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合台心神不宁。WwW、qUAnbEn-xIaosHuo、cOm

被他用刀逼迫和用**武装起来的仆从军士气开始低落起来。当所有的**实现的可能性落空之后,仆从军的眼里只有不断伤亡和中兴府血色的城墙。中兴府那高大坚固的城墙就如同一个怪兽,每天吞噬着无数条活生生的性命,令仆从军不寒而栗。然而蒙古人仍然不停地呼斥着他们,驱赶着他们,让他们送死。

粮食一天天地减少,仆从军被迫减少口粮,而蒙古人却每天酒肉不断。仆从军们敢怒不敢言,一边忍受着死亡的威胁,一边忍受着大营中缺粮少医及夏天大营中无处不在的蚊蝇、恶臭。

贵由与拜答儿的联军在甘、凉之间被牵制住,手上的军队每天都在递减。每天都有他们二人派来告急的信使,辗转绕过凉州来到察合台的大营之中。

察合台的大营中弥漫着失败的阴影,部下的千户们纷纷或明或暗地建议大军尽快撤走,从长计议,下次再来进攻。这种失败的论调令察合台恼羞成怒,他认为这有损于自己身为可汗的威望,更是对他本人英勇善战的质疑,数十年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自豪感和优越感蒙蔽了他的双眼。

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他刚当上可汗不过两个多月。他内心中认为自己早就该当上可汗,可汗的位置本就应该属于他察合台,而不是窝阔台。并且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干出一番“丰功伟绩”来,直追他的父亲铁木真。

“大汗,贺兰山外发现敌军主力!”亲卫们报告说。

“好啊,真是一件大喜事啊。”察合台听到这个消息,喜不自禁,“敌人缩在中兴府这样的大城内,我军野战的本领无法施展。今日,不儿罕有个野种居然敢不自量力地南下与我正面对敌。不是正中我怀吗?哈哈!”

察合台似乎一扫连日来的晦气,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帐中的女人们也因为他的开怀大笑而将提心吊胆的心情放了下来,刻意讨着他的欢心。

拔都地代表莫日根也在金帐之中,他面露忧虑之色,十七万大军连番凶猛攻击,中兴府却没有拿下来。损失至少五万有余。这个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这种消耗战令察合台承受不起,而对方腹地尚无损一兵一卒,陕西等地随时可以支援,黄河既挡住了蒙古军深入腹地的可能,也让对方兵粮补给不知送往何处。

“大汗。眼下我们剩下的十二万人中,只有三万蒙古勇士。那些非蒙古人攻城尚可,若要他们骑马作战,恐怕反成乱兵之源。不如将贵由与拜答儿的人马召回。多些人手胜算也大些。”莫日根道,“倘若我们能早几天攻克中兴府,那就太好不过了。”

“莫日根,你这是什么意思?”察合台怒道,“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大汗息怒!”莫日根连忙叩拜道,“我只是担忧我军长途而来。又连续作战,损失巨大,又缺少粮食,士气已经不是往上爬的太阳。那些畏兀儿人、哈喇契丹人还有花剌子模人,心存不满,要知您在出师时曾许诺过,我怕……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再拖延,不儿罕要与我们决战。我们便与他决战。早分胜负!”

“哼,他们这些贱人!”察合台怒气未消。“莫日根,依你地主意,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汗,不儿罕从漠北南下,长途奔驰,人困马乏,我军不如趁其立足不稳,留一部监视中兴府,大部主动寻求决战。”莫日根道,“以免被人前后夹击,我军的战马也只有跑起来,才更有威力。”

“哈哈!”察合台指着莫日根大笑了起来,“好一个莫日根,我们要攻打的可是你的安答啊。”

“大汗说笑了。”莫日根道,“我莫日根与不儿罕先前只是私交,既然不儿罕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行,我莫日根身为拔都殿下身边的亲信,也就是大汗地臣子的臣子,怎么能敌我不分呢?我的主人拔都愿奉您为大汗,那么我莫日根当然也甘愿为大汗出谋划策。”

莫日根说得极赤诚。察合台斜睨着眼看着他,脸色却有些冷淡:“既是如此,我自阿勒坛山率大军南下,拔都侄儿为何不愿派兵相助,只派了你这么一个亲信来?”

“大汗冤枉了拔都殿下,他可没那么好命,封地那么远,钦察人、阿速人和斡罗斯等地的人一直怀恨在心,时刻要找拔都拼命。所以,拔都无法亲率儿郎们在大汗帐前效命,殿下也深感遗憾,恨不得日夜在这帐中听您地教诲!”莫日根道。

“哼,拔都对我还算恭顺,不像他那短命地父亲!”察合台随口说道,“他兵少,来了也不顶事,就随他吧。”

莫日根心头一阵愤怒,面上却不敢显露出丝毫的不满来。

两百里外,赵诚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大战。他派出的斥侯在这个夜晚与察合台的斥侯不期而遇并短暂交战过多次,然后各自撤回。

赵诚在这****晚终于得到了河西诸郡的消息,安西军萧不离派来的使者历经千辛万苦,损失了不少人手,终于绕道在贺兰遇到了赵诚地大军。

西壁辉在畏兀儿兵的围攻之下不得不放弃沙州,经过血战,护得数千百姓退到瓜州,与当地人马合兵一处,这才站稳了脚跟。肃州城有昔里氏蕃人阴谋作乱,这也耗费了萧不离的大量时日,幸赖安西军将士顽强反击,才让肃州城的局势稳定下来。萧不离与奔赴凉州的卫慕取得了联系,双方在义勇军陈同的配合下,将贵由与拜答儿的联军困在肃、凉之间的甘州及附近山区。虽然河西的局势令赵诚一直高悬紧张地心放了下来,可是损失却是巨大地。

而与河东刘黑马地盘一河之隔的麟州及屈野河等地地情况,赵诚至今一无所知,赵诚希望宋平能顶住河东北路的压力,最好能主动出击,令刘黑马不敢全力渡河。

他听完萧不离使者的禀报,同时也得到了秦九殉国的噩耗。满帐皆惊。那使者被赵诚那眦目欲裂的杀人般的眼神吓住了。

曹纲领信使出帐安顿。赵诚却坐在帐中,呆呆地看着帐顶,半个时辰没有说一句话,失魂落魄如石化一般。众将环立左右,有人仰头长叹,有人扼腕叹息,也有人暗暗握紧拳头发誓要血债血偿。

“啪!”赵诚满腔的愤怒、惋惜与悲伤无处发泄。他将手中地瓷杯捏成了碎片,洁白的瓷片上血红的色彩令人触目惊心。

无声胜有声。赵诚抓起放在身边的长刀,起身走出帅帐,愤怒充斥他的全身上下。他一向高大挺拔的背影似乎在刹那间变得悲凉起来,留下满帐地人面面相觑。

“秦总管,真英雄也!”郭侃崇敬地说道。“在下恨与其相交时日甚短,若能与这样的豪杰并肩并战,当是人生一大幸事也!”

“秦总管当然英雄了得。不过他怎能如此拼命呢?”叶三郎道,“换成我。就与敌周旋。可惜啊!”

“胡说!”陈不弃怒道,伸手欲掴脸,被铁穆与郑奇拉住。

陈不弃铁青色的脸令叶三郎发怵,他自知自己这话令人产生歧义,叶三郎后悔自己真是多嘴。

“西凉军将士以身犯险,虽知不可为然亦知难而上。此等勇气与忠义令我辈景仰。”何进道,“虽然秦兄弟此举现在看来有可商榷的地方,然情势危急之下,沙场瞬息万变,为将之人岂能对万事了如指掌?我安北军在兀剌海城亦是如此,强敌袭来,诸校兀自争论,无人能服众,以便号令全军共同进退。幸有神策军相助。否则我安北军将有损吾王英名。诸如此类,今后我等要有所防备。”

“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处?”陈不弃蹲在地上垂泪,恨恨地指着西方骂道,“萧不离这个杀千刀地,他怎下得了手?十多年地兄弟啊!”

陈不弃泣不成声。众人的心思全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他们当中除了郑奇等后来加入秦军的将士,大多数校尉及以上的人都与秦九亲如兄弟,对秦九的殉国自然是十分地悲伤和遗憾。

夜风袭来,帅帐中地***在风中摇曳。昏黄色的灯光在众将激愤的脸上飘忽不定,愤怒在众人的心中积聚,欲喷涌而出,怒火甚至让那灯光显得更加暗淡。

被愤怒与悲伤还有自责控制的赵诚,在营中疾走,头盔被他一脚踢飞出了老远,汪忠臣等亲卫在他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路小跑。迎面而来的军士们避让不及,纷纷拥挤着倒向两边,营外的拒马挡住赵诚的去路。

“呛!”赵诚拔出长刀,双手紧握,狠狠地劈砍着拒马上的枪刺。雪亮地钢刀在空中有力地划着优美地弧线,直奔枪刺而去,数根枪刺抵挡不住赵诚的愤怒,摧枯拉朽般地被砍断,瞬间只剩下光秃秃地横木。

赵诚又拿碗口粗的横木发泄着心中的愤怒。长刀重击在横木上,发出锵镪的声响,带起纷纷的木屑。

“萧不离、萧不离、萧不离!”赵诚心头总是浮现着秦九豪爽的音容笑貌,他的嘴里却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亲卫军手无足措,不敢靠前。蓦的,一个大汉飞快地从人群中挤出,从身后环抱住赵诚,只有铁穆这样的彪形大汉才有力气和胆量,用这种方式让赵诚稍微安静一些,何进从另一边赶上来拼命揪住他的胳膊,夺了他手中的长刀。

铁穆和何进两人吓呆了,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愤怒的赵诚,这样的一个赵诚让他们感到陌生,他们还感受到赵诚心中如山呼海啸般的愤怒。赵诚需要宣泄。

“铁王,你说孤应不应该杀了萧不离?”赵诚怒气冲天地问道。

“这个……”铁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何进。

何进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国主,末将敢问萧不离何罪?”

“何罪?”赵诚怒道,“孤一员猛将忠臣为国为民而死,在他的面前壮烈而死。他萧不离为何不将所有侵犯的人斩尽杀绝?纵是杀光所有的敌人,百般折磨他们,将他们挫骨扬灰,也难消孤心头之恨!他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他还是我一向信任的帅才萧不离?”

铁穆与何进二人紧张的心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兵者凶事也,秦兄弟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勇猛、忠义,吾辈热血男儿应以之为模范,末将自叹不如。如今强敌毁我家园,日夜窥探在侧,我等应沉着应对,否则不忍则乱大谋。末将恭请国主稍安勿躁,以防为敌所趁!”何进忧虑地劝解道。“是啊,国主。”铁穆也劝道,“秦九之死,不过是万般仇恨中的一个。国主身系万千子民祸福,不可因失了一忠诚豪杰壮烈而死,乱了自己的方寸!纵是一个秦九倒下,也会有无数的秦九愿为他复仇,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铁穆与何进两人耐心地劝解着。赵诚在原地转着无数***,忽然定住了身子,伸出手对何进命道:“把刀还给我!”

何进小心地观察着赵诚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刀递还给赵诚,担心赵诚又重新发狂。赵诚却凑着夜色盯着雪亮长刀良久,然后长叹一声将刀狠狠地还入刀鞘,发出刺耳的响声。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赵诚沉声对左右说道,他的烦躁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话语中的狠意与杀气却让众人血脉贲张。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将士们齐声道。

那被赵诚震怒之下猛砍的横木仿佛是为应和众人的誓言,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悄然断成两截。赵诚似乎看到敌人被自己砍成两段,心头多了一丝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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