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秋馆内,危机四伏。

自从识破邱风的狼子野心后,门外的守卫整整增加了十倍,每一个都是邱风的亲信,确保任逍遥在押期间见不到岛上任何人,自然也就无法明冤叫屈。

任逍遥等得反倒正是这一刻,其实他看破邱风、萧无羁计划后,本可忍着不说,待得付龙渊归返再行揭露,但他十分清楚,自己手里没有证据,光靠一张嘴巴很难让付龙渊相信,所以只能先想办法解除身上禁锢,离开香秋馆,继续暗中察访,设法从萧无羁那找到突破口,才能为自己洗脱怨屈。

按理说,他周身穴道被制,完全无法运使内息,想要解除禁锢无意于痴人说梦,但那日他百无聊赖之余惊讶的发现,依照先天无上罡气秘籍中所载的第二层内功心法,真力竟能透过被封闭的穴道,在血脉中缓缓运行,起初虽然力度不大,只要多加习练,相信冲开穴道只是时间问题。

修习内功最忌叨扰,邱风之前故作好人,动不动就来探视,如今阴谋败露,当然没必要继续演戏,门外的亲信得他吩咐,无论任何人来一律挡架,任逍遥乐得轻闲,心无旁鹜的呆在房中修习先天无上罡气,虽非日进千里,倒也收效颇大。

两日下来,他双手的的经脉已然打通大半,眼看再过三四个时辰便大功告成。

窗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接着便听众守卫齐呼“邱老大”。

任逍遥赶忙收敛真气,恢复先前那幅穴道受制,有气无力的模样。

邱风推门入内,含笑在任逍遥对面坐下,淡淡道:“任少侠,别来无恙啊。”

任逍遥冷然道:“哼,你还有脸来。”

邱风不以为忤的笑道:“我来,是有件事情想找任少侠商量。”

任逍遥随口问道:“说吧,什么事。”

邱风从容一笑,压低声音道:“任少侠英雄年少,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赤尾屿实在有些可惜,依老夫看不如……”

任逍遥目光倏地变得无比锋利,似能直看进邱风的肺腑内去,打断道:不如与你合作,即可保得性命,又能携力对抗绝杀。”

邱风拈须微笑道:没错,只要任少侠答应,我会让豆子出面证明你的清白。”任逍遥心念微动,双目立时闪亮起来,故意装出兴趣盎然的模样,激动的问道:“怎么,萧无羁回来啦?”

邱风拈不虞有诈,随口答道:“是啊,今早他……”话甫出口,猛觉中计,待要收住已是不及。

任逍遥冷然道:“萧无羁返回石头城,你又低三下四的找我商量合作,想是他的诡计被凤仪、菲芸识破,不得已而……哼哼,既然我的众位娇妻安然无恙,我还有必要和你们多谈吗?”

邱风怒道:“你……”

话甫出口,门外传来守卫的请示声:“老大,午饭准备好了,要不要拿进来。”

邱风随口应了声,旋即恢复平静宁和的神色,肃容道:“我敬你是个英雄,不会让你忍饥挨饿,更加不会擅自用刑,你先吃,吃完咱们继续谈。”

任逍遥冷冷道:“我双手穴道被你封住,通常呢都是他们喂我,邱老大若是有空,不妨慢慢等,放心吧半个时辰内绝对吃得完。”

邱风微微一笑,显示出极深的城府,淡然自若道:“想诓我给你解穴,没门!”

送饭的亲信提着食篮进入内室,邱风不耐烦的挥挥手,低声道:“快喂,快喂,老子没时间多等。”

亲信含含糊糊的应了声,端起饭碗来到任逍遥跟前。两人四目相对,任逍遥倏地虎躯剧震,这双眼睛,这双明若秋水的眼睛,他再熟悉不过,送饭之人并非邱风亲信,而是易容改扮的龙菲芸,她甘冒奇险,独力深入虎穴,前来营救自己,无论最后能否成功,单只这份良苦用心便令人感动非常。

龙菲芸眨眨秀目,示意任逍遥切莫激动,同时向他投去个充满关切的眼神,由于背对邱风,这老奸巨猾的奸贼半点也未察觉。

任逍遥很想说话,苦于邱风在旁半个字也不敢吐露,只能籍由龙菲芸的唇语,听她慢慢叙述船上的状况。两人心意相通,任何动作、眼神都能成为彼此心灵交流的媒介,短短盏茶功夫便对各自状况有了初步了解。

龙菲芸告知任逍遥,双桅船停在赤尾屿以北三十里处,今晚子时她会前来相救,届时只要两人逃出石头城,抢艘小艇出海,便能安然无恙的离开。任逍遥则另有打算,原本他势单力薄,能够逃出香秋馆已是万幸,如今得龙菲芸相助,再要一走了之实在说不过去。于是故意装作被饭粒呛着,将饭菜吐得全身都是,趁着龙菲芸为他擦拭之际,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去盯着萧无羁,这里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

龙菲芸微微一怔,诧异的望着任逍遥,她哪里知道传说中神乎其神、连太祖皇帝也摸不着头绪的先天无上罡气被任逍遥再机缘巧合下悟出修习之法。

忽然,房中闯进一名不速之客,赫然正是萧无羁。

邱风面色微变,皱眉道:“不是让你呆在渔屋吗,过来作甚么?”

萧无羁急不可耐的说道:“老头子回来啦,邵清伟、彭随风正出海迎接,最多两个时辰便到石头城。”

邱风面色骤边,眯成两线的眼睛猛地睁大,再难保持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淡定模样,沉声道:“不是还有两日么,怎地突然改变行程?”

萧无羁苦笑道:“听说小姐找得药引提前寻获,所以……”说着双目杀意大盛,精芒电闪,狠狠瞪着任逍遥,沉声道,“立刻杀人灭口,否则咱俩都得完。”

邱风压低声音,不悦道:“急什么,眼下铁证如山,要死,死得也是任逍遥。”

萧无羁呼吸不受控制的微微急促起来,沉声道:“老头子再蠢,总也会亲自审问,届时任逍遥若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岂非功亏一篑。凭老头子的武功,三两下就能试出我的深浅,瞒是决计瞒不住的。”

邱风双目异光一闪,瞬又敛起,不眨眼的凝视任逍遥,露出其招牌式的虚伪笑容,冷然道:“任少侠,你也听到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给你半柱香功夫,让你仔细想想,肯不肯合作,一句话!”

任逍遥毫不犹豫的低斥道:“要我屈服,做梦!”

邱风动容道:“好,直来直去,不愧是风流盗侠任逍遥,不过此事性命攸关,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

萧无羁呼吸逐渐回复平常的慢、长、细,然后嘴角露出一丝带点不屑的神情,淡淡道:“邱叔,别跟他废话,动手吧。”

邱风旋风般转过身来,低声道:“你懂什么,任逍遥可杀,天极教咱们却得罪不起,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能动他分毫……况且任逍遥由我看管,岛上人尽皆知,他若出事我休想逃得了干系。”

龙菲芸疾使眼色,让任逍遥假意答应,免得邱风、萧无羁被逼无奈,狠下杀手,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可惜任逍遥有自己的做人原则,小问题上他可以说说谎、蒙蒙人,甚至和对手虚与蛇委,但要他向邱风、萧无羁这等卑鄙无耻的小人作出退让,哪怕是一丁点也万万不能!

任逍遥虎目亮起锐利如鹰隼的神光,语气却非常平静,淡淡道:“如果两位想拼个鱼死网破,尽管动手。”他料定萧无羁虽莽撞冲动,邱风确是狡诈精明,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这非常时刻轻举妄动。

萧无羁放声长笑,眼睛掠过浓烈的杀机,冷酷的容颜露出一丝充满恼恨和残忍的笑意,狠声道:“任逍遥,别以为我会怕你,去死吧!”言毕,骤然出掌,正中任逍遥前胸。

事出突然,邱风、龙菲芸都来不及反应!任逍遥周身经脉被制,先天无上罡气又是初学,焉能挨得住萧无羁全力一击,霎时肋骨断裂,惨呼着抛跌出去,狠狠撞在床头。

任逍遥面色惨白,“哇”的喷出口鲜血,他生怕龙菲芸忍不住出手援助,忙嘶声吼道:“住手!”言毕,偷眼望向龙菲芸,见她背对邱风、萧无羁,秀眸凄怨闪动,纤手紧紧攥住食篮,显是强自忍耐,并无出击征兆,方始宽心。

萧无羁浑然未觉,冷冷道:“怎么,怕了?”

任逍遥任凭嘴角鲜血留滴落,喘着道:“你……你可知道伤我的后果。”

萧无羁尚未说话,邱风已将他拉住,低声道:“你疯啦,老头子问起他的伤势,咱们如何交待。”

萧无羁冷然道:“要交待?好!”说罢从怀中摸出把匕首,猛地戳进自己小腹!

鲜血泉涌而出,邱风大惊道:“无羁,你这是做什么?”

萧无羁颤声道:“老头子问起,就说任逍遥被我揭发,气愤不过,暗中向我偷袭,你为救我出手过重,这才将他杀死。”

任逍遥勃然色变,萧无羁为名正言顺的取走他性命,竟然不惜自残肢体!

萧无羁仰天大笑,狂声道:“你后悔了吧,哈哈哈!”言毕奋起一击,任逍遥肩头立时响起清脆的骨骼碎裂声。

龙菲芸再看不下去,肩头微抬,待要出手,任逍遥忍痛呼道:“萧无羁,你不要欺人太甚,终有一天,我妻子会为我报仇的!”说到“终有一天”四字,他刻意加重语调,意在提醒龙菲芸小不忍则乱大谋,即使现在出手,也难救下自己,若然连她也折在此处,怕是再没机会为自己报仇。

萧无羁自小遭乃父放逐,对世间任何美好事物都有仇事心理,任逍遥小小年纪,不但身兼数门武功绝学,侍奉在侧的女子个个都是人间绝色,实在太不公平,如今听他到提到“妻子”二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陡地大步跨前,咬牙切齿的抓住任逍遥双手,掌中暗生潜劲,如雷疾吐,但听“喀啦啦”一串急响,任逍遥左右两臂竟给他生生拧断!

任逍遥肩头、臂膀两处伤口鲜血迸涌,衣衫尽红,脸色苍白之余,神情兀自坚毅,嘶声道:“中原有的是名医,只要我还有气在,就算四肢尽断,照样医得好好!”这番话仍然是说给龙菲芸听。

萧无羁狂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任逍遥现出坚决的神情,断然道:“当然不敢,我若命丧于此,十万天极军必荡平赤尾屿,届时你拿什么颠覆南海派,邱风拿什么去斗恨天!”

萧无羁被他说中痛处,出拳在空中虚击一记,以渲泄心中的怒火和愤恨,怒斥道:“好……好……就算我要不了你的命,但也要让你变成个猪狗不如的废人!”右掌五指箕张,凝聚浑身内劲,摧山破嶽般的掌力狠狠拍在任逍遥天灵盖上。

须臾之间,任逍遥七窍鲜血激溅,全身骨骼格格乱响,七经八脉瞬间崩断!

龙菲芸骇得花容失色,手中食篮“啪”的跌落在地。

此时此刻,任逍遥挂念的仍然是她,声嘶力竭的说道:“没关系,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至少……我……我还有希望!”萧无羁不虞有它,讥讽道:“希望!?哈哈哈,就靠你身边那几个女人?”

任逍遥用尽最后气力,望向站在角落的龙菲芸,声嘶力竭的吼道:“没错,菲芸会带天极军来救我的,虽然不是现在,但将来一定……”胸口血气一阵翻滚,眼前倏地转黑,自此不省人事。

萧无羁阴恻恻笑道:“邱叔,如今他五内俱焚,筋脉尽断,稍后再灌以哑汤,包管老头子回来什么都问不到。”

龙菲芸闭上美目,强自忍耐着不让清泪滑落玉颊,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但叫返回中原,定尽起教中兵马,荡平赤尾屿,杀光这帮的天杀的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