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赵诚回京后的第一次上朝,迎面扑来的是一片歌功颂德与无数棘手的政事。wWw。qUAnbEn-xIaosHuo。cOM

赵诚高坐在勤政殿的宝座上,任凭大臣们你方唱罢我登台的表演。众大臣吹捧了半天,发觉宝座上没有声响,这才发现赵诚微闭着眼好像是睡着了。

战事初歇,赵诚高度紧张的心神真正松驰了下来,才发觉满身疲惫。小别胜新婚,昨夜与自己的爱妻在**折腾了****,今天早晨又听着满朝嗡嗡叫,就如同听着催眠曲一般。

等满朝大臣们的阿谀奉承立刻消停了下来,赵诚这才像是醒了过来:“诸位都说完了?若是说完了,那么我们来谈谈正经事情。”

众大臣们惴惴不安,他们从赵诚这淡淡的话中听出了不满甚至愤怒。中令王敬诚连忙奏道:

“启奏国主,如今战事已停,而我河西家园摧毁,百姓虽已返回,然缺衣少粮,而各地府库又无多余钱粮。故,如今最紧要的事情莫过于救济河西二十万嗷嗷待哺的百姓,况城池修缮亦需大笔的钱粮。”

“臣抖胆进言,我大秦国此事虽大胜,然国库空虚,百姓亦疲惫不堪,正是与民休息之时。国主万万不可听取他人的意见,继续用兵。”中左丞耶律楚材进言道。

他方才听众大臣们吹捧,个个恨不得一鼓作气兵指中原,一统河山。他担心赵诚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受了臣子们的盅惑,继续穷兵黩武,令民不聊生。

“晋卿多虑了,孤当然知道民间疾苦,至少五年内不言兵事。”赵诚道,“不过国虽大忘战必忧,军备不可一日松懈。”

盐铁使陈时可亦奏道:“禀国主。我盐州产质优价廉之青白盐,乃我朝税利之大户,然自春季兵戈迭起,盐路不通。盐贩不敢多买。而我河东解州亦产解盐,彼盐虽粗鄙,然市价沽值甚高,几与盐州上等的青白盐同价,河东盐商多有怨言,无利可求,往往舍近求远采买青白盐。令河东解盐无处售贩。又因河东北路为刘黑马所占,河北诸地又各有诸侯,关卡繁多,盐商贩卖无利可图,解州制盐之灶户百姓,又身无它技,无以谋生苦不堪言。此乃朝廷盐业之困也。”

市舶使赵也出班奏道:“自去年入秋以来,西域商道阻滞,朝廷关税无以为计,而国内商户又因战事而停业甚多。估计今年商税骤减。臣观我朝今年酒户数目增长极多,不如增酒税一成,只因酿酒本需耗费粮食无数。而今又举国缺粮。”

“此议虽好。但酿酒不比它途。只要家中有粮谷者皆可自酿。故历朝禁者多。征榷者少。这如何征法?不过取民过甚罢了!”赵诚道。“去年亦有此策。然禁酒令不出中省即不了了之。开源节流。得想些办法。既不加重百姓负担。又可充实国库。”

赵诚有些头疼:“去年秦金两国盟约。彼方欠我朝一百万两白银。是否已送到?还有岁币银和绢布呢?”

赵诚这是明知故问。金主完颜守绪答应得倒是爽快。只是完颜守绪哪里这么快能筹集到这个数目。所以正想未偿于宋。金使乌古孙仲端这次来正是为了这事。能拖就拖。能欠就欠。最好地结果就是正如赵诚曾经所提议地那样。共同施压让宋人出这笔钱。

“回国主。那金使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这事。据臣所知。金主向我朝请求再宽限一年。”礼部尚高廷英奏道。

“宽限一年?”赵诚觉得自己太过仁慈。“命礼部将秦金两国去年所达成之盟约当着金使地面宣读。限其十月底前将银子送到。否则我朝大军即刻出潼关。”

赵诚准备吓唬一下金使乌古孙仲端。

“国主,那宋使亦在我中兴府,已经致函礼部,欲辞谢归国,国主有何旨意?”礼部尚高廷英问道。

“你告诉他,孤准备与金人联军南下饮马临安府!”赵诚佯怒道。众人心里直打鼓,赵诚刚刚说要偃旗息鼓,这回又说要大动干戈,不知真假。唯有几位宰相们知道赵诚这不过又是恫吓别人,只是不知道这是长袖善舞还是竹篮打水,当然金国皇帝一定很高兴。

“至于眼前需朝廷救济的百姓,则是最棘手的事情,市舶司可通告各地,全国粮商实行限价令,粮价不可高于丰年时的三成,否则用重典,粮商贩卖粮食亦可全部免税;若是境外有粮输入,朝廷不仅可免税,亦可加钱赎买,朝廷鼓励外粮内输;全国禁酒一年,凡有私自酿酒者官府可缉拿充公,孤以身作则从今日起,哦不,从明日起滴酒不沾,以为表率。高廷英,你们礼部与金使洽谈,金国可以以粮食偿还所欠白银。”赵诚最后决策道,“各地官府不可坐等粮食,各显所能,筹集粮食,凡是那些遭受战火侵扰地州府,若是治下百姓可安然渡过饥年,而无大乱,吏治考评从优。”

“遵旨!”大臣们齐声道。

下了朝,赵诚回到自己的御房,三位正副宰相和新任的枢密使何进跟在他**后面。

来到这御房,君臣各有一个座位,也没有上朝时那么拘谨,还有茶点供应。通常在这间并不大也并不奢华的御房里,不仅决定着帝国最重要地决策,同时也是无数阴谋诡计诞生的地方。

能入得了赵诚的御房,才真正称得上是大秦国真正有权力的重臣,眼下无数的人想挤进来。

“礼部找个机会放出风声,孤要亲征宋国!”赵诚刚一落座便嚷道,“孤虽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只要我们拿捏合理,让宋主感到压力,否则他在临安府独享太平盛世,孤很不高兴!”

此时的赵诚,心里很是不平衡,自己的国家经不起折腾。但宋国富庶令他垂涎三尺,始终认为宋国应该付出点代价。

“是!”王敬诚道,“国主春三月出征前向宋使所提议地,有些强人所难。宋人怕是不会轻易屈服。”

“宋人当然不会轻易答应,彼方虽文恬武嬉,这等不战而示弱之事有损皇帝脸面,轻易地答应孤,那岂不是辱国?”赵诚轻笑道,“不过事在人为,料金主对宋国的财富早就觊觎多时了。孤不相信完颜守绪不会不动

何进道:“国主说的是!四方馆有上报,先前蒙古人从西域南下时,河北汉军亦有所行动。只不过汉军豪强们心有顾忌,又各有打算。密间奏报说那张柔从保州南下至真定府花了足足十天的时间,会同史天泽等军又花了二十天才至黄河北岸,故此战未战却已输了。渡河时金忠孝军蒲察官奴杀到,河北诸汉军豪强溺死者不下三千五百人,汉军豪强遂停驻卫州观望,那济南张荣借口投靠宋人的李侵蚀他的地盘按兵不动。金主有此大胜,军势大涨。却暂无力渡河北上收复失地,转而去攻淮东招信军,与宋将赵葵互有攻守。如此看来,金宋世仇越陷越深。”

“如此一来,正好为我朝所利用。”高智耀欣喜道,“无论如何,当今天下大势,我朝居于最有利地位。金人有求于我,而汉军豪强也惊惧我朝兴师问罪。如何逼宋人就范,还需有个周全之策。”

“臣以为宋主迟迟未有答复,当然是因为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我朝不如给宋人一个台阶……”王敬诚道。

“从之有何妙计?”赵诚顿时来了精神。

“国主不是将那察合台生擒了吗?不如顺水推舟送给宋人,以为替宋人报了川蜀百姓被蒙古人屠戮之深仇大恨,想必辛卯惨祸至今仍令宋国朝野伤痛!”王敬诚拱了拱手道,“宋人若是得了蒙古可汗,必感欣喜付之太庙庆祝,斩之以谢天下百姓。也可让宋国百姓得以安心。宋国朝廷何以报答我朝?如此一来。宋人输我朝白银布帛以为酬谢,也是有理有据。而并非是惧于我朝,保得宋国朝廷脸面。再加上秦金两国似有联手之意,还怕宋人不就范?一文一武。至于银两布帛地数目我朝也可稍稍退让,过犹不及也。”

“高,实在是高!”赵诚不得不表示赞叹,“咱们替宋人报了这个大仇,宋人理应有所报答嘛!”

“从之真是大才,在下愧不如也!”耶律楚材与高智耀、何进三人相视一笑,恭维道。

“在下阳谋不行,这阴谋还是里中好手。”王敬诚有些得意。

这大秦国最有权力的几个人正一心一意地算计着别人,而远在临安府的宋国皇帝赵昀也在密切关注西北方的最新军情,只是由于道路阻隔,赵昀还暂未收到秦军大胜地消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秦王赵诚春天时的提议只不过被他一笑了之。

赵诚和自己的心腹们继续讨论着国家大事。

“枢密院已经设立,将来凡有关军事地皆归何进签署。另孤已经命郭德海暂时留驻京师,协助何进组建枢密院。”赵诚道。

“臣等遵旨!”王敬诚连忙道,枢密院主管军事,他不愿被赵诚认为自己抓权不放,事实上他也管不了那些将军们,“先前京师被围,臣执意从麟、府等州调兵,以致彼处防守空虚,终为刘黑马所趁,臣所虑不周,愿国主降罪。”

王敬诚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耶律楚材的脸色变了变,这件事有些如今有些敏感,中省决策失误虽属实,耶律楚材也脱不了干系,但那麟州知府王贞擅自逃跑,却让耶律楚材成了众矢之的。原因无他,那麟州知府王贞是随他耶律楚材南下而归附赵诚的,耶律楚材保荐了一批人,其中也包括西凉府地知府严耕望,一个逃跑令百姓惨遭毒手,一个惊慌失措被陇右军总管卫慕就地正法。

耶律楚材决没有任何私心,赵诚相信这一点,中令王敬诚也相信这一点。但是别人却不相信,或者不愿相信。中兴府被察合台包围期间,城内的谣言四起,其中就有关于耶律楚材地,这大概是耶律楚材等人轮番换主人的行为为一些人所不齿吧?况且那些从北方南下在大秦国为官的人,个个身居高位,盐铁使陈时可、市舶使赵、户部尚刘中、礼部尚高廷英等等皆被当作是耶律楚材一系的人,假如大秦国朝廷有派系的话。

耶律楚材是摘果子的人,那些本地出身的官员会这么想。这当然是门户之见,却不知道赵诚不仅是钦佩耶律楚材的才干,还有更长远地打算。

“臣有愧于国主信任!”耶律楚材取下自己地官帽,长衣撩倒,跪在地上,“贼寇远来,王贞擅自逃跑,致使百姓惨死,此等罪行当诛杀以谢天下万民!臣亦愿辞官谢罪!”

赵诚地目光从御案上一扫而过,案上堆着地奏折有不少都是弹劾耶律楚材地,这怕是大秦国正式立国以来,他所见到的第一次这么奏章弹劾同一人的。那些大臣们找不到耶律楚材贪赃枉法的证据,便拿他举人不当来说事。

耶律楚材想辞官,赵诚不相信耶律楚材真想辞官不干了,他这是以退为进,让赵诚明确地表态,以证清白。耶律楚材很显然与许多人一样,对名声看得比性命与官位要重得多。

“自古身居高位者,众目睽睽之下,稍有差错,往往成众矢之的。”赵诚道,“晋卿你我相交多年,相互间也知根知底,卿是何等样人,孤比这朝中所有人都清楚。何必稍遇不顺,即以辞官相胁?你起来吧,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晋卿何必在乎别人地议论。”

“国主,不如命刑部立即审结王贞一案,结了案便无人再说什么了。”高智耀道,“一天不结案,百官私下里必议论纷纷,以为朝中有人阻拦,对耶律大人不利。”

“杀人不过是小事,但亦是大事,孤自立国以来还未判一府首长死罪,不杀王贞不足以平民愤,晋卿可有异议?”赵诚点头道。

耶律楚材只好起身,摆明立场道:“臣不敢有异议,杀之以儆效尤!”

秋八月底,原麟州知府王贞被斩于御街口,秦王诏告天下百官,引以为诫。那耶律楚材却未因此而记过,相反秦王却常常当众夸赞他为国之柱石。

同时,秦王又褒奖陕西行省梁文及延安府丁仲礼、河东行省吴礼维持有功,各赐黄金二十两、白狐裘两件、马二十匹。

中省自王敬诚及以下皆有奖赏,只是众官员们收到奖赏时已是来年的春天,因为赵诚很穷,官倒是提拔了不少。

枢密院同月正式成立,专事军事决策、练兵、边防、反间等等,耶律楚材自除中左丞的职位,专事御史中丞之职,监察百官。自此,中、枢密、御史台三足鼎立,又有盐铁、市舶执掌两大财权。

秦国暂时放下了刀箭,气象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国家,开始了自己的兴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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