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察合台在汗帐中赤着上半身,举起装满清水的铜壶从头上往下浇。Www!QuanBen-XiaoShuo!cOM

他的脸上因为酷热而变成了一片赤红色,清水浇在身上让他直呼痛快。他不禁对这里古怪的气候抱怨一番,昨夜的一番狂风暴雨浇在所有人的身上,夹杂着冰雹,让所有人湿透,冷得直打哆嗦,就连他这个可汗也不例外。

昨夜的一场豪雨,贺兰山下饱受**的草场似乎****之间从酷暑中恢复了绿意与生机。然而盛夏毕竟是盛夏,当太阳又从黄河东岸爬上来的时候,天公立刻恢复他本来的面目,地面立刻在烈日之下变干,军营中如同一个蒸笼。

早前,秦军趁察合台的军队在清晨还未来得及用餐,便来袭营,察合台立刻命令成帖木儿迎击,双方刚一交战,秦军又退了回去。察合台尾随攻击,双方又狠狠地打了一个上午,仍让察合台损兵折将,防守的一方要讨了不少便宜。秦军严密的防守让他望洋兴叹。

察合台将自己的营帐移到一处村庄,这里有荫凉可享。虽没有了毒辣的太阳照射,却有七八只鸣蝉此起彼伏地在树梢高唱,察合台心烦意乱,命人去驱赶这些讨厌的生物。

“攻,继续去攻!”察合台冲着左右喝斥着,“不要让敌人有喘息的时间,直到全被我们消灭!”

“大汗,我军不耐暑热,不如待太阳下沉的时候,再去进攻?”成帖木儿道。

“笑话!我们蒙古人怕热,难道敌军就不怕热吗?”察合台听了这话火冒三丈,“如雨的箭矢面前,我的儿郎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还会害怕暑热?”

众万户、千户们惴惴不敢言语。话虽这么说,但是从天刚亮时起就饿着肚子开打。直打到太阳升到最高处时,人马疲惫,哪里还有余力再攻,更不用说这毒辣的太阳,所有的马匹都软弱无力萎靡不振。

“绰儿马罕,你是一位有智谋的人,你说说看,如今这个情形我军应该如何办?”察合台不顾全身湿透。一**坐到了地上。

这绰儿马罕是一员骁将。前些年一直在西域作战。因为那位花剌子模逃亡算端札兰丁见蒙古人大部东返。从天竺返回故国。并且也得到许多故臣、故将地支持。在第比利斯山镇压了其弟地叛乱。又击败了谷儿只人、阿兰人和钦察人地联军。在波斯西部巩固了自己势力。花剌子模一度有复兴地征兆。与此同时。曾惨遭蒙古屠杀地呼罗珊地区也时有叛乱。让铁木真东返后留下地少部分蒙古军队无法应付。

但札兰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停地向西征服。引起当地势力地普遍反对。这无疑是挖自己墙脚。窝阔台即汗位之后。立即派绰儿马罕带三万兵力去追讨。札兰丁此时已经在无谓地征战中消耗了自己大部分地实力。许多受过他侵袭地人拒绝响应他地联合要求。最终被一位农夫杀死。结束了他所有地复国努力。

但这对东方地赵诚来说。这却是一个难得地契机。蒙古人地兵力毫无疑问地被分散了。窝阔台最终为与此类似地行为付出死亡地代价。当察合台即位之后。绰儿马罕和他在西域地军队自然就归附到察合台地麾下。

“大汗。敌军缩在营中。左边是大河。右边是大山。居高临下。于我军不利。”绰儿马罕奏道。“关键是要让敌军也跑起来。与我们勇敢地儿郎们骑马相斗。那样我军胜算地机会要大一些。”

“可是敌军胆小如鼠。就是不出来与我们交战。这能有什么办法。”成帖木儿道。

“敌军所仰仗地。一是我们不耐暑热。二是我军粮食不足。三是敌军占据着有利地形并善于防守。所以。敌军在等我们自己撤退。”绰儿马罕道。“我军要是能施计谋。引敌军不得不出营。那样我们就有机会击败他们。”

察合台脸色忽明忽暗,心中极为失望,如今这个局面可不是他当初在阿勒坛山即位时所预料到的。倘若敌军就这么与自己耗着,自己将不败而败,察合台不甘心,五十里外的敌人他一定要征服并杀死,一个也不能放过,否则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

这是对自己权威的考验,如果他不能带领部下获得一个关键性地胜利,家族之中会有许多人质疑自己地权力。

“你有何办法?”察合台问道。

绰儿马罕走进察合台的身边,附在耳边低语了一番,察合台连连点头。莫日根也在帐中,他见察合台面露喜色,很想知道绰儿以罕到底献了什么妙计。

“今日就到这吧,天太热,让儿郎们饱吃一顿,养精蓄锐,让骏马有了力气,准备再战!”察合台命令道。

“是!”

此时,赵诚正在自己的营帐中闲暇以待。

他的大营背靠山岗,左边临大河,右边为大山。所以,他以贺兰军为中军居中,各军分两翼、背山险、面平原,形成一个而向南面平原突出的半圆形,俗称“月营”,或者叫“偃月营”。

秦军看似要做长期阵地战的打算,在营地最外围是无数的尖桩、鹿砦、陷马坑,然后是数道底宽一丈二、口宽一丈五、深一丈以上的壕沟,壕沟之间用挖沟时翻上的泥土堆成错落有致的土墙,另外还有拒马,最后是用行军车钩环相扣形成的防线。

这种四轮行军是中兴府的特产,马车坚固耐用且省力,可以用两匹马拉着长途奔驰,赵诚起初大量装备这种车并非是当做战车使用,首要的目的是为了增强自己军队地机动性,并且有利于携带大量地军粮与兵器。然而在实际中发现,使用马车不仅可以用来防守、安营扎寨,如孙膑所说“车者,可以当垒也”,就是在行军时。也有利于约束队伍,依法部署,使指挥有序的效用。

正如察合台所说,秦军也在同一个太阳底下忍受着酷暑,不过秦军地情况显然要好些。黄河水并不能被直接被人饮用,而贺兰中的泉水离得远,与秦军大营隔着山。赵诚采取的是隔山取水之法,也就是“自来水”。

这种隔山取水之法。就是用行军准备地中空的竹筒,节节相扣,首尾相接,接头处用油灰黄蜡连接使其闭气,另一头放在柴火中燃烧一会,一头插向山另一边的泉水下五尺。因为竹筒中呈真空状,泉水就自动地翻山越岭,到达宿营地。然而这并不太稀奇。

赵诚在众目睽睽之下,仅穿着亵衣,站在自来水下享受着冰凉的山泉水。贺兰山巅的密林里,即便是盛夏背阴处,仍有片片白雪。冰凉的雪水及石缝间渗出的泉水,通过长长的竹筒浇灌在身上,赵诚感到十分惬意。心中直呼痛快。

“郭侃有消息传来吗?”赵诚见亲卫军汪忠臣走了过来。忙问道。

“晌午时,信使说黑甲军已经抵达娄贝博!”汪忠臣道。

“让他再快点,必须在七天之内迂回至河西肃州,与安西军、陇右军合力清除掉来犯之敌!”赵诚命令道,“然后,举军顺河而下!”。

“是。属下马上就办!”汪忠臣道。他正要离开,赵诚又叫住了他。

“骁骑军如何了?”赵诚又问道。

“回国主,叶三郎遣人回报说,他全军已经远离蒙古人地监视,正在砍伐树木,制作木筏,今日夜间就可渡河。”

“好,让他加快渡河,与我横山及陕西行省接上头!”赵诚道。他一直对自己的领土腹地的情况一无所知。那里比战事正酣的河西还要令他担心。决不能让陕西也受战火的侵扰。

“是!”汪忠臣连忙传令去了。

铁穆及何进等人远远地从便道上走了过来。营中各军各有分割,其间用旗帜、木栅隔开。以示界线和有序,中间有数条纵横相向的可供四匹马并列奔驰地大道,称为驰道。但大多数时候,任何人不能无故站在驰道上,只能从两侧的边上走,将军们也是如此。其它诸如立号(口令)、持更、巡逻、设防,在秦军《行营野营军令禁约》也都有严格规定,将军们都要遵守。

“诸位来得正好,来冲冲凉!”赵诚远远就吆喝道。

众将军们见赵诚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对连日来悲愤郁积愁眉苦脸的赵诚的担心也放了下来,对他在强敌在侧竟然如此放松也就视若无睹了。

“你们是有事禀报吗?”赵诚一边换上干衣,一边问道。

“回国主,蒙古人现在似乎也缩回到营寨之中。”铁穆道,“就连斥侯游骑也比平日少了很多。”

“这不是很寻常吗?”赵诚反问道,“昨夜力战,他损失不下五千人,今是午前他又来攻我,也没讨得了好处,知难而退吧!”

“那察合台素来性情暴躁,不达目的势不罢休。如今他大军不下十多万,又值此酷暑,斥候说他已经开始杀骆驼当作口粮。一只骆驼省点吃也仅供五十人吃一天,他怎敢在此地地时与我等空耗?”何进道。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在紧急情况下,按照严格的份量,一只牲畜可以供五十个人吃一天,最危急的时候那就用身上皮制装备煮食充饥。察合台开始宰杀骆驼,但口粮还未到最紧急的时候,因为他军中地牲畜足有他大军数量地四倍,他们习惯于用携带大量牲畜当作口粮。秦军则是另一种方法,他们用的是谷米,取一合谷米用热水浸泡,再晒干煮熟,凉干后备用,一个人可以吃上五十天,类似的有其他节食的方法,包括携带食盐的方法,更不必说大量的行军马车和备用战马可以携带足够地粮食。

“你们怎么看?”赵诚又问其他人。

“察合台仗着兵力众多,本想一鼓而下,击败我军。然而我军坚韧,让他吃了不少亏。按理说他应该诈退,引得我军出营追击。”郑奇道,“这是他们一向的战法。”

“不如我军主动攻击吧?”陈不弃道,“中兴府近在咫尺,日夜盼我等回师救援,而我等立营在此,遥遥相望,岂不是太长他人志气?”

“陈将军此言差矣。”陕西帅郭德海道,“我军虽兵力比察合台军少,然我军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正如何大都督所言,察合台不应该以己之短攻我之长。”

“那我们就在这里停驻不前?敌军一日嚣张,我等就一日不安,不全歼了敌军,让敌酋授首,难消我等心头之恨!”陈不弃不满地说道。

众人看向赵诚,等着他做决策。

“中兴府城高池深,察合台主力已经在我军正面,仅留少许兵力监视中兴府,料中兴府已经转危为安。”赵诚略微思忖了一番道,“从察合台一向的性情来看,他此番耐心,必有新变化,我军以不变应万变!”

“遵命!”众人抱拳道。

从太阳爬上最高点,直到夜幕来临的时候,双方偃旗息鼓相安无事。这个夜晚,中兴府内军民的心情十分喜悦,几日前郭侃的一番冲击,及至蒙古人大部退去,所有人都认为国王已经率军南下了,胜利指日可待。只是眼下中兴府被蒙古军隔开。

日落时分,蒙古人留在城外监视的军队也擦着夜色退去了。张士达等人感到进退两难,他们既想出城寻找主力,又担心这是蒙古人在城外设伏。就在他与宰相们商议的时候,有人来报:

“报元帅,各位大人!城外发生异动,有两军在城外交战。”

“什么?”张士达急忙赶到城墙之上,举目眺望。只见城外一支骑军举着火把与蒙古人交战,火光如长龙,喊杀声嘶力竭,铁蹄急奔如雷。

在城头上众守军注视之下,那支骑军眨眼前就杀出重围,远远地冲着城边奔来,口中齐声高呼道:

“奉秦王钦命入城固守,快开城门!”注:参考自周正舒、徐金发《古代军旅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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