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能容纳三百多人的小型会议室。wWw。QUanbEn-xIAoShUo。cOM里面座无虚席前排中间位置是评委席坐在评委席上的总共有五个评委评委席左右及后面的位置是各校带队教师的席位教师席位后面才是观众席位。一部分观众因得不到席位而只能成为站客更多的观众因苦于连普通站客的资格都无法取得而被迫流落在室外旁听。

今天的程序是这样安排的:先以各个校门为顺序让选手轮次上场其次考虑分剧种集中参赛。按照这种排列顺序京剧被排到了最后。从五位评委的表情上来看上午的情况并不十分乐观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下午了。下午刚开始的几名选手一出场情况还有些改观但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又恢复到上午的老样子上去了。

汪清贤坐在第二排的中间位置他完全能够听得清评委们的小声议论。今天他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台上而在评委们身上。五个评委中有三个他过去认识另外两个经介绍现在也成了朋友。为了博得他们的青睐他不时地向前递烟。当得知汪清贤带领的都是京剧选手时评委们的确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他因此也得意万分。从下午一开始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只盼望着他的学生一登场给评委们一个震惊。无奈他带来的选手全部被排到了最后等到他们上场时已经到了太阳即将落山的光景。这时候评委们早已累得痛苦不堪。眼看着他的选手一个个登场评委们非但没有震惊反而多了一份失望。他今天总共带来的十名选手还没等第三位演唱完毕台下的人说走一下子走了许多这无疑给外面的旁听者腾出很大的位置。

这时主持人开始宣布最后一名选手登场当叫到“鲍学智”的名字时不见有人回应。这时评委们的意见生了分歧有的说不来就算了反正前几位的演唱都已经听过了水平不过如此即使来了也不过是凑凑热闹而已不会有什么希望的;另一种意见认为既然都报了名了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农村的孩子嘛能参加这样一种场面也非常不容易现在咱们借此机会可以放松一下反正待会儿还要进行总体评价。于是评委们便自觉不自觉地把话题转到了鲍学智的身上。

评委自然要问汪清贤:“鲍学智大概跟前几位同学的水平差不多吧?”

汪清贤嘴巴一歪从鼻孔里哼出几个字来:“他会唱戏?没听说过。”

“他不是跟你学的吗?”

“我如何教得了他?这学生跟他老子一样从来都是自作聪明。”

“既然是这样他来了也是白来?”

“这次我还真想看看他拿什么参加比赛?”

“照你这么说他这会儿肯定是溜走了。”

“也许是吧!”

这时主持人又在叫道:“鲍学智同学来了吗?来了请赶快登场。”

话音刚落只见一位身穿鲜红短袖背心的英俊少年汗流浃背地走了进来。主持人正要责备他太不遵守时间另一位与他一同前来的少年唧唧喳喳地跟评委和主持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主持人立即抱歉道:“学智同学别急你先好好地休息一下做好充分的准备大家等着你。”

为了稳定他的情绪评委们跟他谈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无非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戏的?演唱什么内容?需要什么调门?等等。后面的观众则是一片声的赞扬学智的长相。这个说:“这孩子长得真不赖就像从画上跳下来似的真要上了装还不是演什么像什么!”那个说:“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也许人家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

与此同时一位青年人走到汪清贤的身边耳语了几句汪清贤大惊失色立即跟了出去。

“你刚才说什么?社社他怎么了?”汪清贤刚走出会议室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别着急他现在已经没事儿了。”青年人极力控制着紧张的情绪。

“他到底怎么了?你赶快说呀。”

原来社社跟莘莘一块追赶一只兔子不小心掉到了井里。当时学智和碧月正往赛场赶忽然听到莘莘哭喊着救人。学智赶过去叫大家各自解下腰带然后接在一起续到井里一看不够长。学智马上折断一棵小杨树他让社社抓住杨树干然后往外拉。谁知社社在井里折腾了一阵子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们正在着急幸亏这时候走来一个过路人学智央求过路人帮忙自己下到了井里然后托住了社社这才没有生危险。后来帮忙的人又多了两个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根绳子才把莘莘和学智从井里捞了出来。“

“社社现在在哪儿呢?”

“还在医院里不过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他是怎么去的医院?”

“是学智和碧月把他送进去的。当时家里没人两个学生就一直伺候到现在。”

“哎呀我的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儿?”

“真是的好悬哪!”

“你等一会儿我进去打个招呼然后咱们一起走。”

“我刚才说了现在已经没事儿了你不需要先回去。只是社社他妈让我给你捎个话她一听说学智今天也报了名急得不得了怕万一耽搁了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让你无论如何跟主持考试的求个情一定要让他顺顺利利地考下来。”

“我一定做到。”汪清贤刚说完就马上改口:“不用了看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

汪清贤望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他不知道是进去好还是呆在这里好。

京胡又开始响起。这美妙的旋律他再熟悉不过了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他京剧入门的唱段或者说是他最拿手的好戏。然而不知为什么他每当听到这个唱段时都会觉得自己的唱腔似乎缺少点儿什么。他无论怎样着力去模仿都不能改变所存在的一切。也许学生们正是从他的身上学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才使得评委们产生如此反感。那么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呢?

伴随着美妙的琴声留声机里传来浩亮那声情并茂的西皮散板:

提蓝小卖拾煤渣

担水劈柴也靠她。

……

好听是好听可是这群饭桶也太缺乏时间观念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听这里面的玩意儿?这还叫放松吗?这叫玩儿命!你们有的是机会又没人给你们抢着听抱回家里哪怕你搂在被窝里一气听上它三天三夜也没人管啊!看不见吗这么多的人还在伺候着呢?你们不急我们还急着回家呢!

汪清贤从前门进去的时候正赶上里面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句的句末这时候台下响起一片山呼般的掌声。汪清贤吓了一跳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村里人。留声机里播放的声音也值得你们如此大惊小怪吗?你们究竟见到过什么?要是这种情景生在教室里他肯定又会用最恶毒的言语把那群少见多怪的孩子臭骂一顿。

等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把眼睛移向台上时他立即像惊呆的兔子一样动弹不得了。

熟悉京剧的读者知道这段散板一向是钱先生引以为自豪的唱工戏中间没有太大的表演幅度。学智非常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自己在表演功底上是薄弱的因此选择了这段戏。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地将每一个动作要点做了象征性的展示恰倒好处地使唱腔与动作融为一体。在此之前大多数的选手在演唱过程中给观众展现的都是一副死身子。当然这次选拔赛并没有在动作上对选手有过高的要求。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段戏下来他以惟妙惟肖的唱腔立即打动了五位评委的心。在场的观众更是无不称奇道妙。

学智刚走下台五位评委就开始小声议论了:

“真是以假乱真哪!”

“板式和和行腔完全合乎规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在这种环境下还能造就这样的人才。”

“这孩子就是放在职业演员堆里也一定是响当当硬邦邦的角儿啊。”

“我就纳闷就这样的人才从前怎么没人现?”

汪清贤听了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比挨揍挨骂都难受。

要说那个年代的农村戏迷没有听过京剧谁都不会相信可以说八大样板戏整整影响了一代人!可是他们所听的东西完全是从收音机和广播里传出来的那种听觉感受跟从画册里看到的伟人画像时的视觉感受一样已经没有任何感官刺激了。他们所能巴望到的真人演唱最高也只能到汪清贤这种水平了。可是汪清贤自认为已经进入了权威行列而早已不肯轻易外露了。今天他们猛不丁儿地听到跟收音机里唱得一模一样的真人的演唱能不激动吗?但激动归激动真要让他们说说听懂了什么谁也说不清。不仅普通的群众说不清就算整个邑城县的职业艺人也没有几个真正能说清的。所以一般人激动的理由只有一个:“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的京剧演唱。”因此观众余兴未尽一致高呼:“再来一段!”“再来一段!”

听到观众的喝彩五位评委也一致来了精神。中间的那位评委对已经走到台下的学智道:“学智同学请不要离开走近些我们有话要问。”

学智微笑着走到评委席前又向他们鞠了个躬:“各位老师辛苦啦!”

中间的评委道:“学智同学你今天挥得非常出色。我代表全体评委祝贺你!”

“谢谢老师!”

“学智同学除了李玉和的唱段你还喜欢谁的?或者说你还可以表演哪些角色?”

“不瞒老师说样板戏中每一个角色的唱段我都会唱不过唱的都不好。”

“不要太谦虚。能不能换个角色再试试?”

“可以但不知道老师让我演唱哪一段?”

“拣你最喜欢的。”

“唱旦角可以吗?”学智刚说完就有些羞涩起来。

“当然可以了准备演唱哪一段?”

“就唱《黛诺》中的那段南梆子吧。”

“好!”评委激动地站起来对着乐队叫道:“《黛诺》南梆子。”

学智重新登台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台下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学智凝神静气一瞬间然后用一种甜润柔美的嗓音念道:

风啊见过山上的风啊!

接着便唱道:

山风吹来(京胡开始插入)一阵阵

一阵风牵千根藤。

根根藤子齐摆动

归来乡音更动人

……

评委们一个个看得呆了。因为刚刚走上台的那位英俊少年倏忽不见了而伴随着优美的旋律像一束红花一样在台上跳跃着的分明是一位清秀洒脱、天真烂漫的哈尼族少女。

此时此刻他们分别在想什么呢?没人会知道反正中间的那位老是用一根指头在桌面上画啊画。细心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反复在画的是一个“关”字。他不得不承认世上真正有奇人啊!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就不承认。如果不让关肃霜老师亲自鉴定哪一位群众能把这孩子跟关老师的演唱界定得清?我承认我不是一位称职的剧团长但我决不承认我不是一位称职的观众起码我界定不清!

观众看到这一幕更是各有各的感想。中年朋友完全融入到演员声情并茂的表演中了;多情多意的少男则恍然觉得台上的少女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因此想入非非;而情窦初开的少女眼望着这位小伙子既觉得近在咫尺又觉得遥不可及只有春心荡漾。

碧月的视线完全被这群同龄人的身影给隔断了然而她的听觉却丝毫没有被隔断非但没有被隔断而且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聪敏。她的耳畔同时响亮着两种声音:一种声音来自台上这种声音的感受跟别人没有丝毫的差别;而另一种声音则来自她的心房这种声音就是她曾经所说的一句话的回放:“我的眼睛是不会看错的!”

当唱到“你可知我对这山山岭岭一片情”中“情”字的字尾时学智深切地感觉到台下有一种共同的感受那就是:这时光太短暂了!

今天的四位选手很快就评定出来学智名列第一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芦花村的另外十位选手无一沾边儿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汪清贤比过去任何时候都烦恼可他却装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乐观。

大家散去之后评委们又把学智招来问了一些话学智都一一做了回答。评委们看到学智举止大方言语中肯越高兴。说话时碧月也在学智身边。碧月一眼就认出前天负责报名的那位老师就是今天坐在中间的那位评委大家都称呼他郭老师。

郭老师风趣地说:“今天的成功最应该感谢的还是碧月姑娘。”

碧月笑笑:“是因为您爱惜人才才使得学智崭露头角我一个姑娘家又算得了什么?”

郭老师张开嘴巴笑得特别开心。突然他止住笑又向学智问道:“你爸爸肯定也是干咱这梨园行了?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们认识。”

“您猜对了我爸爸是干这一行的他叫鲍福。”

“这名字好熟啊!可能我们见过面但不一定说过话一时记不起来了。”

一位老师惊讶地叫道:“原来鲍福就是你爸?”然后又向着郭老师:“你不记得了?前几天老黄在《曹川文艺》上表的一篇小说就是写的他爸爸的故事。”

郭老师恍然大悟:“我说哪这孩子怎么这么有出息看来这‘将门出虎子’的话一点儿不假!”

“老师您言重了。”学智不好意思起来。

郭老师若有所思之后他认真起来:“学智我这里有一张名片请你转交给他就说我明天上午登门拜访。来到高人门前如不当面请教一番岂不坏了咱梨园行的规矩?再说了我正有几个京剧上的难题想向人请教呢!”

一个老师上前询问:“这么说明天一早咱们不走了?”

“你们几个先回去我停停再走。”

学智看看手里的名片只见上面印着:郭百罗  邑城县文工团团长。

学智激动不已:“原来您就是郭团长?”

“不敢郭百罗。”

学智和碧月从校园里出来时已经是大黑天了。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路倒也不显得太远。十几分钟的工夫他们就一同来到了学智的家里。

这时双方的家长都有些紧张起来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下午干什么去了。最先着急的还是冯水新他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索性来到鲍福家里。鲍福一看冯水新那神情就知道为碧月的事儿而来。鲍福虽然跟他一样着急但还是千方百计地为他解脱:“大哥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他们俩都大了不会有事儿的。”冯水新始终闭口无言只管低头抽烟。

听到门响两位父亲不约而同地走出房屋。当看到这对兄妹又说又笑地走进院子时两位家长的态度又分别变了样。冯水新一见女儿回来了立即转忧为喜;而鲍福看见儿子回来了却转忧为怒:“你小子越大越出息了是不是?出门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啦?没看到天已经大黑了吗?你如果真有本事就一夜别回来我看你在外面吃什么?”冯水新这时候又转过来对鲍福劝解道:“兄弟不要再责备他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说你们今儿到底干什么去了?把大人都吓成这样。”鲍福仍然要问。

“叔叔你猜呀!”碧月笑道。

“呵真没想到你这鬼丫头也学会跟叔叔捉迷藏了。天地之大众生之广我往哪儿去猜呀?”鲍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亮堂了许多。至少有一种可能被排除在外了:那羞于见人的事儿能猜吗?

“叔叔谅你也猜不着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打住。”学智打断她的话然后掏出那张名片“爸爸你认识这个人吗?”

“郭百罗!”鲍福眼睛一亮不由得叫起来“他不是县文工团的郭团长吗?你问他干吗?难道你认识他?”

“认识他又怎么样?”学智故意卖关子。

“呵好小子!还想跟我牛啊!他不会是想听你讲《红楼梦》吧?”

“这倒不是只是他让我转告您明天上午他来登门拜访您。”

“屁话他跟我一没亲二没故的他为什么来拜访我?再说了人家是大团长咱是土老帽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这能碰到一块吗?”

“爸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人家好心好意地要来见您您不愿意见也就算了干吗说这些让人寒心的话?这难道也是你们梨园行的规矩吗?别人不说就是伯父听了都会不舒服的。你说是吧伯父?”见水新一笑碧月躲在父亲身后挤眼弄眉地树起大拇指于是又转向鲍福“爸您就不怕这些话要是传扬出去您在梨园行的美名就会毁于一旦?”

“臭小子别跟我玩儿花的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反正我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碧月在这儿呢您去问她好了!”

“您儿子的话您都不信更何况……”碧月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不应该用这样的说话方式为自己解脱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将羞红的脸埋在父亲的腰背上。所幸的是父亲不仅没有责怪她还似乎想对她做些安抚。

“我终于明白了你们俩今儿来晚了怕挨打却合起手来糊弄我。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一张名片却骗我说郭团长要拜访我。你臭小子想跟我玩儿这种鬼把戏你还嫩的很。既然被我看破了看我不把你揍扁才怪呢。”鲍福说着故意装出一副要动武的架势。

碧月这会子因为埋头躲羞而没有看清鲍福的真正表情还以为他真正要动手打儿子呢她心里一急“忽”地从父亲的背后闪出来:“叔叔别动手他说的都是真的。”

鲍福笑了:“我知道俺侄女是不会骗我的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说的全是真的一点儿都没骗您今儿小圣哥哥参加演员选拔赛唱的是京剧得的是第一名。您没见当时的情景可震啦!县里来的人都看傻了在场的人都说他唱得跟真的似的;郭团长还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他说:‘将门出虎子。’他明儿上午一定来拜访您。”

“我说侄女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要说他的作文考了个第一我绝对相信说他演唱得了第一打死我都不会相信我问你他拿什么东西得第一?”

一直沉默寡言的冯水新实在沉默不下去了他挪动了一下身子严肃地告诫女儿:“月儿可不许跟叔叔开玩笑。”

“我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碧月更加严肃起来。

“小圣好孩子告诉伯伯这是真的吗?”冯水新带着怀疑的目光问。

“是真的伯父。”学智认真地回答。

“这下伯伯也让你们给整糊涂了好孩子你说你考了个第一可是你是怎么学的戏?”

“偷着学呗!”学智笑道。

“放屁你整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混你能偷的了吗?”鲍福责难道。

冯水新一看这爷儿俩开始转入正题又不说话了。尽管不说话但他此时的神经比任何时候都敏感。

“过去你学胡琴曾躲在地窖里两年不是也没有被人现吗?”儿子反问父亲。

“是这样。可是你并没有钻过地窖呀!这个我还不清楚吗?”父亲说。

“这您就不懂了!其实偷学的方法很多您那种方法不过是其中的一种。”

“别绕弯子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偷学的?再说我对京剧是一窍不通你又能去偷谁的呢?总不会是偷的冯紫寅老先生的吧?”

学智笑道:“当然不是。”他正要往下说院外有敲门声打开看时进来的是汪清贤。

这下气氛全变了。冯水新连一声招呼都不打拉起女儿就往外走。鲍福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留是留不住的只好随他而去。汪清贤跟在碧月的屁股后面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碧月也刚回来吧?”冯水新把她拉得紧紧的头都不容她回。

鲍福非常纳闷:今天的古怪事儿怎么都让我给碰上了?刚才的事儿弄得我简直晕头转向现在又来了一个汪清贤手里还拎着两袋糖块。他来干什么?不会是走错门吧?如果不是记忆有错恐怕这小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迈进我的门槛!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来了咱就得热情接待。于是他说:

“伙计请坐你大概还没吃饭吧要不咱哥俩边吃边谈。”

“不必啦伙计我已经吃过了。”汪清贤一点儿不自在的样子都没有。

学智当然知道汪清贤为何事而来但不希望他这么做见他坐下忙为他斟了一杯茶水。汪清贤含笑致谢。

“你黑灯瞎火地跑来肯定有要紧的事儿要告诉我吧?快说说需要我做什么?”

“你老兄真不够交情我没事儿就不能过来坐坐?你不会这么着急就赶我走吧?”

“说哪里话?”鲍福立即醒悟到这一军算是被对手将准了因此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但很快便以笑掩之。稍作停顿他又没话找话起来:“小圣是你的学生很不懂事该管的时候你还得管。”

“伙计这话你又说错了。今儿下午的两件事都跟学智有关我如果不来见见你怕是一夜都睡不好觉啊!”

“有那么严重吗?老兄你可别吓唬我!我这人胆儿小。”鲍福虽然在开玩笑但心里的确有些受惊他无法猜测外面到底生了什么事儿。他明明看见对方在友善地跟他谈话却愣是不敢往好事儿上猜。

“第一件事儿如果不是学智这会儿咱们怕是见不到社社了……他早就在井里喂蛤蟆了;第二件学智这次戏曲选拔赛给咱学校争了光我得向你祝贺一下吧。”

第一件事他听懂了孩子掉到了井里后来被小圣救了出来看来已经没事儿了因此他也应该放心了。按说他最关心的应该是第二件事儿这毕竟是一件人人都羡慕的大喜事嘛。然而他最不想谈的还是第二件事儿因为他确实谈不出来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小圣参赛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历来做事都喜欢先入为主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局外人。他的自尊心很强他决不能让这位同僚在看他的任何笑话。因此他最终还是选择第一个话题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啥事儿都没有比孩子的健康更重要。这种想法本来没错可是汪清贤的意思还是想听听他在第二个话题上的高见不管咋说他们俩还是因为唱戏走到一起的嘛只有谈到艺术他们俩才可能有一点儿共同的语言。可是他现他的这位同仁绕来绕去总回避他们之间最应该谈论的话题于是他不得不猜想人家一定有别的想法。他本来就意识到他们之间任何时候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这次来也只不过是履行一下“人到礼不差”的义务罢了因此瞅个机会起身告辞。

送走了汪清贤鲍福又问了儿子一些话然后吃饭饭后各自睡觉。

鲍福这一夜怎么也睡不着。明天人家郭团长要亲自登门并且指名道姓地要请教我京剧上的问题。可我在京剧上确实一窍不通啊我拿什么本事去应对人家?他思前想后觉得平生还是第一次遇到过不去的坎儿。

第二天一大早他急急忙忙把两个人请到家里不等两人相问他就张罗道:“今儿请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帮我招待一个人这个人今儿初次登门于公于私都少不了二位。”

黄组长和昭阗异口同声地问:“招待谁呀?”

“县文工团的郭团长。”

两人同时瞪大眼睛。

“先我得声明:我本人有事儿不能参加你们一定要让客人吃好喝好千万别想着给我省酒省饭。我提前谢过了!”

“客人初次登门主人就要缺席这恐怕不大礼貌吧?”黄组长先提出问题。

“怕不大礼貌这才请你们二位来代劳呀!”

“鲍福你的事儿能不能推一下?”昭阗也觉得这件事儿不大合适。

“推不了。”

二位本来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一看到鲍福面有难色也只好作罢。(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