纵跃,连稍稍侧移都办不到。

是的,暗器之快已完全超过肉眼的判断,完全超过武学所能达到的极致,除任逍遥的第六感,天下间绝对、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把握住他的来势,哪怕是一丝一毫,而即使换做任逍遥,面对这样的局势也只能闭目待死!!!

鬼冥神君自然无法避开,硬挡……他知道自己挡不下来。便在此刻,一道黑影呼啸而至,恰好插在鬼冥神君和暗器之间。

是个人,被抛过来的人。

一刹那,只一刹那!

此人已被暗器撕得四分五裂,肢离体散,别说一块完整的皮肤,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只剩遍地血水和几副残破的衣衫。

衣衫边缘隐隐绣着一丝修罗教的标识。

我的人!?

鬼冥神君不及想,暗器又到跟前。

他退,速度却全然不及。

黑影,又是黑影……不,准确来说是应该是穿着修罗教服饰的教众为恰当,他被抛到鬼冥神君跟前,以血肉之躯为教主阻挡暗器。

一刹那,又是只一刹那!

鬼冥神君和暗器间只余满地血水。

教众……血水……教众……血水……

陆陆续续抛过来二十几人,近乎疯狂的暗器攻势方才止歇。

比武场边除了血水和零星几片扯碎的衣衫再无一物!!!

这次比武,鬼冥神君带来三十五人,人人都是精选出来的教中高手,不少还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一类的挨打功夫,然而……

被抛过来的二十几人中没有一个能阻挡暗器片刻,没有一个能留下……

尸体么?不,骨头渣!!!

天呐!晶芒所指,摧枯拉朽,劲风到处,所向睥睨!

天下之大尽无一物尚能存有!!!这是什么?是暗器么?

天下间最至高无上的暗器?

不,是流星!

流星划过的天空,留下瞬间的无穷璀璨,它的光芒是如此美丽,如此灿烂。

风无相,雨无常,流星漫天殇。

美丽的东西为总是令人痛苦的,总会给人带来威胁和伤害。

最美丽的天外流星划过天际,象征却是毁灭和死亡。

出手的邓磊——无人知道他的暗器是从哪里掏出来,甚至连他扬手的动作都没有看见,就这么一刹那,他让修罗教二十余名高手尸骨无存。

逃过一死的鬼冥神君亦是披头散发,满面狼藉。

“这……这……瞬间……瞬间就……漫天花雨……是漫天花雨么。”唐立昂,唐孝忠,唐宛若面面相觑,惊得半晌才问出话来。

“漫天花雨是把化尸散涂在暗器上然后一并发出,伤人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化去尸体……像这般一……一瞬间就尸骨无存……不是的、绝对不是。”

“五年不见,你总算回来了,期间是随任教主去了扶桑么。”唐云鹤出人意料的缓缓站起,沉声道。

“嗯,这一趟阅尽异国高手,受益匪浅。”邓磊洒然转身,微笑以答,“怎么样,第四次的五年之约几时开打。”

“不必了,我认输。”唐云鹤仰天长叹,双目射出斩之不断的感慨神色,摇头苦笑道,“如此一招既出、鬼神骇然的招式我唐云鹤一辈子也超越不了。”

暗器之王自叹弗如,此人究竟是谁?

“千手俊生,你没死!?”鬼冥神君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瞧着邓磊,披散肩头的长发无风自扬,形貌凄诡,瞧来有鬼厉鬼一般。

“当然,我死了,谁来给孟家堡上下两百七十八口报仇!!!”邓磊脊腰一挺,双目芒光电射,伸手在脸颊一抹,露出他掩盖二十余年的真容——孟家堡堡主、孟飞之兄、暗器界曾经的神话人物、千手俊生孟雷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