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帝陛下赵昀终于在日理万机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接见蒙古使者贺兰国王赵诚。wWW、QUAbEn-XIAoShUo、cOM

丞相史弥远不辱使命,果然姜是老的辣,老将出马一个赛十个,让那位遇刺的贺兰国王毫无怨言,群臣难得地一致交口称赞,即使是那些少数一直跟史弥远不对付的朝臣也是一样。乔行简与郑清之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主动揽过这个差事,包括他们两人在内许多人都认为赵诚见钱眼开,是容易用厚礼收买的。

赵昀决定趁热打铁,他想在接见了使者赵诚之后,吩咐有司与赵诚扯皮,好让赵诚知难而退,最后礼送他出境就万事大吉了,因为这是蒙古有求于宋国,所以他不着急。

赵昀高坐在紫宸殿上,下意识地审视了一下今天有资格参加这次专门会见的大臣们的风仪,朝臣们被皇帝眼神这么一扫,宰执、三省、六部权侍郎以上赴坐,也都挺胸收腹,个个脸上都精神百倍。宰执们为这次接见,也颇费了些心思,循绍兴年间皇帝见金国使者旧议,谓“兵卫单弱,则非所以隆国体;欲设仗卫,恐骇虏情。”乃改黄麾角仗为黄麾半仗二千四百十五人于殿廊,蔽以幕,班定彻帷。

“宣蒙古使者贺兰国王赵诚入紫宸殿觐见……”侍从高声呼道。

一声接一声传达到了皇宫之外,伴使苟梦玉至南宫门外下马,正使赵诚副使刘翼至隔门内下马。

赵诚初入皇宫,对这皇宫的景物实在是十分兴奋,斗拱飞梁,雕梁画栋,让赵诚大开眼界。以致于引导的禁卫与太监不得不催促。刘翼也一再地提醒赵诚要注意仪态。

“我就是乡下野人,好不容易来这一趟,还不让人多看几眼?”赵诚却毫不在意。太监在一旁暗笑。

终于来到了紫宸殿前,赵诚瞟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无不妥之处,若他代表的是一个礼仪完备的国家。最起码应该有一套官服。很可惜,他没有,若是耶律楚材在此。赵诚倒是想管耶律楚材要。

在大宋君臣地注视之中,贺兰国王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煌煌大殿,群臣汇聚,满眼尽绯紫;堂堂大朝,仪仗丰备,黄麾半仗者,乃正旦受朝、两宫上册宝之所设也。仪卫其衣裳、饰带、帽、幞、伞扇、旗帜、兵仗皆各不同。

“大手笔啊!果然是皇家气派!”赵诚心中赞叹。

殿中忽然响起了一些嗡嗡之声,甚至有人低声惊呼起来。许多朝臣们相互交换着眼色,只因为这贺兰国王让他们容易想起先济王赵贵和来。他们莫明惊诧,小声地议论起来。

“咳、咳!”史弥远故意咳嗽起来。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就连皇帝赵昀也回过神来。

皇帝赵昀起初对赵诚也是很好奇,因为想不通这赵诚身为汉人,为何成了蒙古的国王,而且是一位爱钻书铺的外蕃国王,他又听说赵诚在万花楼里居然敢拔刀与刺客对战,赵诚在他的心目中成了一个矛盾体,忽而是羽扇纶巾风流潇洒。忽而是虬髯豪爽坦胸露背的关西豪客来。当他亲眼见到赵诚的时候,他地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因为他也想起了那位济王赵贵和来。

赵昀将目光投向史弥远与乔行简,因为这两人也曾见过赵诚,却没有一人提起这事,这两人眼观鼻鼻观口,不动如山。

“大蒙古国使者赵诚参见大宋皇帝陛下圣安!”赵诚深深地一躬,高声说道。他没有下跪,因为蒙古不是宋国的属国,他本身还有国王的头衔。

他用眼睛地余光打量着皇帝赵昀。只见大殿的高处端坐着一位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龙袍者,看上去模样还算健康,肤色白净,那九五至尊的贵气却是绝无仅有的。

“贵使何事而来?可有国书?”赵昀按惯例问道。

副使刘翼当场念了一段文采斐然的国书。然后,有宋国学士出班致答语,虽然也是文采斐然。却是太长了。旁征博引,辞藻华丽的程度在刘翼所述十倍以上。赵诚只听了前后三句。就知道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然后,赵诚向宋国皇帝进献礼物,刘翼又念了很长地一段礼单,其实早就交割完毕了。他本人一个子没花,全是商人们赞助的,他可以想像宋国皇帝一定会答谢礼物,而且价值绝不会低于自己送出的。自到阙朝见、燕射、朝辞,宋国皇帝一般还会赐大使金千四百两,副使金八百八十两,衣各三袭,金带各三条,其他诸人还另有赏赐。更何况,因为遇刺,赵诚已经得到了一笔巨财。

这都是客套。

赵昀坐至尊宝座上,却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赵诚。赵诚一身白衣,立在殿中央,虽拱着衣袖,态度谦恭,温文尔雅,却给人卓尔不群之感,他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又仿佛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之意。赵诚偶尔与赵昀打量他的目光碰在一起,却让赵昀感到一些很复杂的东西。

在尊敬之外,却有一些平视之意,还夹杂着一些让赵昀百思不得其解的意思。

见毕,退赴客省茶酒,遂宴垂拱殿,惟从官已上预坐。至于以后去天竺山烧香等等繁文缛节,赵诚婉拒,幸亏不是逢正旦,要不然更是烦琐。在招待贺兰国王宴会的之前,皇帝赵昀去更衣,史弥远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他对赵昀此刻的心思把握地相当好。

赵昀怒气冲冲地走在前头,忽然停下脚步,史弥远险些撞上去。

“史卿,你说说看这贺兰国王到底是什么出身来历?”

“老臣不知官家是何指?”史弥远道,“苟梦玉曾说这贺兰国王来历有些不明,依老臣看,这贺兰国王怕自己都说不清吧?”

他知道皇帝心中所想。心说做了亏心事,总是心有余悸的。史弥远很是贴心。

“民间自会有小人乱说话,要知道这贺兰国王与安吉州那逆贼有些相似之处……”赵昀人低声说道。

“可他终非是那人,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也。蒙先帝与官家厚爱,老臣身居中枢,也曾有无耻小民仗着与老臣面相类同。企图冒充老臣行骗。”史弥远毫不在意,“官家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自朕登基以来,朝野总会有人跳出来。旧事重提。朕心中十分厌烦,史卿有何教朕。”赵昀心中稍定。

“老臣不敢。”史弥远微躬,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

“史卿,你与朕都是交心之人,卿若有事要对朕说,尽管说出来。”赵昀有些不满。

“官家,这贺兰国王出使我朝。是为了让我朝与蒙鞑约和,借道、联军和灭金……”

赵昀一耐烦地打断了:“此事,朝中早有定论,一概不允。这是史卿都知道地啊。”

“老臣自从见了这贺兰国王,心中生有一计,望官家首肯。”

“史卿有何妙计?快快说与朕听。”

“回官家。如今天下大势,蒙鞑兴盛,金国已势微,已是明了。然我朝以金屏蒙,若是金国亡了。恐我朝将与蒙鞑当面,蒙鞑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史弥远道,“所以眼下对我大宋最有利的,就是金国仍然屹立不倒,与蒙鞑周旋下去,故我朝对于蒙鞑所谓借道、联军皆不允,让宣和旧祸不复生矣。自从见了这贺兰国王,老臣想。若是蒙鞑内乱起来,则对我大宋朝也是极有利的。”

“史卿,这与朕方才与卿所言,又有何干系?”赵昀不太明白。

“回官家,这正与贺兰国王有关啊。”史弥远机警地瞧了瞧四周,赵昀挥了挥手让内侍都退去。史弥远才接着道。“臣命官家圣命,去班荆馆安抚贺兰国王。臣故意与之攀谈。这贺兰国王不仅对我朝风仪文物极是仰慕,却又对蒙主不兴儒学视儒生如草芥之举大为不满,而且其言外之意,蒙主对其有些防备,不让其掌兵。”

“史卿的意思是说这贺兰国王似有对其主上有不满之意?”赵昀有些不信,“纵是他心有不满,难道他会以夏人故地归复我朝?”

赵昀地想法让史弥远不禁张大了嘴,心说自己敢想,却没有皇帝更敢想。

“依臣推测,这恐怕很难。”史弥远道,“但是事在人为。倘若我朝能暗中使间,让这贺兰国王与蒙主生隙,至少也会引起蒙鞑内乱。”

“史卿将如何做?”

“待贺兰国王离境,我朝派密间往中原或者西北,散布谣言,就说这贺兰国王乃我大宋皇家之后裔,欲以河西三千里之地献于大宋。”

赵昀瞠目结舌:“史卿,你……你……这是何意?”

“老臣所言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只要是蒙主听了,心中定会有怕警觉,定是威逼于他,到时候,他想不反都不行。”

“史卿怕是说胡话吧?有谁会相信这样的话。”赵昀诧异地问道。

“官家,要知道,当年徽、钦二帝蒙难,被金人掳至北方,随行宗室无数,倘若二帝留有遗子,也未为可知啊,更何况还有众宗室子弟。”史弥远道,“要知道,他也姓赵。依礼部侍郎苟梦玉言,这贺兰国王生时曾有奇迹,为何单单自称姓赵?怕是蒙人也以之为异吧?”

“倘若此人坐大,或者逃归我朝,这恐都对我朝有些不利吧?”赵昀有些担心地问道。

“官家可知建炎年间旧事?”史弥远却是有备而来。

“请史卿详言。”

“建炎三年(1129年),高宗辗转温州、台州间。一天忽然有人上奏,说是皇妹柔福公主从金国逃归。先帝便派内侍首领冯益和宗妇吴心儿前往越州(今浙江绍兴)查验。两人回来报告,称确实无差,因这公主言及宫中旧事,均于实事无异。于是高宗诏见。柔福公主见了高宗却毫无拘束之状,大谈她的境遇及宫中旧事,说到伤心处涕泪交流。高宗听了她的叙述,看看她的外貌,深信不疑。可是忽然看到她脚大如船,只管盯住看,这柔福公主哭着对先帝说:金人驱赶俘虏如同牛羊,我从汴京北上,行程万里,脚都变了旧日模样。高宗想想倒也是。即日召入宫中,封其为福国长公主。”史弥远侃侃而谈。

“此事朕也听人谈起过,先韦皇后南归后,才揭发这公主却是开封府乾明寺尼姑假冒地,真公主早已在五国城病逝。”赵昀也点头说道。

“官家,此事并非一例,建炎四年有一男子自称徐王赵棣,刚从北方逃归,有司查明此人也是胆大妄为之辈,事隔不久,又有人自称荣德公主地,当然也是假冒的。”史弥远不厌其烦地举着例子。

“史卿的意思是说,假如这贺兰国王试图攀龙附凤,我朝即有先例,斥之为无稽之谈?”赵昀道。

“官家圣明。”史弥远很是自负,“一来,我朝在北方散播谣言,蒙主自不会知道我朝乃幕后指使,如此可保我朝无虞;二来,这贺兰国王若是被逼谋反,要么被蒙主杀头,祸起萧墙,要么就攀附我朝,而我朝坐收渔利也;三来,若是万一这贺兰国王真是坐大了,他有何凭证说自己是龙子龙孙?再有,万一这贺兰国王事败想逃亡我朝,我朝当然可以拒之,不让蒙主有可乘之机。依老臣看,这贺兰国王九成九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贺兰国王虽有国王之号,然依卿之意,他不过是一路之文臣,又不掌兵,他能掀起多大风浪?”赵昀眼中一亮,却怀疑道。

“官家,这秘计总归于我朝有百利而无一害吧?”史弥远道。

“史丞相,卿真是朕地贤相啊,此事定要机密周详才是。”赵昀面带喜色。

“老臣愚钝,何敢称贤?自古有明君,然后才有贤相。呵呵!”史弥远变相拍着皇帝的马屁一君一臣一少一老在宫院中窃窃私语,隐隐传来断断续续地诡异地笑声,惹得宫内侍卫与太监们远远地往这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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