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殿正中央的地毯上,平铺着一张巨大的地图。wWW!QuANbEn-XiAoShUo!COm

即便是宋国腹地的州县与山川河流,也都有详细地标注。除在京的枢密使何进、副使古哥,以及担任京畿安全的陈不弃、叶三郎等,就连驻防在外的郑奇、张士达、萧不离、西壁辉、凌去非、陈同、罗志、卫慕、铁义、夏冠英、汪氏兄弟,以及太子赵松,四方馆耶律巨,亲卫军曹纲,襄汉经略史史天泽、两淮经略使郭侃、水师大都督严忠济、中兴府的王好古与沈重等均会聚在此。

近年很少过问军国大事的铁穆、张柔、张荣、宋平等人也一个不少。文官中,也只有王敬诚、高智耀、吴礼与度支司姚枢四人有资格参加,军事上的事情也少不了需要中书省与计省的配合。

帝国最重要的将帅们云集于此,这是自赵诚登基以来,帝国最有威望最有功劳的将帅们的一次大会聚。只不过,郭德海、郝和尚与田雄相继病逝,这让人感到有些遗憾。

皇帝赵诚还未驾到,众人在寒暄了一番之后,就开始吹嘘了起来,夸耀着自己部下勇敢善战,唾沫横飞,吵吵闹闹。

张柔今天披挂整齐,别人都穿着紫衣朝服来议事,他的一身明亮的铠甲让众人频频注目。

“看什么看?”张柔瞪着严忠济道,“没见过啊?”

“蔡国公说笑了,小侄只是觉得国公今天很精神。”严忠济笑着道。

他的表情让张柔不太满意,张柔自我表扬地说道:“老夫虽老,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也!”

“哪里、哪里?蔡国公老当益壮,哪里老了?”严忠济附和道。

齐国公张荣拍着严忠济地肩膀道:“别看我们老。我们要是领兵。你们拍马也来不及。”

“就是、就是!”宋平也道。

沈重在一旁抱怨地说道:“要说功劳。沈某拍马也来不及几位国公。不过话说回来。这打仗与立功地机会。也得轮流转吧?”

他与王好古驻守故都中兴府。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参与任何阵仗。这次听说要南征宋国。便要争上一争。他话音刚落。在场地大多数人均表示同意。二张与宋平三人见“年轻人”们人多势众。便要拉铁穆与萧不离入伙。铁穆与萧不离二人不想跟着起哄。躲得远远地。

“太子殿下。您评评理。凭啥不让我们领兵?”张荣重重地拍了拍自己地胸脯。出噗噗地闷雷声。

“这个嘛……”赵松也不想得罪人。知道这三位想干什么。便道。“齐国公老当益壮。那是有目共睹。不过这事全凭我父皇作主。”

“太子殿下还真是会说话。”张柔见太子将事情推到皇帝的身上,暗讽道。

“何枢使,您说说看,张某难道不能领兵作战?”张荣又拉住何进。

“要是陛下肯,请张兄出山,领军再立新功,何某当然举双手赞成。有张兄出马,我军南征稳操胜券。”何进转而问史天泽道,“史老弟,你说是不是啊?”

“谁说不是呢?”史天泽连忙道。

在场众人,没人能够否认三位国公的勇武,尤其是张柔身体状况还是极好。不过关于南征地事情,大家都是当仁不让,谁当主帅倒不是重要,关键的是得到领一支南征大军的资格。帝国的将帅们太多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又比他们年轻,三位处于半退休状态的国公觉得自己受到晚辈们的威胁。

正说话间,有太监扯着阴柔的嗓子,吼道:“皇……上……驾……到!”

太子赵松领着众将帅们列班参拜,赵诚人殿后健步如飞,来到殿中摆了摆手道:“不必施礼。.”

赵诚在武将们面前,向来较为随意,他丢下自己的龙椅,走到平铺在地上的地图前,问道:“诸位都看了吧?”

“回父皇,诸位将帅都有讨论,儿臣受益匪浅。”赵松回道,他这话完全是为将帅们说好话,因为众人的心思都放在争夺南征地领兵权上。

“哦?此番南征,我军应施何种方略?”赵诚问道。

赵松略想了想,一边指着脚下的地图道:“分路进攻,大迂回大包抄。其一,自襄汉出兵直奔大江,截断川蜀后援,寻机南渡,或是顺江而下,直取建康,截断淮军退路。其二,自淮东推进,取、扬等州,吸引宋军兵力,令其不敢抽兵。其三,自川西、吐蕃入大理,或北攻重庆,或顺势而下,直捣宋国广南腹地。其四,则我水师出其不意,自临安登陆,即便是让宋主跑了,也是大功一件,攻心为上!”

太子赵松这些年,一直在山东,一边领着行山东中书省的衔,熟悉地方政务,但大半时间则花在训练水师上。花巨资打造的水师,不仅参考了宋国的战船设计,配备了罗盘、测深仪,花重金聘请了富有经验的海客,也包括大食人的航海经验,绘制了详细地海图,以旗号、***、鼓声为号,一支舰队包括帅船、战船、兵船、仓船、交通船数百艘,以至近千艘,

遇到恶劣天气,可持续出海一年之久,已经足以自火炮搬上了战船,战力更是惊人。

太子今年已经二十四岁,这些年的历练,早已经脱胎换骨,海风与烈日让他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人们从他身上已经看到了国家继承有人,连言行举止都与赵诚极为相似。

“嗯,这不足为奇,枢密本就有此计较。”赵诚口中却道,“各路对宋前沿敌军动向,可有奏报?”

“回陛下,我军已经襄阳经营铁桶一块,宋军虽屡次试图夺回,均被我军击退。”史天泽道,“我襄阳将士已经准备就绪,只等陛下的命令,即可顺汉水而下。”

“史元帅经略襄阳,朕最放心不过了。”赵诚点着道,“两淮防线呢?”

“固若金汤!”郭侃利索地答道。

罗志道:“吐蕃人已经臣服,臣的军锋已经至尼泊尔,大理段氏仍不肯臣服,不过白蛮及青羌土司俱慑于我军威压,愿作我军先导,可堪驱使。只要陛下有令,我军可三月之内征服大理国。”

“、兴元、成都等地荒废,但宋将余移府至东川重庆,依山为垒,构筑工事,星罗棋布,在诸郡治所屯兵聚粮凭险而守,令我军无隙可乘。此人不除,我军难以破蜀。”卫慕道。

正是因为余的存在,太子赵松方才将蜀地忽略掉。

张荣不由是颇为懊丧地说道:“当年汴梁一战,只可恨那时我军不习水战,让余全身而退,终让他一鸣惊人,遂成我军心腹大患。”

“那余,朕当年亦曾见过,那时他不过是赵葵的一幕府,只是没想到他成了我军面前一个难啃的对手。”赵诚道,“四方馆可对此人有过研究,譬如生平爱好,上下同僚关系,与宋主地亲疏等等?”

四方馆耶律巨道:“陛下,臣等对此人有过专门打探,此人虽是文人出身,然素有武艺,当年就是因为在读书时打死人,才跑到淮东赵葵的帐下为幕僚。听说,在四川他集兵民大权于一身,为了能控制四川大局,不免要果断异于常人,斩杀不听号令,得罪了人。我陇右军去年秋曾再次陈兵南下,宋人有流言称是因为余擅自出兵所致我军报复,听说宋廷谢方叔等权臣对他颇有不满。”

耶律巨顿了顿,又道:“其长子名叫余如孙……”

“生子当如孙仲谋?”郭侃打断道。

“正是!”耶律巨答道。

“哼,他的儿子若是江东孙仲谋,则置宋主于何地?”中书令王敬诚冷笑道,“余身为蜀帅,手握军民大权,难不成又是一个刘皇叔?或是曹魏?”

众人恍然大悟,这只能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陛下!”史天泽奏道,“川蜀臣自唐以来,持蜀变节的帅臣颇多,有崔宁、王建、孟之祥等,往往坐负险固,轻视朝廷,吐不臣之语。至宋,王称乱地吴曦,也曾持治蜀有功,阴蓄异志背叛朝廷。若是我朝能从这里面使间,则宋主必心疑。臣以为,四方馆可派间客,散播谣言。成功则喜,即便是未能让我朝得偿所愿,我朝也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好,四方馆可以如此行事。”赵诚道,“既然余有文武大才,我军可避其锋芒,让他在重庆待着吧,若是诸位无异议,就按照太子方才所言起进攻。”

“我等无异议!”众人答道。

一个洪亮的嗓子突兀地响起;“臣有异议!”

正是蔡国公张柔。

“蔡国公有何异议?”赵诚问道,他早就注意到张柔这一身明亮的铠甲。

“南征方略,臣无异议。”张柔躬身奏道,他在别人面前敢卖老资格,但在皇帝当面也得不老老实实,“不过,臣以为此番南征,怕是陛下自崛起以来最大地一次大战,数路并进,需兵力不下五十万,其中又需征召各省人马,包括川蜀、青唐、回回、蒙古、吐蕃当地土著。诸部番号复杂,各路皆需有得力之人统帅。老臣虽年迈,然仍可一战,臣请陛下授臣虎符,为陛下南征。”

赵诚闻言微微一笑,张柔的心思他是心知肚明,铁穆、宋平、张荣等也纷纷请命,这样一来,众将帅们纷纷要求参战。张荣等老帅主动要求参战,虽然表现出了忠勇之心,个个摩拳擦掌,争得不亦乐乎,不过赵诚并不希望老将们冲在最前头,一代新人换旧人是再所难免。

“太子,你看何人为帅?”赵诚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儿子,考验着他。

“儿臣不知父皇这次是要御驾亲征吗?”赵松问道。

“朕不会靠前指挥。”赵诚道,“朕会在毫州设行营,主持协调东西战局。至于具体每仗如何打,还要看各路统帅自己的勇敢与审时度势。因为战线相隔遥远,很难及时通信,尤其是西南大理、广南一带,朕鞭长莫及。”

“齐国公、蔡国公,还有铁王,都是勇冠三军久习战阵之人,他们若是愿参战,父皇不如允可。但我军

广,老帅们只要稳坐中军之中,在父皇帐下听令,让年轻人冲锋陷阵就是了。”赵松想了想道,“至于晋国公宋帅,身体不太好,儿臣以为不如筹措粮草,让儿郎们不虞饥饿之苦。倘若儿臣们勇猛不够,或才智不足,再请老帅们亲自出马挂帅,阵前指教我等后进之人。”

赵松是要让老将们以参谋的身份待在赵诚的身边,嘴上说得极谦虚,还给足了老将们面子。张柔等人撇了撇嘴,只得寄希望于皇帝。

赵诚心中想大笑,给太子一个很满意地眼神,口中却道:“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几位国公,还有铁王,都是朕的忠臣、大功臣,能有这份壮志豪情,令人钦佩,堪为天下男儿表率。尔等今后,莫要在几位国公面前妄自尊大才是啊!”

叶不郎等人连忙跟着吹捧道:“陛下教诲,我等敢不遵命吗?国公皆是国之重臣,岂能涉险,我等后进之人更应该冲锋在前。”

铁穆、宋平、张柔与张荣四人闻言,便知皇帝不让他们亲自上阵杀敌,不过能够随皇帝南下,那也算是跃马出征了。铁穆道:“臣愿为陛下亲卫。”

“有铁王亲自护卫在侧,朕无忧也。”赵诚赞赏道。

当下赵诚命组西路、中路、东路军,另有水师可堪大用。

以罗志、卫慕加上安西军张士达和陕西军西壁辉地人马为西路军,广征诸族人马,组成二十万之联军,自青、川、吐蕃交界处,入大理,主要是征服大理及广南一带诸部族。罗志为总帅,卫慕为副总帅,张士达为行军元帅,西壁辉为右副帅,汪忠臣为前锋。

以史天泽部加潼关军全部、陕西军一部及中兴府沈重等为中路军,兵力十万,自襄阳,顺汉水南下,直抵大江,寻机而动。史天泽为主帅。

东路以郭侃为帅,叶三郎、陈同二部归其麾下,抽调朔方军铁义、安东军凌去非、安北军夏冠英各一军听其号令,率兵十二万,自楚州等地佯攻,吸引两淮主力及临安方面注意。一旦时机有利,即举军南下,威震临安。

萧不离与陈不弃的人马,连同亲卫军,则为中军,拱卫皇帝行营。

至于水师,则是最出其不意地一支力量,只等皇帝号令。太子赵松被任命为征南大元帅,虽然这只是虚职,但这也表明赵诚希望自己的儿子建立属于自己地武勋,因为赵诚也总有老去的那一天。

赵诚这一次是真正的大手笔,举全国数十万之兵,多路攻宋,东西战线相隔万里,气魄惊人。尤其是西路军,将要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深入蕃族区,道路极是艰难,但却阻止不了部下们地征程。这份征战天下的豪情,令赵诚深深陶醉。

“尔等本就是一方统帅,平时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说一不二。”何进告诫众人道,“这次出征,事关重大,各路人马因需要合兵一处,分别组成一支兵团,千万不要因为自己军衔和往日的功勋不在他人之下,就心生怨言,不服本路总帅调遣。否则,军法无情!”

“我等遵令!”众将帅们齐声说道。

何进正说出了赵诚想说的话。

军衔、爵位相等的之人并肩作战,总需要其中的一个主持大局,赵诚这是倒是想起老帅们的作用:“不如让铁王与蔡国公、齐国公担当监军,主持军法公道?”

“好、好!”老帅们这时全都兴奋起来。只有宋平身体不好,将来只能老老实实地在皇帝行营中听令,挥些余热。

赵诚的目光转向了文官们,四位文官们虽是当朝重臣,当然也是赵诚地心腹,但在这个场合中却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王敬诚道:“大军南征,虽粮饷、箭矢充足,然需提早转运至指定地方,还需征召民壮、畜力。”

“无妨!”赵诚摆了摆手道,“秋七月时,才是我朝大军南下之时。”

“陛下。”姚枢奏道,“王师南下征宋,臣以为各部应约束部属,少生杀念,如此则顺天意,合民心,利于一统江南。”

文臣们对举军南下持反对意见的不少,不仅是因为有史上失败的例子可鉴,也因为大军倾巢而出,杀气腾腾,当然会血流成河,况且武将们虽不至于夸功,但也时常为了立功而不择手段,杀红了眼就不管不顾,这为文臣们所不喜。

赵诚眉头一皱,张柔等人刚刚被赵诚任命为监军,素知赵诚心中所想,连忙道:

“陛下命我等为监军,自然会恪守军规,不会滥杀宋国无辜。”

姚不太相信武将们的保证,但是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提醒皇帝注意。而在赵诚此时的眼中,赵诚似乎已经看到宋国血流成河地景象,但这不足以让他放弃南征的雄伟计划。

新兴地帝国又一次掀起了刀光剑影,这或许是赵诚最期待的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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