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府震动。wwW!QUAbEn-XIAoShUo!coM

当黑水城的警讯传到中兴府后,中书令王敬诚、左丞相耶律楚材与右丞相高智耀连夜急匆匆地赶到宫中,这次将是最考验他们的时候。

“三天前黑水城外出现蒙古军,这次是从西域直接袭来,国主与我等皆失策,未曾料到察合台会如此铤而走险,置蒙古本部百姓人口于不顾。”王敬诚面色苍白地说道,“与此同时,玉门关外也有一支敌军来攻,安西军萧不离所部人马虽齐整,然亦被该部敌军拖住,料萧将军对局势应有所应对。西凉军秦九已经西进肃州,试图阻截从黑水城经合罗川来袭的敌军,西凉军人手不足,臣恐其力所难及。但无论如何,国主率军北伐未回,我等应有一个周全的方略来,否则我等无颜再见国主圣驾。”

“神策军已经派信使去大漠向国主报讯,禁军半个时辰之前亦派急使赴北报信。”耶律楚材道,“只是国主率大军北伐,就是星夜疾驰,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唯今之计,只有召集举国勇毅之士,保家卫国。”高智耀道。

王后梁诗若满脸忧色,强忍心中的不安与忧虑,起身致意道:“三位大人乃国之重臣,国王向来信任有加,今情势危急,百姓家园就要濒临战火,如何应对强敌来袭,全赖三位大人全权掌控。”

“食君俸禄,我等不敢尸位素餐,天下黎民百姓正看着我们呢!”王敬诚高声说道。

三位朝中重臣此时此刻的心中似乎看到了妻离子散、生灵涂炭与惨不忍睹的所有可怕的事情,这并非他们一厢情愿地想像。无论是王敬诚、耶律楚材。还是本地出身地高智耀,都曾不止一次亲眼见过这些可怕的事情。他们感觉肩头的责任重大。

“勤王,召集举国可战之男儿,自带兵器,立即北上中兴府!”高智耀洪亮的嗓音在殿中回荡着,似乎令人震耳欲聋。

“此时此刻河东不可乱。料河东很快也会有大战。宋元帅上次禀报说刘黑马有南下之势。只有陕西、陇右之兵可动,安北军留在狼山驻地兀剌海城仍有一万兵力。立即以吾王的名义,命各地府兵火速出征。是直接来中兴府,还是奔赴各地拒守,或是沿黄河北岸阻滞敌军攻势。这是一个令人为难的事情。”耶律楚材道。

中兴府自然是蒙古军这次最想打击地目标,或许在他们还在这宫中商议时,蒙古军已经从贺兰山外走沙漠捷径直捣中兴府。若是将全部兵力召到中兴府,中兴府自然能够确保安然无恙,至少能保证秦王率主力南下之前,不被攻陷。但是如此一来,从河西五郡沙、瓜、肃、甘、凉,沿着黄河直到中兴府诸地皆要承受巨大地破坏。

三位宰相将目光转向梁诗若。

“中兴府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城市,人口多一些罢了。不要因为这里是王城而高看一等。中兴府人是秦国的百姓。凉州百姓亦是,肃州百姓亦是。就是那些贺兰山中地蕃、汉猎户亦是。”梁诗若道,“掌兵者就应该保一方百姓的平安,而不应该因为国王的家室在这里就放不开手脚。况且,假如蒙古人认为中兴府空虚,必会全力来攻,那么我朝其它地方地百姓或可保身家性命,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可是……”王敬诚想劝阻。

梁诗若却坚决地拒绝道:“我夫君曾常言,人心即是铜墙铁壁,身为王者若是失去了百姓,徒留空位,纵是号称天下之主,留之虚名又有何用?若不能护卫百姓,对百姓身家性命视若无睹,我夫君将无颜面对我大秦国黎民百姓。下令吧!”

三位宰相肃然起敬。

一直站在一边的禁军南北衙统领张士达与王好古早就不耐烦了,他们恨不得立刻披挂上阵,与敌军拼命。张士达指着三位宰相的鼻子慷慨陈辞道:“要战便战,我们禁军就是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死在中兴府。尔等身为朝中重臣,岂能在此空耗时日。”

三位宰相面上有些异样,虽然对张士达的指责根本就不认同,却对张士达这样的纠纠武将的忠义之心表示出尊敬之意。

“张统领稍安勿躁!”梁诗若劝解道,“宰相们自有全局的考虑,从何处召军参战,何人领兵,如何接敌,军械、箭矢又有多少,都需一一考虑清楚,大敌当前,虽情势危机,但亦不能自乱阵脚,分清其中轻重缓急!”

“王后娘娘圣明!”王敬诚等躬身道。@@

“王后娘娘恕罪,末将只是有些心急,恨不得与敌同归于尽!”张士达道。

“禀王后娘娘,我们禁军男儿皆愿与中兴府共存亡。蒙古人欲入城,须从我等的尸首上踏过才行!”王好古也道。

梁诗若从张士达与王好古两人的身上看到了希望,温言相劝道:“两位俱是忠君爱国之虎将,中兴府百姓将因为你们而心安,让儿郎们准备好刀枪弓矢吧!”

“是!”张士达与王好古齐声说道。

“好了,你们五人今夜就商议出一个方略出来,连夜就以我夫君地名义发出号令。”梁诗若道,“我是妇道人家,对军国重事并无高明地见解。我只知大敌来袭时,宫殿中人应做本份之事,将士们应该拿起刀箭保家卫国,文臣们应该安抚百姓,各司其职。当敌军真正围我中兴府之时,我们所有人应共存亡!赴死如谈笑耳,我手中的刀纵使不足以杀死一个最虚弱地敌人,却可以用来自尽!”

梁诗若说完,起身走出了殿堂,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这殿中五人。她抿着嘴唇的表情显得异常坚决。柔弱地背影在殿中***地映衬下。似乎十分高大,温润淡然的话语中,却有着锵镪有力的意志。王敬诚、耶律楚材、高智耀、张士达、王好古五人目送着梁诗若离开,相互望了望,心中澎湃不已。

“赴死如谈笑耳,我等还等什么?战吧!”王敬诚胸中豪气顿生。

当中兴府绝大多数百姓都已经入眠的时候。中兴府最有名的酒楼----太白居在这一个深夜仍然***酒绿。中兴府人已经淡忘了上一次宵禁是什么时候。东来西往南来北去的地豪客们仍在这里边饮酒听曲,边谈论着什么买卖最挣钱。

间或也有关心时事地人谈论秦王北伐或者更早时候安西军扫荡青唐的有关消息,那些形形色色的听众脸色更异。每一个秦国地子民在议论起秦军的“无往不胜”时。言语中总有发自内心的自豪,其中有绘声绘色地描述,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若是有人对斩首人数表示质疑,却会招来一片口伐。

“好消息,陕西军以一当十,大败蒙古骁将速不台!”一个黑瘦地商人跑了进来振臂高呼道,“来,来一大壶酒!”

这个商人听口音很显然是来自陕西行省的,身为陕西人,为本省子弟兵高兴,而且他怕是今天才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孤陋寡闻了。陕西军却没有“以一当十”过。

“这算什么?要是我安西军去了。以一当百也不在话下!天下谁人不晓我河西多豪杰?”旁边有人出言讥讽道,这个人看上去像是回鹘人。不过操着汉话,口音听上去却像是来自沙、瓜等河西诸郡,秦国的回鹘人大多都来自那里。

“是,就你们河西人厉害!”陕西商人讨了个没趣,因是外地来的,不敢太放肆。

“呵呵,此言差矣,陕西军、安西军,或是右监门卫中郎将、开国侯陈不弃将军统领的鼎鼎大名的贺兰军,都是我大秦国的虎狼之师,何必一定要分个高下呢?”丁掌柜脸上笑容可掬,打着圆场。

“是啊、是啊,还是丁掌柜说的对!”众人纷纷点头。

陕西商人见众人这么说,心里也觉得很美,冲着歌女呼道,“陈十娘,给本大爷唱一曲……那个什么……对……醉里挑灯看剑!”

陈十娘盈盈一拜,怀抱着琵琶,轻启樱唇,唱起了这曲豪迈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点秋兵。马作地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满堂食客,人人停箸倾听,有人击掌应和着,从这弱女子地口中都听到了男儿沙场豪情与拳拳赤胆忠心。

“陈十娘的稼轩词越唱越好了!”偏角落里,三个文弱书生模样地人赞赏道。

来自临安府的钱佑、李舫、陈时臣三位是这太白楼的常客,不过自从来过太白居阔过一回后,他们三人惦量惦量就只能在楼下散座找个座位。秦王给宋国提的条件,正使苟梦玉派信使回临安禀报皇帝,只是尚未得到自家皇帝的回复。

这三人与其说是使团中的一员,不如说是三个闲人。苟梦玉因为自己的身份每天大致留在驿馆中,体察秦国民情的事情就交给了这三个闲人。这三人没事就往贺兰书院中跑,因为大约是年纪的缘故,与书院中的师长、学生混在一起,倒是了解到不少东西,到这太白居里饮酒听曲,听着来自各地客人的闲话,也成了他们三人的正事。

“秦国的民风与我大宋国真是迥异啊!”钱佑叹道。“是啊,我朝喜吟稼轩词亦不在少数,然而在这酒楼中弹唱的却是闻所未闻。秦国人都喜豪放之曲,民风使然。”李舫也道。

“秦国国王文武双全,对臣下知人善用,纵是如耶律楚材这样的人不计前嫌,以之为左丞相,金国降人亦破格用之为重臣,上下齐心,三军用命。朝廷虽对外用兵财费捉襟见肘,亦不加税赋,百姓莫不敬服也。国势遂蒸蒸日上,民风又悍勇好胜!”陈时臣压低声音道,“先前国王要我朝将积年岁币悉数转付予秦国,我朝若是与其交恶,彼又接连大胜,气势正盛,金人虎视眈眈在侧,我朝怕是会招来兵事啊……”

“我朝南渡以来,虽文物典章繁荣,然朝中小人当道,每每言兵多夸大其谈,临阵亦多无能投降之辈,徒劳民伤财,令民遭殃。”钱佑道,“秦王要我朝将积年岁币转输秦国,虽有以此对抗北虏之意,但明摆着是要以我朝钱帑养秦军虎狼之师,给之则恐其壮大,我朝将来反受其害。不给,万一北虏被灭,我朝则落人口实,秦王以此为由攻我朝,莫之奈何!”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这三位临安府太学生真正来到河西,才真正对天下大势有了最切身的感受。三人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渐不可闻,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忧虑之色,却议论不出一个良策来。

夜越来越深了,太白居中的客人仍然未散去。钱佑、李舫、陈时臣三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起身结了酒钱,走出太白居。

此时的街上早就空荡无人,忽然从中书省官衙那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数十匹健马在街上狂奔而来,太白居外高悬的明灯照耀下,骑者行色匆匆,在太白居前的大街上一逝而过。他们是信使,带着中书省或者说是国王的命令奔赴各地。

就在三位临安府的太学生深吸一口楼外清凉的空气时,大批的健马狂奔而来,这一次却是从城外疾驰而来,在声如惊雷的马蹄声中他们觉察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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