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沈碧寒在锦翰院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那支蓝毅送她的碧绿色发簪。倚在窗前想了又想,最后她只是微微一笑,便不再寻找簪子,而是直接回到了轩园之中。

那簪子是她与蓝毅的定情之物,她想要找到,其实是想要还给蓝毅的。但是此刻找都找不到了,也就没有了再还的必要了。

沈碧寒只有一个,痴心的男人却有两个。这让沈碧寒想起了前世中的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大概是一个女人**死在了海边,后来分别从她身边过了三个男人。第一个男人只是看了女人几眼,却只是摇了摇头,为之叹息一声便离开了。第二个男人看着女人实在可怜,便拖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了女人身上。只有第三个男人,在他经过的时候,他将女人葬了。

也许蓝毅与她只是有缘,他是前生为她披衣的那个人,而聂沧洛才是葬了她的男人吧。

心中如此感叹着,那支碧绿色簪子找到与否,沈碧寒已然不报什么希望了。

聂沧洛是爱她的,但是在爱她的前提下,他还是个男人。就算他将那支簪子丢掉,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日夜轮转,冬去春来,轩园的景色也是一片春意。轩园后院的草绿了,花田也开花儿,自从那日拿到莫往生的良方之后,沈碧寒真的将白家商号的事情都交给了聂沧洛,从此不再过问。而聂惜璇那边也开始要四房从聂府里搬出去。

如沈碧寒和聂惜璇所料,四太太果真是不想搬出去的。而聂盛莲也恰恰反对她搬出去。这位姑奶奶表达抗议的方式十分独特,她没有去找处理此事的聂惜璇,而是直接到了轩园来对着沈碧寒开炮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冲的是沈碧寒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冲事儿来的。

春风飒飒,杨柳依依。

闲的坐在轩园的后院里晒着太阳,沈碧寒手中拿着一张绣了一半的锦缎帕子,对前院儿里的谩骂声似是无知无觉一般。

“主子。”将手中刚刚熬好的药汁儿放在石桌上,翠竹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嗔道:“这姑奶奶的嗓门儿还不是一般的大,骂了这么久一点儿都不见歇歇。”

沈碧寒在后院闲着没事在做刺绣女红,前院儿里聂盛莲因为聂惜璇逼着四房搬离聂府,正在不断的谩骂着……什么小蹄子,死丫头的,凡是能倒腾出来骂的,她都骂出口了,还一骂就是一大摞。

只是淡淡一笑,沈碧寒抬头睨了翠竹一眼,而后放下手中的活路,将药汁端起屏息喝了方道:“想要听那就是骂人的话,不想要听,自当那就是在吹风。人家姑奶奶还不累,你一个小丫头难不成还为她觉得累了?”

“是呢,是呢。”一连应了两声,翠竹将准备好的mi饯填到沈碧寒的口中,而后转身便到屋子里去收拾了。

静静的听着外面的谩骂声,沈碧寒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便低头继续刺绣。

她活了两世不假,以前也曾想过死就死了,反正活的是赚到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她的生命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在这个世界上,她过的并不孤单。

沈碧寒知道,即使她想要过平淡的生活,老天爷也不一定就会让她安安稳稳的过。

在四太太搬迁的问题上,聂盛莲一直态度强硬,丝毫不退步,而且每日必定到轩园来谩骂,如此一骂就是半月有余,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当然,这聂盛莲还算有些心眼儿的,她只选聂沧洛不在府里的时候才来骂。若是聂沧洛在府里,她权当自己多了个休息日。沈碧寒这里呢?也就难得的又安生上几天。

聂盛莲怎么说也是聂沧洛的姑姑,沈碧寒也不好与他说些什么。只道是过了老太太尽七,她便会离府,便想着多熬几日便是了。

这一日,一早起了身,沈碧寒只觉头沉体轻,脑袋里晕晕沉沉的。命丫头为自己梳洗了,身穿一件暖色的百褶襦裙,她想着这也许是因起早儿的缘故,也没往心里去。

用过早膳之后没多久,外面的谩骂声又起,心想着这姑奶奶还真是不让人消停。沈碧寒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让凝霜与自己泡了杯凉茶,她本想着能够清清火气,却不想这茶越喝,她心中的烦躁感便越重。

连带着聂盛莲在外面的谩骂声也听到耳朵里去了。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捂着不断翻腾的胸口,沈碧寒想到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幽潭香之毒又发作了。否则的话没道理这些日子以来,聂沧洛的姑姑一直在外面骂她都没事儿,今日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淡然若生。

“少奶奶,您怎么了?”仔细的观察着沈碧寒的脸色,凝霜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轻轻的摇摇头,沈碧寒道:“我自儿个也不知这是怎的了。”她自己确实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样是不行的,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蹙眉想了想,凝霜便出门到灶房去找翠竹了。

过了没多久,府里的李大夫被请了来。看着沈碧寒一脸疑问的样子,翠竹有些不自在的道:“莫大夫前些日子出游了,眼下不在金陵城。奴婢只等暂时请李大夫过来充充人数了。”

听了翠竹的话,李大夫的脸色立马便黑了下来。

不过即使脸黑了,他依然恪守医者本份,来到沈碧寒面前:“请大少奶奶将手伸出便可。”

“有劳了!”对李大夫笑了笑,沈碧寒手心向上,将手腕放在桌子上。

在为沈碧寒把脉的时候,李大夫的神色可谓是越来越黑了。

他的医术虽然没莫往生来的出神入化,不过最起码的好坏还是可以把的出来的。一脸惊疑的抬头看向沈碧寒,见她正明眸皓齿的对着自己笑道:“莫大夫无需惊慌,我的身子我自儿个晓得,你且与我说说我这头晕之症可有碍性命?”

在聂府之中关于她中毒的事情,只有聂沧洛和翠竹两人晓得,沈碧寒并没有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但是李大夫是大夫,既然凝霜请来了,她便只得让他把脉。

木纳的摇了摇头,李大夫道:“大少奶奶这几日怕是因外面的事儿心绪不宁才会如此,您且无需担心。”

适才在进入轩园的时候,聂府的姑奶奶可是还在外面发威的。关于这点李大夫可是看的真真儿的。

待李大夫离开之后,翠竹气闷的道:“主子您这是不能动气儿,而且还是看在姑爷的份儿上命璇姑娘不与她计较,她还真以为自儿个是个人物呢。”

翠竹所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外面的聂盛莲。

对翠竹的话只是讪讪一笑,知自己的身子无碍,沈碧寒什么话都没有再多说。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一身黑衣的聂沧洛驾马回府。翻身下马,将马匹的缰绳递给聂福,他问道:“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非要我赶回来?”

“是李大夫。”对聂沧洛恭了恭身子,聂福回道:“今儿一早他与大少奶奶把了脉,此刻正在锦翰院的书房内等着爷呢。”

听说与沈碧寒有关,聂沧洛面色一怔,而后抬步上了台阶,进了府门。

“见过大少爷。”等在锦翰院的书房内,李大夫见聂沧洛进了房门,忙迎上前去对他拱了拱手:“您可算回来了。”

“事情是关于大少奶奶的?”径自走到里面的椅子上坐下,聂沧洛开门见山的问道。

点了点头,李大夫道:“我不知该与大少爷说什么了。”

“李大夫什么意思?”聂沧洛挑眉。

“适才大少奶奶的丫头找我去与她把脉,我……”

“你是说大少奶奶的脉象有异吧?”没等李大夫说完话,聂沧洛兀自问道。

虽然说幽潭香之毒无药可解,无人能医治,但是一般大夫能够在脉象上把出当事人中毒的。

“是!”点了点头,李大夫道:“这是我要与大少爷所说第一件事。”

眉头拧起,聂沧洛问道:“还有第二件事儿?”

抬眸看了聂沧洛一眼,李大夫道:“今儿我与大少奶奶所把的是喜脉。”

闻言,聂沧洛的整个身子都是一震!

她怀孕了么?是他和她的孩子?

一种巨大的喜悦充斥心底,聂沧洛嘴角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你再说一遍?”聂沧洛有些不相信耳中多听到的消息。

李大夫对着沈碧寒恭了恭身子,道:“恭喜大少爷,大少奶奶有喜了。可是……”

一个身中剧毒的女子,居然又怀孕了,这根本就是在乱来啊。他之所以没有将事实告诉沈碧寒,而且这会儿请聂沧洛回来,完全是想着让他拿捏这个孩子到底是留还是不留。

对李大夫摆了摆手,聂沧洛捏着眉心道:“有劳李大夫了,你且先下去吧。”

李大夫要说什么,聂沧洛岂会不知。不过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这是除了报仇之外,他和沈碧寒唯一的一个愿望了。

暗暗思忖了片刻,知道聂沧洛的意思。李大夫也不再多劝聂沧洛什么,只是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些安胎宁神的药放在了桌子上:“大少奶奶身上有毒,本就该清静。孕妇更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姑奶奶那边大少爷若是能够制止,还是早些制止了来的好。”

看着李大夫出了书房,聂沧洛心中虽然因他的话,而波澜突起。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他喝喊道:“聂生!”