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走出了铁木真的金帐,耶律楚材追了出来。wWw,QuanBeN-XiaoShuo,CoM

“不儿罕,你真让我捏了一把汗!”耶律楚材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没什么。”赵诚淡淡地说道。他的内心却没他表面上看来那么轻松。

“自古贤臣、能臣总会受到别人的猜忌,不儿罕也不必将这事放在心上,对大汗有所猜忌。”耶律楚材道,“不过,大汗所言也是实情,如今河中府的百姓都称赞你,而甚少有人提到大汗,这也是人之常情,大汗杀的人太多了,心中对大汗有所怨恨那也在所难免。你要谨言慎行,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忘了你的本份。”

“多谢耶律大人提醒。所谓君子坦荡荡,我虽算不上什么君子,但也不是什么逆臣贼子,耶律大人不必担心。”赵诚笑着道。

“是吗?不知道王敬诚、刘翼与何进三位还留在你的身边,做些什么?”耶律楚材怀疑道。

“王从之是我的税务官,正在我汗服务,没有他,我去年怎么能收上税来?刘翼刘明远是我的长史,平时一些个文牍之事都是他在做,而何进何学文是我的提刑官,正在沙漠中摸排滚打,正在找强盗的晦气呢!”赵诚一摊双手,抱怨道,“他们难道不是我汗的臣子?大人莫不是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大人放心,你若是说出来,我一定会当着大汗的面,砍了他们!”

“哼,我是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妥之处。”耶律楚材悻悻地说道,“不过你要小心,若是被我发现了,我绝不徇私!”

“那太好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若是有了耶律大人这双火眼金晴,我也放心不少,正所谓家贼难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赵诚道。

“你知道就好。”耶律楚材道,“我很看好你,你少年得志,身居高位,虽不是中枢要职,但也是一方大员,不要太高估了自己。这人要是有了非份之想,祸事就会立刻来了自己的身边。”

耶律楚材这么说,还是对赵诚不太放心,难得他对赵诚这么关心,这个心态也十分复杂,生怕赵诚做出什么忤逆的事情来,一方面既对赵诚的将来和影响力充满着期待,一方面又担心赵诚做出某种他认为没有出路的事情来。

“呵呵,耶律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赵诚拱手道,他不想跟耶律楚材探讨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来这里时,听刘仲禄说大汗遇到了一怪兽,果真有此事吗?”

“确有此事。不是怪兽,而是瑞兽,它的名字叫角端,日行一万八千里,能说四方之语,好生恶杀。”耶律楚材道。

“真的吗?”赵诚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根本就不相信。

“那还有假?”耶律楚材对赵诚的表情很不满意,“这种事情你有异议。”

“虽然子不语乱力怪神。”赵诚笑着道,“但如果说这个天下有什么长相怪异的的野兽,我是相信的。不过,所谓瑞兽,能日行一万里,还会说人话,我是万万不相信的。”

“你若不信,我也不强求你信。”耶律楚材道,“我就要随大汗回师,你在此地要好自为之。若是再见面,恐怕不知在何时了。”

耶律楚材有些伤感,他一直将赵诚看成自己的小弟,还是一个不是同盟者的同盟者,尽管赵诚经常说出让他很气恼的话。

“耶律大人不必如此。我想大汗东返,恐怕会找党项人晦气,到时候,大汗还需要大人出谋划策,哪有你清闲的时刻?”赵诚道,“耶律大人若是觉得在下还入您法眼,若有需要在下效犬马之劳的,尽管言语一声。”

“丘真人虽然劝说大汗止戈休兵,让百姓得以休息,大汗也同意。可是战事若再起,总免不了百姓受苦。”耶律楚材道,“我位卑言微,深感力有所不济。我预料将来贺兰山下的战事稍平,总需要有人治理,以安抚百姓,少一些饿死病死之人,到时候……”

“耶律大人莫不是想让我离开这里,又去接烂摊子?”赵诚道。

“这种事情,只有大汗才能下令。我身为臣子,自当会建议大汗,正如你方才所说,一个官员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也会根深叶茂。”

“这么说,这还是我的主意,我不接也得接喽?”

“难道你就醉心于河中府你那大宅子,还有美酒与美食?你的志向就不能再大一些,救万民于水火,创下一份可观的政绩,让后世之人对你的恩德也铭记于心?”耶律楚材反驳道,“我倒是想,可是我却没那个机会。”

“耶律大人,这个世上流芳百世的事情太少,遗臭万年的事情却最容易做出来。老实说,做个正直的人要比做个随波逐流之人,难得多,而且随波逐流却是很轻松。您说,我为什么要放弃一个舒适的位置,却要找不自在呢?”赵诚道,“正如大汗及您方才所言,河中府之百姓皆知我是个好官,可是那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还得担着受人猜忌之名,若是因为我大发善心,就得让我的脑袋搬家,我还不如不做那所谓的好官!”

“这……”耶律楚材被赵诚的话给难住了,“大汗毕竟不还是信任你吗?也没因为别人的谗言,而让你受到冤屈,难道你因为小人之言,就放弃自己的本心?你读史书就得出这个断语?”

“本心?我的本心一直都没变。”赵诚道,“你我两人的区别在于,你宁愿当个不计个人得失的好官、清官、能官,而我却不同,我很介意自己的性命和身家,我看到前面有个刀山,我宁愿驻足不前或者绕道而行,而不会拐不了那个弯,为了心中所谓的正气。”

“那就好,只要你的本心没变,那我就可以为你进言,让你得以一展所长。”耶律楚材道。

“多谢大人厚爱。”赵诚跃上了赤兔马,一抱拳道,“大人你我就此别过,但愿你我相见会有时!”

耶律楚材看着赵诚远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怅然若失。赵诚所说的他们两人之间的区别也很有道理,正是因为这种区别,赵诚活着有滋有味,而自己却只是个“神算子”。

然而耶律楚材错了,策马奔驰的赵诚的内心却是有种逃出牢笼的感觉。今天这次与成吉思汗的会面,让他惊了一身的冷汗,他的内心却非耶律楚材所想的那样有滋有味。所谓华宅、美酒与厚禄,只不过是表象,赵诚甚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来一班歌姬为他表演,个人生活离醉生梦死差不多了,只差一个“**”字。

以前的赵诚只不过是一个得过且过之人,虽不乏正义感与同情心,但这种正义感与同情心却是有限的,赵诚不认为自己是那种诤臣、死臣。得陇望蜀,当他有了如今的地位、权势与威望之后,他的心态也跟着变化。

不变的是如履薄冰之态。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如今就是血流成河,他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不过若是站在成吉思汗身边时,他毫无来由地充满恐惧感,成吉思汗的权威和警惕之心如大山一般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想搬开这座大山。

他是搬不动这座大山的,那么他就选择远离这座大山,或者等待这座大山在一次大地震中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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