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马此时的心情很不错,因为陈不弃部正被他亲率的一万大军追赶着。Www,QuAnBen-XIaoShuo,cOM

陈不弃现在有一团零七个营共一千七百人,自从他第一次烧了刘黑马的军粮时起,刘黑马就将他这部分人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地清剿。陈不弃的行动越来越困难,人困马乏,就连每人六十支的箭矢也所余不多了,这一次刘黑马集中自己的大部分骑军,更是让陈不弃掉头就跑。

终于在绛州的绛山,他被刘黑马包围了。陈不弃居高临下,命手下将战死的马匹和石木堆在一起,作为屏障,顽强抵挡着刘黑马军的进攻。

“将军,箭矢不多了!”有人呼道。

“那就省着点用。”陈不弃头也不回地应道。

“将军,敌军又攻上来了。”

“那就打回去!”陈不弃从地上跳起来。他横着长刀站在山腰上,盯着正猫着腰往上爬的敌军。

陈不弃感到十分郁闷,他不清楚刘黑马为何为花如此大的力气将自己从藏身之处赶了出来,并且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追击并将自己围了起来,难道他不担心潼关失守吗?陈不弃还不知道眼下的局势。他轻骑北上,可以派人去向赵诚传递消息,自己却无法及时收到赵诚的命令。事实上,赵诚也不指望他能收到自己的命令,因为陈不弃所部一直在运动之中,既然一直在运动,尤其是被敌军追着,更是无法了解整体战况,收不到任何消息。

“这下真成了步军!”陈不弃感叹道,“不生则死!不死则生!”

陈不弃及他的手下都被困在这个山头上,唯一的好处是。山坡上的树木与乱石让刘黑马的骑军也无法驰骋。双方都下马步战。一攻一守。

“上啊,抓住为首的,刘大帅赏他黄金五十两!”敌军中一个百户军官高声鼓舞着手下。巨额赏金的诱惑下。那些猫在巨石下树丛间,被贺兰军中地神箭手压制住地军士纷纷跳了出来,嗷嗷叫着往上冲去。

“嗖!”一声尖利的破空声响过。那名百户惨叫着倒在地上,顺着山坡滚下,那支箭矢正好射中他的左眼,这让他痛得在地上打滚。

死了就死了。战场上死了地人总是随处可见,只要是曾上过沙场拼命的人,都会假装对死人视而不见。但这种被射中眼睛而惨叫的情形却让人惊骇,伤在别人身上,却仿佛痛在自己身上,攻击的军士见状纷纷后退。

“将军,好箭法!”贺兰军欢呼道。

陈不弃收回自己的弓。他笑了笑道:“这次是碰巧,我本来是想射他喉咙的,没想到没要得了他地小命,却让他在地上打滚。”

“不过这样更好!”陈不弃又道。像是为自己的箭法掩饰。

“哈哈!”众军士大笑。

陈不弃对这个困难情形的士气状态,十分满意,他不指望更好的了。在他的内心中,他已经最好了最坏的打算。

“全军轮流休息!”陈不弃命令道。

山下的刘黑马军**起来,在树林间来回奔跑着,砍伐着仍青翠地树木,在山下堆成了几座小山。

“不好。将军。敌军怕是要烧湿木,利用上风口用烟熏我军。”左右呼道。

“将衣衫脱下来,撒成布条,浇上水,再捂住口鼻!”陈不弃命令道。

众人学着陈不弃动作,纷纷将自己棉制的汗衫脱下来。

“不好,我的水袋被射中了。水都漏光了。”有人惊呼道。

“那你撒泼尿。保管也很管用!”陈不弃道。他嘴上这么说,却将自己还未用完的水袋递给那位士卒。

众人这一次又哄笑起来。许多人笑出了眼泪,不知是因为太兴奋了,还是因为人人都意识到这种笑话以后怕都没机会听到了。山下,刘黑马军果然燃起了火堆,大概是因为那采伐的树木太湿,那火堆很久才燃起来,不久蓝色的烟雾冲了起来。在风的助力下,纷纷往山上飘去。

陈不弃爬上了山顶,眺望着山下,那烟雾顺着山坡往上爬升,将沿途所有树木、乱石笼罩起来。在烟雾的掩护下,敌军正作势往上扑。贺兰军众人都用湿布条捆扎在鼻间,但是越来越浓的烟雾让眼睛淌下泪水。

众人紧贴在地上,侧耳倾听着山坡下的动静。陈不弃在飞快地思索是否趁这种情况反冲下去,搏得一线生机。然而他未来得及做决断,刘黑马军不顾也能熏着自己地烟雾冲了过来,他们与贺兰军也一样用湿布裹着鼻子。

“杀!”早有人按捺不住亢奋的心情跳了出来,高举着长刀,杀入正努力看清脚下的敌军,掀起血光一片。烟雾对于刘黑马的好处就是能够无限接近贺兰军的防线。

置之死地而后生,陷入绝境时求生心理,让这一千余名贺兰军军干爆发出最强悍的战力。陈不弃带领着手下从山坡上跳下,顺着地势,正如猛虎一般冲下,贺兰长刀发挥出它最大的优势。敌军惊愕地倒下,鲜血浇灌着就要枯萎地草木。有人倒下,有人倒下又站起,再倒下,还有人相拥着滚下山坡。

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了!若是再多杀一个呢?此时,陈不弃和他地手下勇士们正是存在着这种心理,在死神降临前,总是想着能再多杀一个就太赚了。贺兰军在浓烟之中仍然顽强地抵抗着,直到对方也不得不鸣金收兵。

陈不弃感到自己这一天流下的眼泪,比一生都要多,他感觉自己地双眼就要被烟熏瞎了。

刘黑马面无表情地看着山头,心中不得不为对面那位不知名的贺兰军将领喝彩。但是他没有给敌人休息的机会,一波又一波地军士在他的命令下,向着山头冲过去,一点又一点地消耗着陈不弃的人手与他们地力气。瓦解着他们心房地底线。

田雄感觉到己方有些骑虎难下。若是就此离去。却是便宜了对方,若是不要命地全歼了这股贺兰军,也要让自己赔上惨重的代价。若是结局相反。被这小股贺兰军跑了,代价将是更大----这仗打的就是勇气,他不敢保证自己地军队下次还有勇气面对贺兰军。

身经百战的田雄知道这一点,刘黑马更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一定要在此,以最快的速度吃掉这不到两千人的贺兰军,只是贺兰军的强悍程度比他们以前所了解的更强一些。损失让他们感到心痛。

烟雾逐渐消散,露出了山上地真实面目,树林间,乱石下,贺兰军矫健的身影仍在跳跃着。他们顽强地抵挡着一波又一波地攻击,不愿放下手中的兵器,每个人倒下都要换走对方四五倍的人手。

突然。刘黑马的后军**了起来。刘黑马与田雄两人回头望去,见远方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其间骑影绰绰,隐约有雷声响动。

“不好,敌军主力来援!”田雄惊呼道。

“鸣金收兵,快撤!”刘黑马立刻做了决定。

这一撤,让山头上的陈不弃惊魂未定,他略见思考,立刻高呼道:“我军来援了。敌军撤退了,诸位与我杀过去!”

“万胜、万胜!”士气大振。就在他们准备放弃生命的时候,就在他们在内心与家乡亲人告别地时候,迟来的生机还是到来了,仅存的七百军士撇下败亡的心思,精神抖擞地跟着陈不弃冲下山去。

刘黑马这一次没败也算是败了,他一下了撤退的命令。手下兵马的士气立刻大跌。拥挤着越过浍水河往绛州方向奔去。侧翼忽然杀来一路骑兵,领头的是一员身材英伟的将领。一身明亮的铠甲分外醒目。

但这是一群魔鬼。

因为他们披头散发,脸上乱七八糟地看不清真面目,像是来自地狱的青面獠牙地恶魔,十分可憎。当先那位将军一杆铁枪,在刘黑马的侧翼阵中纵横捭阖,有一马平川之勇,左右当面者被那杆夺命的铁枪勾去了魂魄。

“呀……嗨……嚯……”这大约两百来人似乎从天而降的魔鬼般面孔骑兵,嘴里发出古怪地声音,似咒语,让人惊恐万状。

刘黑马军侧翼立时被冲散了,乱兵相互践踏着,死伤者无数。

“不要怕,他们人少,我们人多!”刘黑马怒斥道。

陈不弃已经赶到,跳上了失去了主人的马匹,带着自己手下也冲了过去。他不知道远远的那路鬼蜮似的骑兵是何方神圣,他只知道趁热打铁,将刘黑马逼走。他与那两百骑兵一左一右,忽东忽西,侧击、后击、截击,刘黑马军越来越乱,部分乱兵好不容易自己聚在一起,却又被那两百骑兵给击散,被陈不弃赶过来,个个挑落在地,惨死当场。

刘黑马军士气已衰,这从他们围攻陈不弃半天未果,就注定了。那两百如恶魔般披头散发地骑兵成了黑白无常,个个索命无数,让刘黑马军惊骇万状,士气一降再降。

“你是何人?”浍水河边,陈不弃等人放弃了追赶。这时他们才觉得自己浑身骨架就要散掉了一般,趴在河边大口饮着被大队人马淌过浑浊无比地河水。

“将军,属下是郭侃啊!”那身材英伟的亮甲首领嘿嘿笑道。这一笑露出他洁白地牙齿。

“哦?”陈不弃惊道。他这才注意到这一路人马虽然打扮怪异,仔细一看却扔配备着贺兰军基本的制式兵器----长枪或长矛一,单手或双手长刀一,弓一,箭袋二。

陈不弃走上前,一把抱住郭侃道:“你救了我们这一干兄弟的性命!”

原来,郭侃在平阳府汾西、霍山间四处游动,虽然斩获不少,奈何终未能有机会混进阳凉南关。他只好回头寻求与陈不弃会合,另做打算。正好至此地时,发现大军交战,他猜想应该是陈不弃被围住了。当下郭侃便命手下一营人马在马尾上拖着树枝,来回奔跑,让尘土飞扬起来,禽鸟四散一飞冲天,又让人用钝器敲击大树,发出震动声,让敌军以为大军来袭。然后自己又故意将自己弄得如凶神恶魔一般,用最勇猛的攻击方式,一举夺了敌军的心魄。

陈不弃激动地拍着郭侃的肩膀,他第一次发现郭侃比自己起码高了一个头,高兴地说道:“好男儿,郭侃郭仲和是也!”

郭侃瞧了瞧河边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正喘着粗气的人人挂彩的军士,却向所有人致以敬意:“我郭侃能与诸位并肩奋战,这是郭某的荣耀。”

“报!陈将军,郭校尉!”丁老大远远地奔来,“刘黑马已经全军奔入了绛州城。”

“哼,大势已定!”陈不弃爽朗地笑道。

刘黑马也犯了一个错误。

因为贺兰军克潼关之后,从开始渡河欲占河东南路起,就是多路并进,何进从左面包抄,而铁穆却是从右面包抄,两军东西相隔数百里。既然是这种大迂回大包抄的骑兵战术,刘黑马就不可能将贺兰军全部吸引过去。能击溃刘黑马军,甚至能斩杀了刘黑马,固然很不错,但是根据赵诚与众将的计划,将河中府与平阳府收入囊中才是根本的目的。

右路军铁穆首先赶到,沿途击溃了刘黑马设在安邑、夏县的少量阻截军队,直奔绛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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