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钦剧震一下,双目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凛然道:“徐大人,你……”

徐仁好整以暇的笑道:“王大人还不知道吧,朝中统兵将领多半出身天极教,像本官这等担任指挥使的少说也有七八位。”

龙菲芸欣然笑道:“徐叔叔每年都要抽时间回天极教述职,和我见面的次数补算少,否则我的易容术再精,也休想扮得如此惟妙惟肖。”

王若钦愣立当场,无言以对。

任逍遥趁热打铁道:“徐大人,钱逸收受的贿赂皆尽在此,请过目。”说着亲自打开其中一个木箱。

白银,亮闪闪的白银,五十两一锭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箱中,少说也有两万两。

王若钦面色再变,沉声道:“冠军侯,这些赃物真是钱逸的。”

任逍遥肃容道:“没错,王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王若钦狡目一转,阴侧侧笑道:好啊,那就将人带过来吧。”

左右立刻把钱逸推到跟前,任逍遥狠狠瞪着他,质问道:“钱逸,当着这十几箱金银珠宝,你还有什么话说。”

钱逸连滚带爬的拉住王若钦长袍,哀求道:“干爹,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王若钦冷然道:“虽然你是我义子,但国法重于泰山,若你贪赃枉法的罪名属实,就该案朝廷律例审判,谁也救不了你,若系旁人污告陷害,自有义父为你作主,谁也杀不了你。”说到后半句他有意拉长声音,其中暗示谁都听得出来。

钱逸忙呼天抢地的哭告道:“冤枉啊,徐大人,下官是被人冤枉的。”

任逍遥冷笑道:“冤枉?金银珠宝是从你府上缉获的,方才你也承认那是自己贪污所得,人赃并获、铁证如山,难道还想抵赖!”

钱逸追回莫及,颤声道:“我……我……干爹……”

见此情形,任谁都知道局势无法挽回,王若钦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管钱逸,低斥道:“好啊,算我看错了你,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你好大的胆子。”

钱逸见他欲弃卒保车,不禁慌了手脚,口没遮拦的叫道:“干爹,你不能不管我啊,我搜刮的金银财宝大半给了您……”

王若钦双目杀机乍闪即收,显是强忍下怒火,大声斥责道:“住口,好你个钱逸,死到临头还想把我拽上……哼,算我瞎眼,竟然收你这种人做义子,拖下去!给我拖下去!”

徐仁急阻道:“且慢!王大人,谅钱逸个小小知府未必有胆贪污几十万两,依本官看,定有人在幕后指示,咱们不妨听他把话说完。”

王若钦双眼一翻,冷然道:“我是钦差,我说怎么办案就怎么办。”

龙菲芸插言道:“巧了,本公主也想知道个前因后果,王大人该不会反对吧。”

王若钦的脸登时涨成猪肝色,讪讪道:“公主金口即开,下官自然不敢有违。”

任逍遥寒声逼问道:“钱逸,老老实实的给我交待清楚,要是敢有半句隐瞒,本侯决饶不了你!”

钱逸忙不迭的点头道:“其实这十三箱金银珠宝……”

王若钦猛地打断道:“哦,我想起来啦,这十三箱金银珠宝是太子托我寄放在犬儿处的。”他重新称呼钱逸为犬儿显是怕他把自己供出来,不得已出言力保。

任逍遥冷冷道:“东西是太子的?我大人你这玩笑未免开的太大了吧。”

王若钦故作正色道:“侯爷有所不知,半年前湖广发生水灾,朝廷因花费大量银钱加固边防,无力顾及灾民,太子遂命我将他历年积蓄运来江南,打算用以赈济百姓。岂料财物运抵时,寇大人已调来蜀中、岭南的税款应急,太子恐日后变生不测,索性让我把这些金银珠宝存放在钱逸处,遇到天灾**时也好应急。”

龙菲芸置疑道:“太子真如此慷慨,平白送出几十万两?”

王若钦捋须大笑,长声道:“哈哈哈,太子迟早要继承大统,赈济自己的子民有什么好顾忌的。”他表面上是回答龙菲芸的疑问,实则暗中提醒对方:事情牵扯到太子,即便全力彻察,也难得出个所以然来,真要逼得急了,他日太子登基,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任逍遥岂能轻易被他吓着,含笑将账本递给徐仁,洒然道:“徐大人,请你念念帐本上记载的条目。”

徐仁顺手翻开,大声念道:“三月初八,征收田税,十五税一增为十二税一,进帐两千四百两;三月十二,城南富户曹安献名珠十颗,其子杀人罪改判误伤;三月十九,科举应试,傅仁米庄张老板密赠黄金百两,为其侄儿更换试卷,遂中举人……”这几句话以上乘内力送出,方圆数十丈内听得清清楚楚。

任逍遥缓步踱到王若钦身边,附耳道:“王大人,这回你没辙了吧。”

王若钦不以为意的笑道:“别急,还早着呢。”言毕,猛地提高声线,指着跪在一旁的范鉴,喝斥道:“大胆范鉴,钱知府待你不薄,你竟敢做本假账陷害他,简直胆大包天!”

范鉴万万料不到王若钦竟把罪名推给自己,吓得不知所措,颤声道:“侯爷,我……我冤枉……”

钱逸看到一线生机,急不可耐的打断道:“对对对,范师爷,咱俩好歹也是昔日同窗,你想当知府直说便是,何必用这栽赃嫁祸的下作手段。”

饶是范鉴狡猾奸诈,此时也不知怎声应答,只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大呼冤枉。

王若钦冷笑道:“无耻小人,留你活在世上做甚!”说着从怀中摸出把匕首,猛地朝范鉴捅去。

任逍遥岂容王若钦杀人灭口,袖袍一拂,震得他趔趄跌退,冷然道:“想来个死无对证,没那么容易!”

王若钦用意被他揭破,尴尬道:“侯爷,下官一时心急,险些酿成大错……”

任逍遥理都不理,转向范鉴,沉声问道:“范师爷,你不过是贪墨案的从犯,如果能主动揭发,戴罪立功,或许判个三五年就能出来。”

范鉴像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般,急切道:“侯爷明鉴,小的……小的立刻招供,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钱逸猛地叫到:“范鉴,三眼胡同!”

话尤未落,范鉴浑身剧震,脸上血色尽褪。

任逍遥、龙菲芸对视一眼,同时猜到钱逸所说的三眼胡同必是范鉴家的住址,借此威胁范鉴,若他不俯首认罪,独自承担责任,便拿他亲人开刀。

徐仁急道:“范师爷,你倒是快说呀,贪墨案……”

范鉴长吐出一口气,似要舒泄积蓄胸臆的愤怨,似乎平复下来时,双目忽然涌出热泪,哑声道:“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与钱知府无关。”

龙菲芸急道:“范师爷,你要对自己的陈述负责。”

范鉴紧咬下唇,露出悲伤疲惫的神色,摇头道:“公主不必多言,范鉴心意已绝,账本的的确确是我伪造的,目的在于陷害钱逸,谋夺知府之位。”

王若钦大喜道:“好,范鉴说的每句话你们可都听清楚啦?”

众亲信齐声应和。

任逍遥抢着道:“范师爷,我会派遣天极军保护你妻儿老小,用不着怕钱逸威胁。”话还没说完,范鉴“哇”的吐出口鲜血,脑袋一偏,烂泥般瘫倒在地。

王若钦仰天大笑:“哈哈哈,范鉴咬舌自尽,方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钱逸遭人污陷,蒙受不白之冤的铁证!”

徐仁顿足长叹,怒骂道:“王若钦,你……你好狠呐!”

王若钦冷然道:“徐大人,钱逸畏罪自杀,与本官何干,你可别血口喷人,步其污蔑朝廷命官的后尘。”

眼见王若钦当着自己面逼死证人,贪墨案的查办功亏一篑,任逍遥只觉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道:“王大人,你果然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看来过些日子,本侯倒要去你府上走一遭啦。”

王若钦双目精芒大盛,狂妄的笑道:“好啊,下官随时恭候冠军侯驾临。”他和钱逸不同,身边但有银两全部用来结交各处官员,府中既无珍宝,亦无赃银,任逍遥就算亲自登门,也休想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任逍遥冷然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这档子事我不查个水落石出,就不叫风流盗侠!”

王若钦笑道:“好啊,冠军侯想查就请继续查把,不过嘛……下官可是要回京中复命的,钱逸和这十几箱金银珠宝……哦,还有衙门中所有涉案人员都得带走,以便圣上闻讯。”

“王大人,你可别高兴的太早!”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轻啸,数十人高举火把,疾步朝知府衙门走来。

王若钦正意气风发,厉声喝道:“何人胆敢在此……”话至中途倏地瞥见当先当先两人,立时吓得魂飞魄散,神色剧变失声叫道:“八……八贤王!寇大人!

任逍遥、龙菲芸定睛一看,亦自惊得愣立当场,王若钦口中的“八贤王、寇大人”并非别人,正是昨晚在酒楼里见到的中年文士和白须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