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上,赵诚思潮起伏。wwW,QUAbEn-XIAoShUo,cOm

两边雄奇的峻岭之间,居庸关扼其关键紧要之处,自古是兵家必夺之地。然而关防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誉,可是却轻松地落到了赵诚的手中。赵诚登上月楼,极目望去溪谷中清流萦绕,翠峰重迭,那青青大山的秀色让人心驰神往。然而关城之内的墙脚还残留着点点黑干的血迹,与这号称“燕京八景”之一的“居庸叠翠”胜景格格不入。

浩荡雄关,不过是一个死物,它既不能抵挡北方的游牧民族,也不能抵挡南方的统治者。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关内关外的鲜血流得更多一些。现在赵诚也参与到这个流血游戏当中。

“禀国主,曲律要见您!”一名医官过来报告。

“知道了。”赵诚回过神来。跟着手下往关内走去。

曲律终于从昏迷中醒来,这多亏了他本身的强健的体格和赵诚的精心照料。他的脸色仍十分苍白虚弱,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无数承受这种创伤。

“曲律,你醒过来了,这真是一件大喜事!”赵诚开心地说道。

“你还活着?那说明可汗已经不在了。”曲律道。想起这件事,他就又有些哀伤。

“是的,我已经击败了他,所以他就不可能还活着。”赵诚道,“你应当知道,战败者的下场都是一样的。窝阔台不可能臣服于我,我更不可能让他还活着。”

曲律双眼赤红,却没有愤怒。赵诚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却没有。

“若是我战败了,你也会我伤心吗?”赵诚问道,“你也会为救我而甘愿自废一条胳膊吗?”

“我不知道。”曲律道,“你若是被可汗俘获,我当然会为你求情。这跟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不一样。”

“不一样?仅仅是因为我是臣子,窝阔台是可汗。我不管为了什么。都不应该反对他,我战败那是咎由自取不应该得到同情?”赵诚反问道。

曲律低下头,喃喃道:“我不管你有什么雄心壮志,一个人若是不忠,他就称不上是豪杰。”

“但若这位豪杰所臣服的上位者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呢?比如你曲律,你当然是豪杰,但我认为蒙古可汗不值得你去效忠。你不过是帮凶罢了。”赵诚道,“评心而论,你难道就没杀过无辜之人?”

“我承认我是杀过手无寸铁之人,我只是……”曲律想为自己辩护。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遂又道,“我如今已经再也不能使箭了,不过是一个废人,什么是功名?都已经不重要了,我还是安心当我的牧民吧。你放心,我对一切争斗已经不再感兴趣。”

“你要回阿勒坛山下的家乡吗?”赵诚问道,“这样也好,等你的伤完全好了再走。”

曲律轻蔑地看了看自己地伤口,心头又是一阵哀伤:“不必了。我一天也呆不住了。你知道吗?在昏睡中,我梦起了阿勒坛高高地雪岭。梦想了碧绿的草原,还有好云朵似的羊群,那里才是我应该老死的地方。”

“那好吧!”赵诚答应道。曲律的话让赵诚想起了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只是那过去的日子早已经离他而去,赵诚已经回不去了。

曲律虽然对赵诚还是一百个不痛快,但他已经放弃了为窝阔台尽忠地心思,赵诚也就不再阻拦他。给了他两匹马和一把刀。一些干粮和水。

曲律跨上了骏马,只说了一句话:“你若是也像我一样不想再为野心和权势而活。就到阿勒坛山下来,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乡。”

说完,曲律就策马出关,一路往北方奔去,再也没有回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赵诚的名字,大概是他认为赵诚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安答了。

从夏营地转移到秋营地

又从秋营地转移到冬营地

学会了拾粪、捉牛犊哄起春季里地小羊羔……

学会了套上犍牛游牧去

我成了一个地道的牧子……

曲律一路放歌,他的嗓子不算好,将这首充满情趣的牧歌变成了一首充满悲凉之意的牧歌。他脚下没膝的青草伸向远方,直到遥远的天边,连接北方的沙漠与戈壁,指向他回家的路。一只雄鹰在空中盘旋,时而发出一声悲怆的鸣叫,让蓝天下地人们为之黯然神伤。

赵诚站在居庸关外的最高处,目送着旷野中曲律萧索地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赵诚有种望尽天涯路之感,他摇摇头,将一切与功名无关的事情甩掉。他再一次凝神着自己的军旗,赤色军旗让他打起精神来。

今日长缨在手,正是缚住苍龙时。

这样想着,赵诚的心情就变得明朗起来,登临高处,天涯尽在他的审视之中。

一团骑兵雄纠纠气昂昂地立在赵诚的面前,等待着他的命令

“禀国主,我部已集结完毕,恭请国主下令。”叶三郎踌躇满志地走了过来。他所统领地一团,补充了一下人手,将再一次直奔蒙古。

“你部地任务都清楚了?”赵诚问道。

“回国主,属下已经清楚了,本部一团骑军奉命游击蒙古,专事搔扰,不让蒙古人有喘息恢复之时。”叶三郎回答道,“国主还有何吩咐?”

赵诚想了想道:

“第一,你部专事游击。游击的精要在于不与敌正面交战,以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为准绳,集小胜为大胜。”

“是,国主地意思是说打不过就跑,我叶三郎可不是好惹的,他们若是找上来,我可不会放过他们!”叶三郎道,他见赵诚面色不善,连忙改口道。“属下遵令。一定尽力保住有用之身,最大地打击敌人。”

“你要给我记住,我希望他们尽可能地完好无缺地回来。”赵诚道,“我们已经失去太多的儿郎了。”

“是。”叶三郎道。

赵诚点了点头道:“第二,要让蒙古人受到损害最大,眼下并非以斩首多寡来计较。蒙古牧民们若是发现一只羊要病了,通常会将这只病羊杀掉埋到地下。以防整圈羊都得病,让自家血本无归;蒙古人的札撒又不准弄脏水源,当然也是为了防止人畜出现疫病。你可以设想一下,若是一只病羊被抛进河里。任其随波逐流,散播病害,会出现什么情况?秋天时,草原上天干物燥,百草枯萎,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极易酿成大祸,所以蒙古人的札撒中又规定不准生野火。我所说的你可明白?”

叶三郎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们这次独立一部深入草原腹地。不再有后援,一切都要靠自己。所以。你身为领兵之人,一定要小心谨慎,多与左右商议,谋定而后动。你每隔两个月向中兴府通报一次情况,若是军士疲惫,思乡心切,立刻回来。我再派别人领军替换你就是了。总之。我会不让蒙古人得到喘息地机会,但也不想让你们枉送性命。”赵诚道。“你去吧!”

“属下遵令。”叶三郎道,转上走了几步,又返回道,“国主若是回到中兴府,家兄若是问起三郎,还请国主多照顾一

“我会告诉你地兄长耶亥首领,他的三郎将是我的冠军候!”赵诚嘉勉道。

叶三郎闻言一愣,却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恭敬地跪拜,兴冲冲地跃上战马。他的部下也纷纷上马,跟在叶三郎的身后,再一次踏上了远征的路途。

陈不弃看前叶三郎消失地背影,轻笑道:“国主,叶三郎刚才那句话并不是邀功的意思。”

“那你说说看,他要我照顾他兄长,到底是什么意思?”赵诚反问道。

“回国主,明珠族或者是其他蕃人,自古以来都是独立于各个朝廷之外,部族首领的头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头衔,朝廷对他们一般都是羁糜优待,蕃人也是我行我素,只要谁给地好处多就依附谁,时叛时降,反复无常。大概是因为他们大多身处深山老林,各个朝廷的大军剿之不清,又耗费军资太甚,只得优待他们。”陈不弃道,“眼下国主对蕃人也是如此,但国主最终还是要蕃人部落彻底瓦解,文武相济,尤其是关西、陇右之蕃人,因为那里的土地利于耕种,又是我贺兰腹地,国主志在必得,以利国用。叶三郎身为国主臣下,也有不少年月了,他自是了解国主可能的雄才大略。所以他的意思其实是说,若是他的兄长对国主有不敬的地方,看在他对国主效忠的份上,担待一

“哈哈!”赵诚大笑,“不弃说得好。叶三郎平时在我面前常表现出性情嚣张的样子,确实有些过了。”

“是啊。”铁穆道,“三郎一直在我军中,虽然颇嚣张无礼,在我面前还比较恭顺。按理说他在国主面前应该更恭顺才是。”

“铁兄这还明白?”萧不离笑道,“他若是不表现出嚣张的样子,国主要是想教训张士达、凌去非,就找不到一个反例了。这是他最聪明地地方,他越是嚣张,国主就越是会注意到他,而且他还很懂得分寸。”

“人心真是件复杂的事情!”铁穆张大了嘴。

赵诚大笑。他吩咐众将点集兵马,结束休整,告别居庸关,纷纷怒马戎衣下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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