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腰中的刀。wWw、QuanBeN-XiaoShuo、Com

耶亥已经迎了过去,和那为首的孔武有力的军官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完颜兄弟,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能过来。”耶亥看上去极为高兴。

“这能有什么?我们元帅若是令我领一支轻骑,直捣蒙古大漠汗帐,在下也敢。”那军官竟没将蒙古人放在眼里。

“兄弟真是个勇士,你能来就好,上次见面,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耶亥道。

“哪里,我答应你的要给你送粮食,自然就不会失信与你。”军官笑着道,“这不,我送了五十石粮食过来。这路上不太好走,又得提防着蒙古人,所以不太多。”

军官的目光越过耶亥高大的肩膀,注视着正远远地看着自己的赵诚一行人。

耶亥朝赵诚招了招手,赵诚毫不畏惧地走上前去,徐不放也紧跟在身上,全神戒备着。

“完颜兄弟,这位客人是我刚结识的,姓赵,是从西边很遥远地方来的商人。”耶亥热情地介绍道,“他说他有粮食,我就带回来了。”

那完颜姓军官打量了一下赵诚,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商人?如今这秦州渭水河畔商人都绝种了,阁下难道不怕遇到强盗吗?”

“那么将军从何处而来?难道将军就不怕被人逮去邀功?”赵诚反问道。

“那得看他有没有这等本事。”军官冷笑道,“在下生不改名,死不改姓。大金国平章政事完颜合达、枢密判官移勒蒲阿麾下,忠孝军提控完颜彝是也!”

“失敬、失敬!”赵诚拱手道,心中却是极为震惊。

“阁下难道不害怕吗?”完颜彝问道。

“在下为何要害怕,烦请提控大人详言。”赵诚道。

“哼,阁下自称是西域商人,这种话着实难以让人相信。”完颜彝道,“看看你的随从,个个挽弓佩刀。龙精虎壮,哪里有半点商人的模样。而且他们令行禁止。整齐划一,连下马的姿势都是一样,这可不是普通商人或者护卫应该有的。”

赵诚回头看了看,见手下人第一次做这种乔装打扮之事,甚或是因为对方是货真价实的金兵,表现地实在是太安静了,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这里,甚至还有人像是把弄着手头的弓矢一般,都准备伺机而动。并且隐隐有包围之势。

“那又如何?在下深入渭水河畔,本就是胆大之举,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我的下人们若是没有两下子,岂能护得我周全?提控若将我视作商人,那我便是商人。”赵诚话锋一转,“若是提控大人将我视作敌人。那我只能做敌人。”

完颜彝的手下纷纷拔出了刀箭,赵诚的手下也不甘示弱,双方一时剑拔弩张。赵诚占了数量优势,因为他人多,但对方人数稍少却毫无畏惧之心,赵诚分明看到他们脸上挂着兴奋之情,这让赵诚心中暗赞。

耶亥一看坏了,自己族中虽有千户人口,然而能战之士不过千人,可他不想让自己地族人受到任何损失。s更不想参与进来。他也很后悔,听完颜彝这么一说,他还真有引狼入室之感,这位商人首领轻易地让自己放松了警惕。

“两位,凡事好商量。”耶亥连忙道,“你们能来我族中做客,那便是我的客人,何必动动刀动箭呢?”

赵诚挥了挥手,手下人都回刀入鞘。完颜彝见对方主动缓解局势,也不想让对方小瞧了自己。让手下人也回刀入鞘。

“我很好奇,阁下到底是什么来路。”完颜彝道,他自始至终都和赵诚一样面对面站着,并没有拔出武器。

“我是什么来路并不重要,重要地是我跟提控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跟耶亥兄弟更是相见如故。”赵诚道。

正在这时,只见东面山林里人影绰绰。夹杂着马匹的嘶叫声和耶亥族人的惊呼声。有族人一溜小跑地跑到了耶亥的身边,挨在耶亥的耳边急促地嘀咕着。耶亥的脸色大变,他抽出腰刀声色俱厉地对赵诚喝道:

“姓赵的,你到底是什么来路。枉我当你是客人,你却带了军队前来,难道你要灭了我明珠族吗?”

赵诚的身边只有一个百人队,而何进、铁穆与萧不离却各带了两百人的骑兵跟在身后,只是挨近了明珠族聚居地,他们不得不远远地停下休息,一边派遣擅长跟踪隐匿地探子刺探着这里的情景。

探子当然很快就发现这里的情形,立刻回报,那货真价实的金兵让何进等人大为紧张,他们担心万一有什么闪失,当机立断怒马狂奔,顺着赵诚走过的路一路冲来,他们担心明珠族为了防止外寇设置了陷阱之类的东西。

现场紧张的气氛再一次升到了顶点,完颜彝听耶亥说居然有一支军队冲过来了,立刻拔出佩刀,寻思是抓住对方当为人质,还是抢马逃离。然而,何进等人已经冲了过来,迅速占领了四周地山头,大雪地里,枪寒如冰。铁穆持着自己那独门巨形兵器,缓缓下了山头,径自走向了赵诚的身边,斜睨地看着完颜彝,一副有你好看的模样。

完颜彝的心一沉到底,僵立当场,他的手下都用箭指着赵诚,这让他心安了不少。一时间双方脸对脸,箭对着箭。呼呼的风似乎停止了,只听见众人心跳的声音。

耶亥的族人不论是精壮,还是老弱在一番慌乱之后,也纷纷拿起了刀箭,看上去将会有一场乱战的模样,只是结果不会让任何人高兴。

“完颜将军是大金国的提控,虽然你我道不同,但是将军应该战死沙场,而不是死在一次意外,这对你对我都不值得。”赵诚面对数十支指向自己地刀箭,耐心地说道。“你我都是耶亥兄弟的客人,来此是做客的。未经主人同意,怎可动刀动枪呢?”

“对、对。”耶亥干笑道,“大家都是我们明珠族的客人,远来都是客,两位不妨随我进帐中饮酒。”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耶亥尴尬地补充道,“喝点酒,好暖暖身子。”

完颜彝无可无不可,径自往帐内钻,赵诚跟在他的身后。双方的左右心腹也往里面钻,大家都瞪着对方,耶亥这帐内一时有些冷清。

“来人,上酒!”耶亥命族人道。

那族人愣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首领,您忘了,没人来交换。咱们入冬以来就没有一壶酒了。”

耶亥尴尬无比,他一向豪爽惯了,今天一时忘了这茬。“耶亥兄弟不用为难,我让我的儿郎们去取来,就怕大金国地将军不敢喝我带来的酒。”赵诚轻笑道。

“阁下何必用言语激我呢?头都不怕断,一壶酒算得了什么?”完颜彝怒道。

时间不大,手下送来数个用羊皮囊装地酒,不过却是葡萄酒。赵诚个人喜欢这一口,他地手下们也都出身西域,习惯于葡萄酒。另外因为造酒是需要粮食的,所以赵诚在自己的治下全面禁粮食酒,但这葡萄酒不在列,也是那些商人们知道赵诚好这一口,特意巴结献上的。

完颜彝见赵诚自顾自地饮了一口,不愿显得自己太胆小,往口中灌了一大口。

“将军豪爽,不过这葡萄美酒并不适合豪饮。”赵诚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完颜彝道,“但还是少了些豪气。”

“陈和尚也终究与一般的带兵之人不同。文武全才啊!”赵诚意有所指地说道。

完颜彝面色又变了:“我地小字,阁下怎知道?”

“你我虽不曾相见,不过,我对将军还是知道一二地。将军不仅出身萧王诸孙,也算是贵胄之家。我听说将军天资高明。雅好文史,虽为武人。然世人以秀才称汝。”赵诚侃侃道。完颜彝也就是完颜陈和尚阁下,对面前这位看上去更像秀才的人,十分惊异。一个人若是在一个远离自己老巢地地方,遇到一个陌生之人,这个陌生之人却对自己知根知底,并且这位陌生之人很可能是自己的敌人的话,一定会感到十分惊惧。

完颜陈和尚并不认为自己很有名气,若是对方对朝堂中的大人们了解,那也不会让他奇怪。

“阁下如何得知这些?”完颜陈和尚问道,“我自报姓名,阁下还是如些藏头藏尾的,若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吧?”

“我们商人对这天下发生的事情都了解一二,这本身并不奇怪,这个天下,消息最值钱,何处货源价廉物美,何处什么货品最紧俏,当地的官老爷有什么特别地喜好,能否提供给自己什么帮助,商人们都得了解一二,除非你只想做小买卖。这如同你们领兵打仗,广散耳目,一动一静,瞬息万变皆可掌握自如,方能以动制静或以不变应万变。”赵诚喝了一口酒,“将军只要知道,我对你并无恶意就够了,你也不用打听,我是不会主动告诉你的。除非你有办法将刀架在我脖子上?”

赵诚有恃无恐。

“依我看,阁下莫非与蒙古人有关,要不然阁下怎会从北边而来,况且你们都持枪挽弓。”完颜陈和尚道。

“那你还不将我抓住,送到你们元帅那里?”赵诚反问道。

“老实说,我很想。你在外面的人若是只有一百人,或者就二百人,我倒是想试试。”完颜陈和尚毫不示弱地僵着脖子说道,“不过,阁下既然不想大动干戈,我也不必白白伤了耶亥兄弟的脸面。”

“是、是!”耶亥在一边陪衬道。

“我是来此地做生意的,不知将军为何冒着风险来此?”赵诚问道。

“前些日子完颜兄弟来我族中买马,见我族中缺少粮食,所有这次送些救命的粮食来。”耶亥抢先答道,“只是可惜,我族中马匹已经很少了。”

成吉思汗起初伐金时,袭击了金国云内州(阴山一带)的牧马监,造成金国战马的巨大损失。以后,辽东及河北的一再失地,骑兵越来越少,直到完颜守绪即位正大年间才试图重组骑军。这陕西恐怕是金国的少有地战马来源之地了。

“原来如此,将军是个信人!”赵诚点头道,“无利不起早,我们做商人的,倒是希望这条商路再一次兴盛起来,到时候耶亥兄弟就不必等粮食从天上掉下来了。”

“这怕很难,以前宋金两国的榷场时开时关,到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又是大乱,谁还敢来?”耶亥摇头道,“就是你们西方的商人们来,宋国人会来交易吗?”

“若是走私呢?”赵诚问道,“也就是偷偷地越境去交易,不知行不行得通?”

赵诚这话倒真像是个商人的嘴脸。让完颜陈和尚有些迷惑起来。

“这倒也是有的,只不过这对我们蕃人来说,自己得到了一些猎物,翻山越岭拿去与宋人交易,贴补一些日常所需,并不算得了什么。若是你们商人,这样恐怕就不太方便。”耶亥道。

“我若是拿上好的马匹与宋人交易呢?”赵诚道,“他们难道会拒绝?”

“若用马匹,我敢说宋人各关卡守将恐怕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耶亥道,“以前宋人想来买马,但所得并不多,那时候我父亲还有夏国大都督的头衔呢,朝廷禁止向宋人输马。”

“耶亥兄弟,咱们可以合伙干。我提供马匹,你的族人负责接应、运送,这样的话你地族人就能得到宋人的粮食,以及所有你们需要的东西。”赵诚道。

耶亥眼中一亮,这种事情他早就想过,不过他族中马匹有限,蒙古人来了,他又不得不贡献出一部分,这是他明珠族最根本的财产,轻易是不会将老本也卖了,更不会将马匹杀了当粮食吃。

“你想得到什么?”耶亥直接问道,他并非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

“我也想要粮食!”赵诚道,“粮食在中兴府堪比黄金。”

完颜陈和尚更加迷惑了,这位应该与蒙古人关系不一般地人物,居然想和宋人做生意,就算蒙宋两国眉来眼去,向宋国人输马并不是一件简单地事情,而且这位明着不行,还打算走私,完全一副商人的嘴脸。

更令他奇怪地是,这位拥有数百名精锐护卫的所谓商人,却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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